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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阳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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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说,消失前的灵魂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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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无所不能。」 
我没有无所不能,或许仅仅因此,我没有逝去。 
没有逝去的我,终于不得不睁开眼睛,面对最不想面对的现实。 
最大的现实,就是安燃,安老大,安公子,安先生。 
浑浑噩噩醒来后,仿佛早就等着我睁眼交代罪行般,第一次交谈很快开始。 
安燃第一句话,是个问句。 
迎着我静静的眼,笑着问,「君悦,这次是不是自杀?」 
自从知道自己没成功,就知道少不得被他折磨。 
只是,料不到,会这么迫不及待,兴师问罪。 
此罪证据确凿,竟是抵赖不得。 
我吐出一个字,「是。」 
又接着说,「安燃,我知错,下次再不敢犯。」 
没骨气,有什么办法? 
人在屋檐下,尚且不得不低头,何况我面前的,是一个翻掌就可以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男人。 
安燃看着我笑。 
他的笑总是冷的,薄唇那样美,我甜甜蜜蜜亲过千万遍,那里浮起的笑,却是冷的。 
—会,他才说,「你也知道有错?」 
听出来没?惩罚的前奏。 
先定罪,才判刑,接着执行。 
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叹一声明镜高悬。 
再感叹,安老大的问话,也必须回答。 
我说,「是,我有错。」 
他靠过来,弯下腰,黑影笼罩我,遮住头顶灯光。 
他低声问,「君悦,你知道监狱中,如何惩罚企图自杀的囚犯吗?」 
我摇头,虚心请教,「很可怕吗?」 
他不回答,又问,「君悦,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大哥,如何处死他憎恨的人?」 
我还是摇头,继续虚心请教,「很残忍吗?」 
安燃近在咫尺,凝望我。 
他的眼神,彷佛可以穿透我,从眼睛而入,穿透视网膜,穿透一条条纵横错杂的神经,把遇到的所有,击至七零八落。 
可惜,我已经七零八落。 

()
百万重兵,去攻陷一个已经被攻陷的城池,何其浪费。 
安燃又问,「你知不知道我要怎么罚你?」 
我摇头,这次,没有做声。 
「怕不怕?」 
他这样问我。 
贴着耳,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震我耳膜。 
犹如当日他说要带我走,同样附耳,问我一句,「怕不怕」。 
无缘无故,我就这样红了眼眶,唤一声,「安燃。」 
他等我说下去。 
我乞求地看着他,「安燃,你带我走,好不好?」 
有时候出口的说话,未必有什么理由。 
我不需要理由,我也不知道,什么让我这样悲切。 
有的话只是一个欲望,你想说,唇一颤,便说了。 
说了,却停不下来。 
「安燃,你带我走。」 
「安燃,你带我走。」 
「安燃,求你带我走。」 
我一遍遍,轻轻地说。 
反反,覆覆。 
我淌着泪,说了无数遍,他终于不耐烦,低下头,封住我的叨叨。 
于是,我痴痴的话停了。 
他封住我,所有傻傻的话,被他吻住。 
细细碎碎的吻,深入的舌,抚摸我牙床每一个颤栗的细胞,像我的痴语般,一遍一遍,无数遍。 
安燃,你在吻我吗? 
不应该的。 
你说过,我唯一的用处,只是上床。 
上床,不需要这样细细碎碎的吻。 
我会误会。 
深深的误会。 
吻过之后,他轻声叹,「我不能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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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君悦,你和我,哪里都去不了。」 
他说,「君悦,我只能留下你,不管你多不愿意。」 
他说,「君悦,我知道你只爱着过去的安燃,过去完美的安燃,已经死了。我不许你再想他,这是我对你自杀的惩罚,你只可以陪着残忍的安燃,你只可以留在变质的安燃这里。」 
判决下达。 
我不被允许离开。 
我要留下,留在一个不是安燃的安燃身边。 
我知道这个判决一定会执行,说不定监狱和狱卒,都已经准备妥当。 
只是不知道,有哪个法官,在宣判的时候,会像这个男人。 
像这个男人一样,泪流满面。 
我被困住了。 
这是一项惩罚,自杀的惩罚。 
人家是不成功,便成仁。 
我不成功,连仁也成不了。 
次日的安燃依然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果然,给我指定了监狱和狱卒。 
狱卒人数很多,比昔日大哥为我安排的保镖还多,我分不清谁是谁。 
监狱很豪华,设在安燃的睡房里。 
那里到处都是监视器,倒也不浪费。 
搬过来的时候我见到了上次帮我治疗的医生,也许这次安然也挑了他帮我随时检查身体情况。姑且算是狱医。 
闲着无聊,我问他,「我昏迷了多久?匕首究竟扎到哪里?」 
很简单的问题,都算不上什么机密。 
他却视之如机密,闪闪烁烁,最后竟然说,「君悦少爷,我要回去看看病例,才可以确切答复。」 
有什么比这更可笑? 
隔了一个下午,查完病例回来了,答我,「伤口很轻,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君悦少爷,自杀不像演戏那样简单,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大多数人寻死,最后都被救下,白白受一场苦。」 
我不语。 
等他走了,随口问进来为我换药的人,送东西的人,扶我去洗手间的人…… 
答案如出一辙,如小学生答卷一样标准。 
晚上,安燃回来。 
我看着他习惯性站在镜前解领带,把今天听到的答案背了牛截出来,「自杀不像演戏那样简单,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大多数人寻死,最后都被救下,白白受一场苦。」 
那夜之后,对着我宣判,泪流满面的男人,没再让我看见他隐藏的一面。 
现在,我只看见他的霸气、独敖、不可一世、骄傲的嚣张,还有旁若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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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燃转头,不以为然,「你说什么?」 
「医生说我的伤口很轻,只是皮肉伤。」 
「是。」 
「是吗?」我把手指按在胸口的绷带上,轻轻用力。 
从镜前到床边,他扑得比狮子还快,一把遏住我的手?沉声问,「你干什么?」 
「反正只是皮肉伤。」 
他眯起眼睛,「你想测试—下我会不会修理你?」 
「我只是惊讶,你居然不敢承认。」 
「承认什么?」 
「承认我差点死在你面前。」 
他忽然沉默。 
我用笃定的眼神看着他,心底,却很忐忑。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问,「君悦,你还会自杀吗?」 
料不到他会这样问,我安静了几秒,没有答话。 
他的手掌很暖,抚过我的睑。这个男人那么残忍,凶恶,不可原谅,但他的手,竟和安燃一样温暖。 
「过去那个安燃,你所爱的安燃,曾经那么珍惜你。」 
「你一条头发,他都唯恐会被损伤。」 
「他守了你十几年,你身上每一寸,他都唯恐护不周全。他把你照顾得这么好,一点暇疵都没有。」 
他轻声问,「君悦,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他亲吻过的胸膛,你怎么忍心用匕首去刺,刺得那么狠?君悦,你怎么对得起他?」 
多无奈。 
一个说我眼泪不值钱的男人,却总能令我轻易落泪。 
我又哭了,低声问,「那你呢?你又对得起他吗?」 
他没有犹豫,答我三个字,「对得起。」 
斩钉截铁,毫不心虚。 
他说,「我答应过他,从此以后,做一个永远站在最高处的人,忘记所有曾经的心愿,忘记所有光明的心性,做一个最坏、最毒,最使人畏惧、最铁石心肠的人。」 
「我答应过他,从此以后,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再不忍耐什么,再不为他人付出什么,再不宠溺任何人。谁稍逆我意,我就把谁撕成粉碎,没人可以例外。」 
他淡淡亲我的眼睛,说,「我做到了,我对得起他。」 
他还说,「君悦,不要测试我,我不是从前的安燃,逆我的意,我会令你痛不欲生。」 
对,他不是从前的安燃。 
我逆安燃的意,足有千百万次。 


一次又一次,从不悔改。 
十次之中,有九次他默然不语,剩下一次会生气,气极了,不过用手抚我头脸额身,叹着说,「君悦,我真是拿你无可奈何。」 
也许因为我过度使用的这千百万次,让他一次又一次失望,听以,过去的安燃,不见了。 
安燃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对时间的概念很明确。 
他不喜欢说「过一会」「等一下」「过几天」「不久」,他喜欢给确定的时间,喜欢确定的事情。 
他会说,「君悦,我十五日看完这本教材,再用一天做自我测试。」 
他会说,「君悦,我决定明年三月十二号后,报名参加统一律师执照考试。」 
这个习惯似乎保留到现在。 
搬入豪华监狱的第一天,他沐浴后穿着睡袍走过来。 
看见我苍白的脸色,笑一笑,说,「君悦,十天,等你伤口拆线。」 
上床,躺在我身边,很老实地闭目安睡。 
睡得那么安稳,留下我忐忑不安。 
这到底算不算加刑? 
于是,不得不数日子,倒数。 
从十开始,九、八、七、六、五…… 
平安无事的日子过得很快,第十日,医生果然帮我拆线。 
我忍不住说,「我忽然觉得伤口很痛,应该还没长好,现在拆线,会不会太快?」 
医生神情古怪,看了我片刻,说,「君悦少爷,安先生事先有交代,拆线的时候,你一定会觉得伤口很痛。他要我转告你,痛是正常的,拆了就好。」 
渺茫的反抗,被一句话打压到芽都不留。 
拆线后的我,乖乖等安大公子光临。 
如果不是前事的痛记忆犹深,把自己想象成一顿诗人享用的大餐,其实也算有趣。 
我等了几个小时,脑里面的胡思乱想,不足为人道。 
房门打开的时候,我坐在沙发里,回头去看。 
是安燃。 
西装笔挺,身形修长,剑眉鹰目,脸上棱角冷硬鲜明。 
这个人,确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这个美男子,对我说,谁稍逆我意,我就把谁撕成粉碎。 
语气斩钉截铁,绝不宽容。 
他给我十日时间。 
今晚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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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如此陌生,我不知哪种反应最适合。 
我身体已经好了大半,我有足够的力气,大叫,愤怒,啜泣,惨烈地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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