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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批斗我,还有人说我是资本家的外孙女,应该给我补一个右派分子帽子,还有人说我可能藏有二十根金条,一定要想办法逼我交出那些金条……”
白七娘木呆呆地只流泪不说话,白黑娃痛心地说:“老天爷呀,这世道是怎么了,白家的人怎么这般命苦啊!现在不是不武斗了吗?”
白团扇问:“姐,刘前程是不是刘星辰的儿子?”
“就是,是柳荫功陷害他呢。”
“我看那些造反派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白蒲扇说。
柴竹扇又哭诉道:“姨父呀,还不是当年的帮派斗争在延续吗,你说事情都过去了,他们怎么还阴魂不散啊?我哪里有什么金条啊!可是人家已经放出话了,如果我不交出金条就不会放我过关。不过关就是要我的命啊。我实在生活不下去了,只有逃跑了。”
“唉……这是什么世道啊!过去是造反有理,有什么狗屁理呀!现在又反击什么翻案风,哪有那么多风,哪有那么多运动啊,折腾人哩。”
“姨父,您对着别人可千万不能说这种话,要打成现行反革命的。”
“唉,姨父知道,也就是对着你说说。孩子,你准备到哪里去呀?”
“我也没有目的,哪里能够活命就到哪里去吧,反正古邑我是呆不下去了。”
“姐姐,不行就住下吧,他们找不到这里的。”白团扇说。
柴竹扇说:“妹妹,不行,不行啊,万一他们知道怎么办?”
“姐姐,不行你就藏起来吧?”
“妹妹,我还是走吧,我已经怕了,被他们抓住我就没有命了。”
白七娘仍然不说话,白黑娃长长叹了一声,白团扇也哭了。
柴竹扇转过脸对着白团扇跪下了:“妹妹,我把两个孩子都拜托给你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我要是不逃就没有命了。”
白团扇赶紧搀起柴竹扇说:“姐姐,农村好养孩子,有我们吃的就有他们吃的,我一定把他们养大成|人。”
官城扇 第三章(12)
柴竹扇又对着白黑娃和白七娘磕着头说:“姨娘,姨父,我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我拜你们了。”
几个孩子在哭,几个大人也在哭,那情景就像天塌地陷了。
柴竹扇将要离开的时候,孩子扑在她的怀里哭,她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嘱咐那个大点的女儿说:“孩子们,以后要多听姨妈的话,把姨妈当亲娘,千万不要说爸爸妈妈是谁,知道吗?记住了吗?”
那个大点的孩子哭着点点头,小的好像什么也不知道,还望着白团扇笑。
柴竹扇离开柳家湾的时候,白黑娃把家里仅有的五块钱给了柴竹扇,嘱咐她有了落脚的地方就赶紧来信。
柴竹扇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白黑娃、柳根、白团扇和白蒲扇一直送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白七娘没有出大门……
柴竹扇一走再也没有消息了,白团扇从此成了四个女儿的母亲,她把柴竹扇带来的两个女儿重新取了名字,分别叫如缳和如绣,原来那两个叫如绢和如绫。
柴竹扇的丈夫刘前程其实没有死,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他被平反昭雪,李虎彪死了之后县长当了县委书记,刘前程调到官城当了县长,后来又当了书记,他又结婚了,他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从来就没有找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们,也没有到柳家湾和李师村看望过当年救过他父亲命的人们。
白团扇的丈夫柳根是个不掌事的人,婆娘说东他就东,婆娘说西他就西,一切事情都顺着婆娘的意,不过他也很疼爱收养的四个闺女。柳根招赘到白家,虽然改名叫白柳根,但本村人还是把他当成姓柳的,并不真的把他当成白家的人。白团扇收养下四个女儿之后,取名字的时候白团扇是费了一番脑筋的,她觉得让他们姓白吧,怕村民们议论,再嘲笑自己的丈夫。如果让她们姓柳吧,她又不甘心。自己一开始就不爱柳根,如今含辛茹苦收养了女儿,再让她们姓柳也违背了自己的心思,再说老父亲也不会同意,连柳根都改姓白了,女儿岂能再姓柳?她思来想去,干脆让新收养的女儿们姓白,听起来也满好听的。
李真吾在恢复高中考试制度时曾经说过恢复考试制度好的话,那些极左分子们用纸糊了一个高帽子让李真吾戴着游街,并且还让他手中拿着哭丧棒,跪在地上称那个已经被打倒了的老革命邓小平为老祖宗、祖师爷。还强令不明真相的学生用树枝和皮带抽打跪在雪地上的李真吾。年幼无知的孩子们真的打了起来,当时李真吾就昏倒在雪地上……
那天夜里,李冬阳在家里哭着等爷爷,天是那么黑,又是那么冷,一会儿窗外又飘起了雪花。李冬阳惦记着爷爷,在屋中焦虑不安,等啊等,还是不见爷爷回来,李冬阳便吹灭油灯走出家门,踏着皑皑白雪,迎着凛冽西风向街上走去。在村那棵老槐树下边,李冬阳远远望见雪地上有个人一拐一拐地走来,那些极左分子们还不时发出狰狞的笑声。当李冬阳看清来人就是爷爷时,急忙奔上前去搀扶住他,黑暗中李冬阳看不清爷爷的脸色,只觉得爷爷浑身颤抖,步履蹒跚。他扶着爷爷走进家门来到屋里,点亮油灯,面前的情景惨不忍睹,李冬阳吓得哭了起来。眼前的爷爷,憔悴如大病之中,衣服被扯破,满脸是伤痕,周身是血污,就像从战场上幸存归来的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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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时间爷爷一直昏迷不醒,滴水不进,冬阳一直照顾着爷爷,很多人偷偷来看望过,所有的人都唉声叹气的离开。当时还有一些干部莫名其妙地来看李真吾,在家里瞅来瞅去的,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多少年之后李冬阳才知道那些人是找扇子的,因为李虎彪赠送给地区主要领导了扇子,并且说是从李真吾家搜查出来的,很多人都想得到精美的扇子,就慕名而来……
李真吾就那样没有说一句话走了,微睁着两眼,张着嘴巴,似乎要再看一眼孙子,再说一说人间的沧桑,再给孙子讲一些做人的道理,但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声音也没有留下,就把未成年的孙子李冬阳撇下走了,走得匆忙,走得令冬阳无法接受。
在爷爷的灵前,李冬阳哭得死去活来,他跪着,抱住爷爷的双脚,把脸贴在爷爷那已经冰凉的腿上,好像爷爷身上仍然有一股他熟悉的气味,他怎么也不肯放开爷爷那僵硬的双腿……
姨妈封惜俏悄悄来到李冬阳身边哭着劝他,白团扇大婶也来哭着劝他,白蒲扇阿姨也在劝他,乡亲们也来了。他们人人脸上挂着悲哀,自愿地要为李真吾医生送葬,哭声一阵一阵地从人群中传出,乡亲们在悼念这位好医生,因为他一辈子挽救过许多人的生命,从来没有干过对不起乡亲们的事情。
第一章(1)
李冬阳双手抖抖地把爷爷的两眼合上,把爷爷张着的嘴巴合上,把已经破烂的衣服拉展。因为贫穷卖不起棺木,李冬阳只好让爷爷躺在白团扇大婶送来的一张席上,用封惜俏送来的床单把爷爷的尸体盖上,用过去穷人常用的办法席卷了爷爷,准备让爷爷入土安息。
人们把李真吾埋葬在蜈蚣山上,坟冢头枕蜈蚣山,面对织女河,与村口那棵老槐树对应在一条线上,没有墓碑,但是李真吾的名字不仅活在李冬阳的心中,也活在柳家湾和李师村老百姓的心目中,都说他是最好最好的人。
埋葬了爷爷,李冬阳在爷爷的坟前长跪不起,他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也就是用这种方式祭奠爷爷,不忍心就这样离开爷爷。
李冬阳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祭奠,爷爷在阴司是看不到听不到的。但是,他听老人们说过:在深夜里,一切都沉静之后,九泉之下的人会听到想念他的亲人的絮语,会感受到亲人的怀念,并且还有可能来到人间和亲人梦中相会。尽管李冬阳和爷爷一样不信神鬼,然而因为对爷爷的敬仰和怀念,使他不止一次闭上眼睛就看见爷爷微笑着向他走来。爷爷的表情,还是那样温和慈祥,爷爷的眼神还是那样刚毅果敢,爷爷的思想,还是那么深邃。但是他的面容却带着几分忧伤,几分憔悴,几分无奈,几分留恋,几分依依不舍。爷爷面对孙子冬阳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一言不发,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别、消逝,李冬阳喊着追着忽然惊得睁开泪眼,爷爷不见了,爷爷仍然没有留下一句话……
李冬阳一直跪在爷爷的坟头不肯起来,已经一天没有吃喝了,白团扇来劝他他不起来,封惜俏来劝他他仍然不起来,最后白蒲扇来劝他,他仍然不起来,白蒲扇也跪下了,哭着说:“冬阳,阿姨知道你心里边难过,可是你这样爷爷就能够活过来了吗?阿姨不是和你一样的命运吗?人在世上首先要坚强,不坚强可不行,我是一个女孩子家,面对父母双亡的灾难都挺过来了,你是男子汉,怎么还不如一个女孩子家?”
李冬阳不再哭了,他一直佩服蒲扇阿姨,可怜她的遭遇,更同情如绢和如缳的遭遇,与她们这些连家都不知道是哪里的苦孩子相比,自己也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人。
李明吾就那样去了,李冬阳真正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家庭情况更为糟糕,他不堪贫困的折磨而在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上学,一个人十分艰难地过活。有时候得到白团扇大婶的照顾,有时候得到他姨妈封惜俏的资助。
白团扇之所以频频资助李冬阳,是因为她母亲白七娘还没有“疯”的时候就交待过:“晚晚,你李伯对咱们家是有大恩的,冬阳是个孤儿,他和爷爷相依为命很苦,你以后一定要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娘,为什么啊?”
“这个你还不明白?反正你记住,没有你李伯,就没有娘的命,就没有咱们家那些扇子了。”
白团扇把娘的话牢记在心,把李冬阳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夏天做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