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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深夜,拍门声由远及近。
我一直神经紧崩,所以浅眠得很,一下就惊醒过来,马上抱起今晚留宿我这里的豆子就往山上走,边走我还边安慰自己这一次也定会平安度过。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逃兵像被追赶似的往村子里跑来。他们青壮,速度自然比村里好多人都要快,眼看着就要入村了,而我们很多人还只是刚从屋里出来。
大家都很惊恐。
老人大叫快跑,大人都抄起手边比较小的孩子没命地跑。
奇怪的是这些逃兵不开枪,只是追着人,似乎是想用步枪上的刺刀扎死我们。
此时我脑海里全是被刺死的那些老人与孩子的表情,更是发足狂奔,怀中的豆子也紧紧地环着我的颈。我们都在害怕。
身后传来凄厉的痛呼,我能够想象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不敢停下脚步,我救不了他们,我……
一切都不过是借口,我只是怕死,不敢回去救人。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按在豆子头上的手就更使劲,脚下却踉跄起来。我想逃离,但恐惧与惊惶使我变得慌乱,手脚发冷不听使唤。
山已近在眼前,但我已经不知道跑上去是否就能够保命了。身后的声音越来少,这是因为很多人都逃掉了还是越来越少人活着?
到底是哪一种?
终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我就绝望了,身后我能看到的基本都是身着军装的人。村民呢?难道都成刀下忘魂,只剩下猩红的血沾在那些恶鬼般的敌军身上?而最令人绝望的是,我离最近的那个敌军不过大约三步的距离,他只要手一伸枪尖一刺我也将身殒。
我所知道的战争是饥饿,是贫穷,当然也是死亡,但我虽见过被战争间接害死的人,却从未亲身经历过,所以我对生还有希望。可是此时直面这带着血腥味的死亡,我顿觉绝望化作了这天这地,让人无处可逃。
死吧,终归要死的。
我怕,我还想活着。
如此时候我竟然还在矛盾纠结,以至于没有发现脚下的树枝。我被绊倒了。身后传来怪笑声,犹如凶兽的喘息充满恶意。我想我是逃不掉了,只能蜷缩着身子伏在地上,将怀中的豆子用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抖着声在他耳边说没事的别怕。我不知道刺刀会不会穿过我的身体刺中豆子,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祈求他能活下来。
等待疼痛与死亡的到来是痛苦而漫长的,一瞬间我想了许多许多,但最终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着就好。
能活就好。
什么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何足记挂与在意?
我紧闭了双目,可惜迟了。
耳边响起清晰的声音,但不是尖刀切肉断骨的声音,而是枪声。
我没感觉到痛。我没有受伤。我没有死!
我惊诧地回首,看到那些可恶的敌军倒地的倒地,仓惶逃走的仓惶逃走。我茫然地四处张望,有人在射杀那些万恶的敌军。那个人我认识,他叫杜道周。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我连反应都不会做,只是呆怔着看着一切发生。
直到豆子如获新生的大哭,直到杜道周来到我的面前,我才回过神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身上衣物带着湿气,我想替他擦去面上的污渍,手却还在发着抖,不受我的控制。
他单膝跪在我身前,用手指拭擦我的脸,原来我竟哭了,自己却无知无觉。他见我一直没有反应便低声唤我:“顾影。”
他伸出双臂将我环在怀里,说话的声音能够听出颤抖来:“没事了,还好,还好。”
怀抱很温暖,但不够。
我抑起头说:“抱紧我。”
杜道周似乎比我更需要这个拥抱。他用了狠劲将我紧紧地抱着,连我与他之间的空气好像都要挤出去才好。我的脸埋在他在颈间,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博动,非常有力,充满了生命力。
活下来了。
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原来当初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且他真的保护了我。
怀抱很温暖,我不自觉的用脸轻蹭他的颈侧。
杜道周大概不堪被扰,低下头来反蹭我几下,或许可以说是厮磨。
我侧头看他,他将唇靠近,轻轻地与我的擦过。我的唇很干,他为我湿润它。
这应该可以称之为吻,很浅的吻,不曾久落不曾深入,像年少时初次的亲近,是单纯的情动。
但已足够让人为之窒息。
之后是尴尬的沉默,我不敢看他。
被冷落一旁的豆子使劲地往我们中间挤,我顺势轻推开杜道周,将豆子抱住,轻手拍着他的背安抚这个幼小生命。
这一夜过后,整个村子的人只剩下了我与豆子。
国军帮忙我们埋葬村民,没有碑。我指着一个个被黄土掩埋的尸体对豆子说出他们的名字,我要让他记住这些人,往后也只有我们俩会记得这些人了。
杜道周说:“跟我走吧,这里……总之让你一个人我不安心。”
我说:“我想替他们唱丧。”
不等他回答,我神色黯然地往屋里走去,翻出以前的头面和油彩,勾画妆容再戴上假发头饰。
没有戏服,我就穿身旧的中衣中裤唱;没有戏台,我就站在断墙边唱。
唱什么?
《窦娥冤》。
还有什么比无辜丧命更冤了?他们作何恶事了,竟被屠杀?
我一个人在台上演绎一整出戏,扮演所有的角色。我想在别人眼里我肯定跟个疯子一样,但我只是想喊一声冤,替那些已经无法再开口的人喊一声。
☆、杜道周
从没想过上天怜我至此,竟然让我能够及时救出刺刀下的顾影。
他跪伏地上的样子是那么的绝望,那一刻我才知道有些愤怒是不能够无视的,我相信如果我来不及救下顾影,即使是将凶手锉骨扬灰都无法平息我的怒意。
幸好。
真好。
当他落入我的怀里我因为害怕而猛烈跳动的心才慢慢地缓和下来。他信任的亲近令我情动,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亲吻,舌尖轻扫过他的唇,但不敢流连,就怕他反感。不过即使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相触,已经令我悸动不已,那份雀跃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对于顾影,我大概已经无可救药了。
可惜的是村里如今只剩下顾影与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孩子十分瘦小,连几岁我都瞧不出来。我看得出来顾影很伤心,他的眼里充满哀戚,我想再次拥抱他让他安心,可是不敢。
我敢深入敌营,敢打架杀人,独独不敢冲撞顾影半分。这样的珍视从未有过,我也从未这样在乎过一个人想法,只要他一个不愿意我就不敢造次。
我对顾影说要他跟我离开,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说想唱丧。他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但团长他们不能够理解,我原本想跟着顾影进屋去准备的,这种时候我不想他一个人待着,可是团长叫住了我,他的神情很严峻,我想他是要训斥我。好在村里那个孩子粘着顾影跟了进去,这才让我安心一点。
团长将我带到稍稍远离大家的地方,他果然是要训我。
他说:“小杜,你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说:“知道。”
他黑沉下脸:“你知道军队迟了一分钟对一场战争的影响有多大?你现在还要让我们留到什么时候?”
我坚定地说:“请团长带队先走,我会跟上的。”我不会再留下顾影一个人,我不敢担保下一次他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我还能够及时赶到。想到这些如果我就惊出一身冷汗,我承受不起。
他喝道:“杜道周你马上跟团离开,这是军令。”
我拒绝:“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说:“更重要的事?就为了一个人,你置保家卫国的大事于不顾,你让他自己迁到安全的根据地或者在城镇就可以了,怎么就想不通非要让他跟着你走?小杜,你要知道你是副团,你需要给下面的人做榜样,但你今天呢,你都做了些什么?跟一个男的当着众人的面搂搂抱抱,还为他违抗军令!你的前程,你的使命,你的家国呢?我不问他值不值,我只问你愧不愧。”
团长的这些话说得很重,拿家国天下与一个人相比,我无法回答,这是一个不等量的对比。我不敢说顾影比国家重要,但正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被侵略一样,我也不能无视顾影受到一点伤害。
其实我已经快三十岁了,那些道理我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懂,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明白他训我不是我错,也不是他错,而是我与他不同。
他又说:“我的话说得重了,但也是为你好,你好好想清楚。你既然是副团,我也不想你在其它士兵面前为难,我就再等你这一次,但这肯定是最后一次特殊了。”
对于团长峰回路转的宽待我表现出十分的激动,向他行了个标准而有力的军礼:“是。”
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团长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开了。
那边顾影已经走了出来,简陋的打扮并没有让他显得滑稽,反而透着股哀伤。其它人或坐或站地在远处休息,只有我与那个孩子站得近,但无论远近都听得清顾影念唱中饱含的悲愤。他在为亡者诉说怨恨,哭这天地不公战火无情。
孩子受了一夜的惊吓早就累了,靠在我脚边打盹。我将他抱入屋内安置,但只要我的位置能够看得到顾影我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受到的惊吓的何止是这个孩子?明明还有我。我已经不能让顾影在我的眼前稍离片刻,唯有这样才能安心。
顾影一直没有停,唱词已经重复好几遍了还是没有停下来,甚至我发现他的动作已经迟顿,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但他还是没有停的意思,似乎永远不够。
我很心疼,但没有上前阻止,因为我明白他心里有极端的悲痛需要发泄。
直至日出东山,顾影终于停了下来,不过应该说是不得不停下来,他是力竭晕倒的。我及时跨前两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