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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办、项目审批办、外事办、台办等机关的负责官员也都莅临,省、市电视台和各家日报晚报等传媒全部到会采访。签字仪式前,朱市长与黄太太晤谈十分钟,签字仪式后,是一个冷餐会形式的便宴。第三天,我们将安排黄太太到市里的工业开发区和我市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去游览,日程安排和路线大致是这样——”
一直静默不语的黄太太冷不防开口道:“这些应景的事儿我们以后再谈,我倒有一个当务之急的事情,希望贵市政府给予大力解决。”
两个市府大员有点摸不着头脑,相互对视一眼道:“请黄太太说明,我们一定照办。”黄太太却站起身,说道:“我身体有点乏,想休息一下,由我的干女儿张小姐给你们谈。对不起。”她点一点下颏,径直回内室去了。
瞧着政府的人大眼瞪小眼百思不得其解地紧盯着自己,张莉未曾开口先叹气:“唉,事情是这样的……”
一个半钟头后,唐秘书候着朱市长在沈花大酒楼宴请完了外交部的驻华武官夫人赴内地参观团后,向坐在小休息室里疲倦地探太阳穴的朱市长小心地、然而又是刻不容缓地汇报了有关黄太太侄子黄立伟的事,朱市长刚刚放松的神情立刻就绷紧了。
“一句话,”朱市长一下子从沙发上笔直地挺起腰来:“黄太太的侄儿是个交通肇事者了?”“从严格意义上讲还不止,还是个暴力抗拒处罚的——”“行了知道了。”朱市长的眉心深深地皱成一个川字,“城市要安定,治安要严抓,我一听到破坏秩序的事情就生气,可是,”他忽地站起身,背着手在花岗岩地上急急地踱起步来,一边说道:“想想看,接近一个亿的投资,解决濒临下岗的上千工人的饭碗问题,消除一部分社会不稳定的压力,增加我市财政收入,大小权衡,从哪个方面来看,如果由此开罪了黄太太,都有点因小失大啊。”唐秘书道:“朱市长分析到了点子上。可公安局方面的同志认为——”
朱市长重新坐到沙发道:“这些同志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何尝不生气,我如果处在他们的位置上,我将要求严惩不贷。可有的时候事情不是单纯的一条线,它根本就是一团麻,相互纠结,牵一发而动全局。唉,还是得请他们从大的形势方面考虑考虑,是不是?这也是……迫不得已啊。”唐秘书频频点头道:“朱市长你看,是不是我给公安局的马局长打个电话?明天下午就要签字了呢。”
朱市长沉吟一会儿,痛苦地一咬牙道:“当然打。只是,不要说是哪个领导同志个人的意见,讲原则一点,概括一点。马局长是个聪明人,他会明白芝麻与西瓜的关系的。”
唐秘书随朱市长走出烷花大酒楼时,故意落在后面,迅速拨通吴明义的手机小声道:“老吴,基本上按你的布置办好了。对对我就是来的个欲擒故纵,结果朱市长比我还着急。你不要担心,我这就给公安局马局长打电话了。好,不客气,再见。”
星期三就是黄太太与市里正式签订投资协议的日子了,这天早晨,假日宾馆大厅外的拱顶下驶来一辆出租车,礼宾门童拉开车门,首先钻出来的是肇事的黄立伟,他脸是花的,颊部有瘀伤,闹事的嚣张气焰此时已荡然无存了,张莉客气地陪着他,两人一起向辉煌的门厅里走去。
“立伟,”电梯向十六楼升去时,张莉严肃地向沉默无语的黄立伟道:“听我一句劝,见了你姑妈,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你最好忍了,啊?这对我们大家的今后都有好处。你不知道为了你出来,多少人出了力,还动了市长的驾,我们得记住感别人的情。”黄立伟一脸沮丧道:“张姐,哎,我算栽了。”
黄太太一直在豪华套房的大客厅里等着,见了进门的黄立伟,她惊得从沙发上一弹而起,眼睛瞪成了铜铃般大:“啊,立伟,是你吗立伟?!”黄立伟哭丧着脸道:“姑妈……”黄太太上来摸着他脸颊的伤,口气颤颤道:“他们打了你?他们竟敢打我的侄子!”张莉见状不妙,十分尴尬地道:“干妈,我打听了,事情呢,与立伟兄弟性子太烈也有关系,主要是他——”
黄太太已经武断地封住了她的口:“我不管什么性子烈不烈,”她刚愎地说道:“法制国家,执法人员是吃的纳税人的俸禄,他们不能随意殴打纳税人!这事不能就这样摆平,我要向你们的市长提出抗议。”
下午三点钟快到了,锦莺宾馆辉煌的多功能大厅旁的小休息室里,市府办公室的江主任引着步入玻璃门的黄太太与早已等在此的市里、厅里的领导见面,江主任一个个介绍主人:市里专管合资项目的戚副市长,省经济协作办公室刘主任,项目审批办张主任,以及王厅长,胡处长等众多官员,黄太太脸上波澜不兴,沉着地与每个人握手,脸上浮着交际场上锻炼出来的莫测高深的笑容。
这种场合张莉当然没资格随往,她与黄立伟一同呆在通途公司挟窄的经理室里,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紧。黄太太从早上见了侄儿后再没有多话,但直感告诉张莉,下午三点钟的签字仪式恐怕要泡汤。
朱市长行色匆匆地带着唐秘书走进锦莺宾馆那间小休息室,“喔,黄太太,”他抱抱拳,潇洒地致歉道,“实在对不起,五省一区经济协作会议刚完,我紧赶慢赶,还是差点迟到,黄太太不介意吧?”
黄太太与朱市长握手,她眼里的朱市长,是位睿智、干练、很有分寸的地方长官,黄太太暗中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丝笑意道:“市长先生百忙千忙,拨冗礼下,我是非常感激呀。”“哈哈哈,我是感谢黄太太支援内地建设的一片心意哟。”“彼此彼此。”
两人愉快地笑起来。
江主任看看表,恭敬地向两位道:“朱市长、黄太太,人都来齐了,那边请吧。”朱市长肃手邀客道:“黄太太先请。”
就在这时,黄太太的神情忽然严肃了,她凑到朱市长耳边,向朱市长小声道:“在投资协议正式签订前,市长先生,我有个小小要求。”朱市长眼神一忽闪道:“黄太太别客气。”“能否请朱市长屈尊单独面谈。”“好。小唐!找间屋子。”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相跟着进了另一间小屋。而与多功能会议大厅相邻的宴会大厅里,晶莹的高脚酒杯叮叮地响着,正往铺着洁白桌布的台面上摆,细瓷碗碟被一双双训练有素的手排列成好看的花样,一瓶瓶香摈在冰桶里斜放着,随时待命出征的模样,所谓万事俱备,只等签字成功,举市欢庆。
而在休息室旁边那间小屋里,气氛在一瞬间却有了变化,黄太太真佛面前不烧假香,向朱市长直秉了侄儿黄立伟在与两个女特警冲突中脸上受伤的事情,黄太太尖酸地说道:“违碍交通,都得惩罚,台湾也一样,这点我可以理解。可令我一介女流不解的是,何以内侄回来时,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是否贵市的警务人员可以随意刑讯人犯?”
“黄太太言重了。”朱市长的茶杯凝在空中,尽量随和地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执法人员都是依法办事的,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人。”黄太太毫不退让道:“内侄的伤情皆是本妇人今早亲眼所见。”朱市长沉着地道:“大陆是社会主义法制国家,当然在走向更高级别的法制环境之前,还有些不尽完善的地方,我们在国内有各种监督措施,也请境外的朋友随时提出建设性意见,只要是善意的批评,我们都乐意接受。”黄太太看了朱市长一眼道:“这么说,朱市长不愿承认有警务人员在内侄身上动粗的违法事件?”朱市长脸上尽管笑着,但口气已变得坚强:“请黄太太从大局着眼,风物长宜放眼量嘛。与我们共同的利益和发展相比,有些事情不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了吗?请黄太太冷静地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呀?”黄太太脸色一冷:“对我来说决非小事,我请求市长先生给我一个说法。”
场面随即冷下来。沉默中,朱市长内心波澜起伏,他觉得一股血流周身涌动,冲击着他的心脏,他是一个市的行政首脑,尽管为了这个市的发展和建设,他殚精竭虑,夙兴夜寐,着了多少急,操了多少心,有时也不得不违心地委屈自己,只要是对这个市的长远有利,对他治下的人民的未来有利。但眼前这个富婆太咄咄逼人了,太让他的自尊受不了了,他不甘心随她就范,他很想就此拂袖而去。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他毕竟是在官场中锻炼过来的一级官员,他懂得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也更懂得作为一市之长所要注目的重大事情。一个亿的投资啊,作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当前要求,他实在不愿意因小失大。这么想着,他让脸上绽开一抹微笑,向着黄太太温和地道:“那么,此事我一定尽快调查,给黄太太一个交待。”
“不胜感激。”黄太太一点不笑,仍是冷硬地道:“等市长先生调查清楚以后,我想亲自看到打人凶手给我侄儿认罪。”
这就使朱市长很踌躇了,他岂能就这个问题表态,何况这涉及到武警,而武警在稳定市里的治安和处置各种突发事件中立下了多大的功劳,他这个市长心中最有数。
看着朱市长犹豫,掌握着主动权的黄太太使出了杀手锏,“我并不想让朱市长为难。”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朱市长最不愿意听到的话:“那么,是不是等你手下的官员自己有了反省、给我的内侄有了表示,并且,一定要在贵市的传媒上公布出来以后,我们再正式签订合同文本?”
满心愤怒的朱市长愣在了原地。
这件非同小可的大事的波澜终于在下午四点波及到了特警队营区,强冠杰和教导员在会议室里接待了四个人,一个是常与武警打交道的市公安局的姚处长,两个是西装革履的政府人员,其中一个是市府办公室主任江天,另一个是接待处处长。剩下的佩戴上校衔的军官,是武警总队纪检部门的一位负责人。
气氛很严肃,在严肃的气氛中市府的江主任大略讲了此时的发端和现状,最后道:“朱市长指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