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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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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沉死了,我端不动了。”
  “端不动也得拿回去,三分钱呢,不能浪费。”
  “哎呦,胳膊,我胳膊……”
  “累死了,累得我想撒尿怎么办!……”
  小哥俩四只手端着一铝盆西红柿,一步一歪往家蹭。
  孟小京:“漏了漏了!哎呀,西红柿掉啦!”
  孟小北:“坏了,咱妈的铝盆漏一大洞。”
  孟小京:“你刚才把盆打漏啦。”
  孟小北:“糟糕,这盆可贵了!咱妈上回拿省下来粮票跟人家换的,两斤面粉才换到这个盆。”
  孟小京:“哥哥怎么办?咱妈打人可疼了。”
  孟小北:“你别告诉咱妈,就说西红柿太沉了,盆沉得漏了个洞,记住了吗?”
  孟小京眼里还带着泪:“哈哈,西红柿怎么能把盆弄出洞,哈哈哈!”
  俩人一路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在前面端,一个追在屁股后面捡漏儿……孟小北一直认为,他弟只要不跟他争夺父母亲有限的精力与关爱,就是个很可爱的弟弟。
  当晚,孟小北也如意料中的被他妈妈罚站,站在卫生间门口,脚边搁着那个漏掉的盆。他挨打罚站家常便饭,后背抵着墙,左腿扎马步,右腿搂上来架在左膝上,双手合十,做弥陀打坐状,自得其乐。他弟扒门缝瞧他,哈哈哈地乐。
  童年原本单纯无忧,色泽如天空般纯净。孟小北那时也喜欢爬到后山上,用草叶吹哨子,追着邻村的羊群起哄吆喝,夕阳下帮村里小哥赶羊,或者仰面朝天躺在山梁上,数云间的大雁,心随着雁儿在空中自由翱翔,直到晚霞把最后一束阳光融没,西沟就是他的家园……
  
  孟小北当时并不知晓,这个家庭关乎他哥俩命运前途的争论正悄然发生。
  说到底,岐山这大山沟里,无法满足年轻人眼界与求知欲望,是个把少年熬成中年、把中年熬成老朽熬到死看不到生气的地方。制造厂受军方支援,不缺基建资金,他们这大片大片的厂房和宿舍区,都是白墙红砖的楼房,在六十年代就电力热力充足,冬天烧暖气、洗热水澡。可是就有一样,进来了,就很难再调出去。当初服从分配报效国家的社会主义大生产崇高理想神圣使命,逐渐被流年岁月催磨掉,人心浮动。回城,是每个华发早生的中年男女心底难以磨灭的渴望,日夜的念想。
  他们这地儿不缺钱,不缺粮食,即便三年自然灾害,军队附属大院的人也不会饿肚子,可是有钱都买不到东西。山沟里缺副食,缺蔬菜水果;食堂整个儿冬天是胡萝卜烧土豆、咸菜疙瘩炒肉末,这两个菜能连吃三个月。山沟里更缺失的是人口的流动和活跃,大城市的激荡与魅力,流年苍白、枯燥。谁家从北京、上海来了亲戚,是全院的大事儿,家家都羡慕得前来“观礼”。他们自己人想要出去,坐长途车进岐山县城要一个多小时。逢年过节打个牙祭,坐好几小时车去到宝鸡,才吃上一顿饭馆。
  大人挪不了窝,孩子走不走?
  孟建民从来没这么严肃,一家之主要有主心骨、能扛住事。他媳妇也从未如此泼悍,母狮子护崽儿的架势,快让人认不出。
  孟建民说:“两个养不起,让我妈挑一个带走。”
  马宝纯说:“带走哪个?你能让你妈带走哪个你舍得?”
  孟建民说:“憋山沟里,把我儿子都给耽误了!”
  马宝纯说:“什么叫耽误?这么小不在爹妈身边儿,让爷爷奶奶带他就能好?!”
  孟建民:“我爸我妈带怎么不行?没你带的好?再说我爸工资也高,不差钱,我再给他们钱!”
  马宝纯:“我没那个意思,我没说咱妈带不好,跟亲妈不一样……”
  孟建民争辩得急了,说了一句:“亲妈你能怎么样?你每天传达室值班早八点到晚六点,要不然倒班就晚六点到凌晨四点,怎么都是十个小时班,你就能有时间管他俩?!”
  就这一句戳到难受处,马宝纯盘腿坐在床上,表情无助,又不甘心,咬唇的牙都在抖,突然呜呜呜抹眼泪哭了。
  “我、我对不起我儿子了。”
  “我没带好孩子,孩子性格不好,都是我错。”
  “孟小京咬了孟小北一口,肉都咬下来了,就为了抢个桃酥!”
  “然后孟小北就往他弟奶瓶里倒东西了,我看出来了我都舍不得说孩子。孩子吃口奶容易么,不就是想吃吃不着么!”
  马宝纯哭得稀里哗啦。亲妈身上掉下来的肉,跟当爹的只打个种总归有本质不同。
  她哭着说:“咱们都是熬过三年自然灾害过来的,我不怕饿,不能让我儿子饿着。”
  “孩子喜欢吃肉,肉都给他们吃。咱家孟小北最爱吃羊肉,每回买回来的羊肉不是给他吃了?你看我吃过吗?!”
  “去年我妈大老远过来看我,问我吃怎么样,我都不敢告诉她怕她骂我!我平常就去食堂管人家要点儿炼大油剩下的油渣,油渣炒豆角,我一个回回,我去捡人家剩的大油渣子吃!”
  ……
  马宝纯哭出来,心里舒坦多了,末了放弃了:“送走吧,让妈带走一个,给我留一个。”
  
  当天也是赶上娃他奶奶带俩孙子去隔壁大院工会主席邹师傅家,给人家送礼,谝个家常。邹师傅家做了一大笼热腾腾的黄馍馍,孟小北奉命跑腿,给他爹妈晚饭送馍馍回来。
  他一步一颠,手里拎着刚出锅滚烫的馍馍,不停呵气,左手倒右手,右手再倒左手,冬日里冒着香喷喷的白气,站到门外。
  爹妈憋了两年的话终于倒出来,可没想到,偏巧不巧,被老大听见。
  马宝纯踌躇难定:“你想送走哪个?”
  孟建民:“两个反正一边儿大,快该上小学了,走哪个都成。”
  马宝纯:“老二乖,听话,好弄。老大心眼多,有脾气。”
  “老二什么都吃,不挑。老大忒挑食,什么菜都不爱吃,就爱吃炒蒜苗和羊肉,从小吐奶就瘦,长大了乐意喝奶了,又没得喝,太难养……”
  孟建民听出话音,权衡良久,艰难地说:“让老大走吧。”
  “老二留咱俩身边儿,好带。”
  “孟小北这孩子兴趣活泛,骨子里就是不安分、不认命的那种人,窝在沟里可惜了。让人带走,爱带哪去就带哪去,去哪都比留在老子身边强。”
  
  孟小北听话听岔了,没听全,只听到最后那几句,“老二留身边,好带,让老大走吧。”
  “爱带哪去就带哪去,去哪都比留在老子身边强。”
  孟小北默默站在门外,窄窄的眼皮下透出微光,愣神,不太愿意相信。
  馍馍隔着塑料袋像粘在他手上,快把他手心烫起泡了他都没反应,面无表情。
  他亲爹亲妈正在盘算如何甩掉老大这个累赘,然后把老二留下。
  他不听话,他小心眼儿,他爱争抢爱打架,不讨人喜欢,昨晚还把家里铝盆砸漏被罚站了,上个月打碎楼下邻居两扇窗户,再上个月跳河沟磕掉两颗牙冻发烧了,再上个月……
  他生出来就长得不好看,脑门上有一道疤,没有他弟白嫩漂亮。
  弟像家养孩子,他像小野孩子,爸妈不要他了,要把他甩给别人,再也吃不到羊肉饺子了。
  ……
  那天晚上,小崽子咬着嘴唇扭头离开了家,一路低着头,气呼呼的。孟小北再次没走正道,爬大铁门溜出家属大院,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浓不见五指的夜幕中。
  人小,脾气可真大,他离家跑了! 




5

5、第五章 猎狼崽

  
  孟小北是小屁孩一个,心性就针别儿大小,容不下二两饺子,就眼前一亩三分地、他的洋画弹球棉裤裆子!他想不到长远,他不懂人生这条岔路口可能就关乎他一辈子的前途,他那时不可能明白他爸爸艰难地说出“让老大走吧”、这背后是包含对两个孩子多么复杂的爱与抉择。每人心里都藏着委屈、无奈,只是忍而不发,压抑许多年。
  屋里,孟建民坐在那,缓缓弯下腰,脸埋在手里。他是那个承载一家人责任的父亲。
  “我就是不甘心,我自己耽误了,我不想让我儿子一辈子窝在山里,我不愿意让他们还当工人。”
  “孟小北回北京能念上好学校,他在咱沟里能念个屁,咱沟里有八十、朝阳吗?!”
  “厂里大学生指标,这么多年,我年年先进,年年劳模,干到死也没一次能轮上我。都被什么人把名额拿走了,还不清楚吗?我日他爹!!!”
  孟建民是文化人儿,人前人后难得爆出一句小气话、粗话。什么时候说起来,都说孟师傅人帅,脾气好,在厂里极有人缘,跟领导上下关系都铁,又是建厂后第一批从北京过来的青年,资历老有威望。然而厂里历年输送工农兵学员,送进北大清华,这种好事一向轮不到普通工人,甭想,早都被那些想要回城的高干子弟依靠裙带关系把指标占满。
  日谁爹也没用,输就输在拼爹。
  马宝纯抹干净通红的眼眶,苦笑一声:“你有牢骚,我这么些年容易么我?我愿意窝在山里?你有初中文凭,我连初中都没毕业就大串联了,上学就彻底荒废了。我抱怨过?”
  “我也就是长得不好看么。咱大院里原来那个赵三红,白,漂亮,人家就拿到回城指标了,怎么拿到的,多明白啊!”
  孟建民抬起头说:“别胡说八道,咱们这样人,是干出那种事的?咱们就不是那种人。”
  马宝纯说:“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人,永远做不出来。”
  忍了一会儿,马宝纯发酸地问了一句:“你这么想离开,你当上大学生回去了,我怎么办?”
  孟建民:“……”
  马宝纯说:“孟建民你要不是窝在这山沟里出不去,如果在北京,你能看得上我你能跟我结婚?!”
  “孟建民你自个儿走吧,我们娘仨过日子。”
  孟建民被堵得愣了,半晌叹一口气:“你这人,想什么呢……”
  “你是怕我回去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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