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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郊区租的临时小屋,这里除了露西,只有一口锅一张铺。本来段思宏和黎云商量好采取协议离婚的方式,段思宏什么也不要,家产全都留给娘俩儿,他搬回父母家住。但自打得罪了二老,他就被告了个忤逆不孝拒绝进门,变得无处可去。 临睡前,他接到施小茹打来的电话,对方惊呼刚从黎云那得到消息,埋怨为什么事先不打个招呼。段思宏笑道有这个必要吗?讥讽所谓的心理咨询不过是虚假仁慈,利用别人不幸挣黑钱,说完关闭电源。 春夜撩人,他却毫无知觉。这一夜尽管点的蚊香足以把自己熏倒,蚊子还是在他身上叮起一层大包,看上去富态许多。清早他晕晕乎乎吃了一碗速泡面,正准备出门,露西忽然烦躁不安; 发出怪啸,他发现门缝下塞进来一封信,打开门; 外面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信内短短几行铅字,大意是攥着他在公共场所男扮女装的照片,勒令三日内交五万块钱赎回,逾期不赎,散发全国。他眼一黑,偃倒在床。算算身上除了烟钱,连这个月房租都成问题,到哪儿去找五万块呢。可拿不出五万块,再过几天,相信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人人都知道他是谁。冥思苦想了两天,眼瞅着规定日期渐近,只好硬起头皮去找黎云。 黎云见段思宏刚分手就回来,以为什么东西忘在家里。段思宏支开女儿,把恐吓信给黎云看。黎云明白段思宏把整个家都留给她,绝拿不出这个数。“你想怎办?” 她问。 “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在这里丢人也就丢了,如果全中国家喻户晓,我可就真成了过街老鼠。” “我觉得应该报警。” “我想过,就怕弄巧成拙,还不如破财消灾。”见黎云沉思不语,又说。“你放心,这钱就算我借你的,会还你。” “你想哪去了,钱本来就是你挣的,应该你花。” 当天黎云就把钱凑齐。段思宏知道这样一来她们娘儿俩要过紧巴日子了。到了规定的日子,他按照信上的时间地点,包好钱放到郊区寺庙药师殿的汉白玉泄水孔里。第二天他再去,钱没有了,换成了塑料袋,里边裹着吃掉一半的大饼油条。他狠狠地往地下一摔,刚要离开,被一个带红臂章的和尚拦住,撕给他一张票,上面写着:破坏公共卫生罚款贰元。 他只好硬着头皮交钱。 回到小屋,他越想越窝火,觉得此地己无法再呆,于是锁了门,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谁也没告诉悄悄离开这座生养他的城市。
《轻轻的抚摸》第三十章(1)
飞机缓缓降落在黄山机场。 朗利一路上扮演着大孝子的角色,把老太太伺候得舒舒坦坦。施小茹自然无事可做,她时刻觉得姐夫虽然身不离老人,却意在于她,那无时不在的关照让人怦然心跳。 自打施母吃了胡庆余堂中药,病情好了许多。朗利听说台北一家名中医在重庆设了分号,便重金请来。高医建议换一个安静环境疗养,也许比单纯药物治疗更好。这样,一家人选定了黄山。临行前,宋幼铭叮嘱施小茹路上多注意家人的心理变化,这是治疗突发事件后遗症的有效措施。 夜晚,他们下榻黄山脚下花溪宾馆。朗利预登了三间客房,老人要求退掉一间与女儿同住,朗利嫌回柜台更改太麻烦,施小茹竟然也同意。安排老人休息后,他们各自回房。施小茹回忆路上情景久久不能入睡,朦胧幸福感笼罩她,一点儿不觉得累。 朗利也无困意,眼前晃动着施小慧,他们曾经相约游历黄山,而此时相伴人变成小姨子。他听见隔壁有电视声,施小茹走来走去,似乎还哼着歌,拿起电话,而此时施小茹也正拿起电话,所以他们之间永远是占线。 施小茹扔下电话,莫名的燥动骚扰她,脱下睡衣换上休闲服出门,地毯上徘徊。而此时,朗利也因为睡不着打算出去走走,他毛毛草草打开门,两个人都愣住。 “姐夫,还没休息?” “夜色真好,心不由己呵。” “这真巧了,我也正想散散步。” 月光皎洁,溪水闪烁银色鳞斑。施小茹捡着石径上花纹,忽尔单腿,忽尔双腿,跳跃儿时“蹦房子”的游戏,朗利感觉到她此时的心情又纯净又美好。 “这段时间把你累坏。” “你不也一样吗,比我还累。” “你还得照顾我,不好意思。” “我是替姐姐,等你再有心上人,我就不管了。”施小茹低着头说。 朗利叹一口气,苦笑摇头。 “怎么?不对?” “看来你姐姐说得对,你不懂爱情。” “我怎么不懂?” “你这样说,就是不懂。” 施小茹望向一轮皓月,说:“看来,男人的心一如这夜空般空洞,女儿心一如这夜空般深邃,同样是夜空,内容确不一样。”朗利没说话,姐妹俩接受的教育不同,他有时觉得跟施小茹在一起劳神。 “你能猜猜我此时的‘夜空’吗?” “你?”施小茹眨巴眨巴眼,笑得有点鬼。“你在想,股票全解套,有庄在抬轿,新股都中号,佣金不再要。” 说得朗利笑起来,说:“这哪里我的夜空呵,这是全国人民的夜空。” 他们踩着月光,直走到寒意袭来才回头。 第二天,朗利租赁了一辆桑塔纳,带着娘儿俩游览了宏村、西递,在明清古建筑前合影。泾县深山作坊里,他买回一大捆萱纸,声称要好好练毛笔字。一路上,他不让施小茹负重,就算背囊里只有一瓶矿泉水也替她背着。她如果出汗,眼前立刻会出现纸巾,跟着是冰红茶。 这天是约定的爬黄山日子。一早,施小茹有种莫名的激动,原本一身休闲的她开始对镜设计穿什么衣服,挎什么包。门铃响,服务员送来红玫瑰,上面夹了一张卡片; 祝她愉快。服务员说送花的人已经备好早餐,请她们下楼。 雅间内,朗利叫的都是她喜欢的菜; 并记得她喝牛奶不加糖的习惯。施母提出脚走疼,不便登高,愿在附近转转。他们同意,为老人预定了午餐,双方似乎都读懂目光里另一层意思。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结伴出游,一双飞入山中的小鸟,落在迎客松,莲花峰,徜徉在西海的云海雾波。并肩歇憩时,施小茹说:“姐夫,其实通过你的眼睛,我看见你心中悲痛,你这样做出牺牲完全是为了我们。” 朗利说:“以前是这样,今天不是。” 施小茹脸热起来,问道;“真的吗?” 朗利闭上眼起誓:“苍莽的大山呵,请你作证……”施小茹乘机把矿泉水倒进他嘴里,呛得从鼻孔里喷出来。玩得正兴施小茹手机响,宋幼铭关心她母亲情况怎么样。“可真敬业呀,咨询带到海拔两千米高度。” 朗利咂舌。施小菩心里沉甸甸的,对于这位领导,她越来越感到一种疏离。 夕阳西下,山峰一片金红。下山路上他们有说有笑,朗利一直走在前伸手接住体力不支的小姨子。经过一片陡峭峡谷时施小茹一滑拐杖折断,幸亏朗利抱住,碎石滚下山谷的声音轰隆隆远去。两人都吓出一身冷汗,定在原地,保持着紧紧搂抱。 山谷是如此寂静,听得见喘息,一声遥远的喊山唤醒他们。他们凝视着,朗利喃喃:“上帝,你们长得真是像极了。”说着,捧起她的脸。 “咱们走吧,天快黑了。” 施小茹变得沉默无语,走在前面。眼见下山的路走到尽头,宾馆在望,朗利紧赶几步抱住她,吐露心声:“小茹,自从你姐姐走了,我生命的支柱几乎倒塌,是你的出现给我力量……” 她偎在姐夫怀里眼圈湿润。“愿意和我生活吗?要是愿意,我们就结婚。” 施小茹睁开眼睛:“你能像爱姐姐一样爱我吗?” “你和她是一个人,一样让我倾心。”
《轻轻的抚摸》第三十章(2)
“你说过,讨厌我的工作……” “那是过去,让我们重新开始。” “那他呢?” 朗利知道“他”是谁,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后说:“从今往后,别老管我叫‘姐夫’好吗?” 朗利说。 “嗯。”施小茹撅着嘴说。“那叫什么呀?” “直呼大名,或者‘嘿’,反正怎么都行,就是别叫姐夫了。” “好吧,姐夫。”她点点头。 “你看你又叫了。” 施小茹不好意思地笑着,捶过来一拳,让他抱在怀里。 回到宾馆,他们关进各自的房间半天没出来。施母发现女儿上了一趟山长成大人,忧郁不见,变得既沉稳又端庄,不再用调皮话讽刺女婿。 从黄山回来以后,施小茹更多的时间泡在别墅。 又是一年草绿花红,花园水泥地上残留着祭奠的焦痕,施小茹每次经过就有一种幻觉,仿佛姐姐撵上来。她推开“营房”门,大厅里传来一串串银铃般笑声,姐姐在照片上的微笑好凄凉,每当这时朗利会拥着她安慰,往事一去不返,这里全都属于她。 她点燃三柱香,心里默念:“姐姐,你把幸福全留给我,我一定做个好妻子。” 遗像上的姐姐看着她。 年轻人的变化逃不过施母眼睛,一再追问下; 施小茹只好讲出实情。老人认为这样也挺好,通过风风雨雨已经看出女婿人品。窗户纸一捅破,朗利如释负重,向老人保证一定像爱小慧那样爱小茹。 空巢里重新注入笑声,一家子又开始过起欢欢乐乐日子。施小茹买回烹饪书籍,照了上面的方法,准备下几勺盐几勺醋,几颗葱几瓣蒜,她要让朗利从细微处感受到恩爱仍在身边。她烧的第一道菜就是“西湖醋鱼”,她是吃这道菜长大的,自认为吃鱼能吃出公母来。晚饭时候,她兴致盎然地端上首创作品等待朗利评判。朗利筷子尖挑了一点放嘴里咂巴,说:“偏甜。” “南甜北咸,人家就是给你做的么。” 施小茹辩解。 “偏酸。” 朗利又咂巴咂巴说。 “不酸叫什么醋鱼呀。” “腥气太重。” “是鱼,又不是猪。” “还没太熟……” “凑合吃吧,有吃就不错啦。” 施小茹来了气,看出他不是在逗她。 “瞧瞧,怎么这么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