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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晨顾不上这个倔老头一家,站起身挤开他们一步就冲了出去。
诊疗室门口的椅子上瘫坐着一个血糊糊的人,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拼命架着他,但是那人还是止不住地往地上滑。
“床呢!”萧晨冲着护士台大吼一声,来不及戴手套直接就去帮着扶。
“怎么搞的?”他冲那个男子吼道。
“他、他、我们去ktv,然后……”
“没问你这个,他怎么伤的!”萧晨果断打断那人的话,同时示意护工帮着他把人抬上床,这么会儿功夫他已经看出来这人的伤全在背部。
“打架!”戴眼镜的男子终于镇定下来,“他被人用磕碎的啤酒瓶子扎了。”
“准备清创,给我利多卡因,开一个缝合包,破伤风皮试。”一连串的医嘱吩咐下去,缝合室里瞬间一片忙乱。
萧晨带着护士给病人清创缝合,一边又分心让护士去通知留观室注意那个倔老头,一时之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精分了。等他脱下沾满血污的蓝色手术服换身白大褂出来死,一个护士急匆匆的捏着几张报告单冲过来,离着大老远就嚷:
“39床胸痛,呼吸不畅,血压很低,心肌酶回报了,肌红蛋白升高很明显,新查的心电图st段抬高了……”
萧晨吸口气,这是典型的心梗症状,他立刻呼叫心内科然后转头又冲进抢救室。
凌晨五点,老人有气无力地瘫在病床上,脸上罩着大大的氧气面罩,他的子女在抢救室门围着萧晨连声道谢,眼泪都要滚了下来。
萧晨摆摆手,疲惫地坐回办公桌前。心里复杂得一塌糊涂,他觉得有些庆幸,好在强行把人留下了;同时,他更庆幸的是赶上了一个孝顺的病人家属。他曾经见过不少类似的案例,病人执意要回家,最后病情忽然恶化闹得险象环生。萧晨无可奈何地喝口水,看着窗外亮起来的天空,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抢救个心梗本来也算是急诊室常见病例,偏巧今天查房交班时大外科主任带着一群实习生来转急诊,翻了翻萧晨的病例,询问一下诊疗过程后对身后一群毕恭毕敬的研究生说:
“都来看看,这就叫‘敏感’,一个好的医生一定要具备这样的敏感。病人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心脏反射区’,他不会把后背疼跟心脏建立起关联,可一名合格的急诊室医生要明白,你多替病人想一步就有可能救人一命。”
实习生们频频点头,望向萧晨的目光肃然起敬。
萧晨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神色淡然地跟在主任身后走过一张张病床,这种口头表扬要是放在一年前他还激动一下,现在嘛……他撇撇嘴,心里明白主任的表扬从来不是那么好听的。
他夸你通常都是为了奴役你。
果不其然,查完房主任笑呵呵地说:“萧晨啊,正好你处理了一个心梗早期,再给这群小实习讲讲吧。”
萧晨的手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悄悄竖起个中指。
主任看一眼萧晨的脸色,呵呵地笑了,补充一句:“辛苦了”。
辛苦你妹!萧晨恶狠狠地呲呲牙,果断地开始提条件:“主任,听说你下周要开台手术。”
外科看手术,内科看抢救。
急诊科……萧晨坦然地想,我就是想看,怎么,不可以吗?
主任笑眯眯用笔指指萧晨,算是默认了。
带实习生这事儿萧晨不是第一次干,但是他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爱问问题的实习生,一个小伙子好像挖掘机一样顺着一个问题不停地追问,不刨根究底不罢休,一直折腾到快十一点萧晨才从抢救室里脱身。
洗个澡去食堂吃了顿午饭,萧晨迎着正午的阳光慢悠悠地往车站走。今天没赶上十点的那趟车让他非常郁闷,这就意味着他少了一个多小时的睡眠,而且弥足珍贵的“深度睡眠”。过去的几天,他每天都指望那一个来小时呢。
***
司骁骐在总站跑了趟厕所喝了杯茶后又蹦回了驾驶座开始了他今天的第二趟运营。
正午,太阳刺眼得很,司骁骐把遮光帘拉了一半,然后换了副颜色更深的墨镜,潇洒地冲调度室的小姑娘摇摇手指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骚包!”调度室的黄姐轻笑着说。
“黄姐,”调度小姑娘试探着问,“司师傅这样儿的现在可吃香了,尤其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可迷这款了。这叫大叔范儿,沧桑有味道。”
“嗯,是挺有味道的,”黄姐点点头,“那一身汗臭味和机油味儿,人在门外边我都能闻见。”
小姑娘抿着嘴乐了。
黄姐笑一下,话里有话地说:“司师傅啊,人不错,不过别看他热热乎乎的,其实跟谁都是那么回事儿。”
“哦,”小姑娘胡乱地点点头,眼睛死死盯着调度室的大屏幕半晌不说话。
司骁骐把车子停在安海医院站的时候,萧晨正使劲儿地揉眼睛。一个晚上都盯着屏幕,眼睛又酸又涩,冷不防被正午的阳光一照,他哗啦啦地流了一脸的泪。
司骁骐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控制不住地乐,萧晨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触动了他心底的某根神经,让他无比欢乐无比亢奋无比享受,刚才心里的那点儿小郁闷瞬间烟消云散,现在的心情爆靓得不得了。
“哭什么?”司骁骐抬抬下巴问,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笑意。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跟这个小帅哥说点儿什么,这种冲动简直无法压抑,就好像成天瞅着一碗红烧肉,吃不到嘴也就算了,闻闻香味儿总是可以的吧。
萧晨迷迷蒙蒙地睁大眼睛,眼前一片花:“啊?”
“你没事儿吧,”司骁骐再问一句,强迫自己把“有什么事儿跟哥说说”这句非常流氓的话咽了回去。
萧晨摇摇头,随口说一句“迷眼了”。
“看得清么?能走么?”
“嗯,”萧晨点点头,含糊地说,“谢谢。”然后慢慢地往车厢尾部走去,司骁骐透过后视镜眼不错珠地盯着他。
“师傅,开车啊,”车厢里一个乘客耐不住催促道。
“等会儿,”司骁骐说,“你没看他眼睛不好使啊,一会儿再摔着。”
那人不吭声了。
萧晨加快了步伐,几步就走到了车辆后部。司骁骐再喊一嗓子:“你别急慢点儿啊,要是摔着了我还得对你负责任呢。”
萧晨在倒数第三排坐下,说一声“谢谢师傅”,直到车子开起来,他才隐约觉得,刚刚司机师傅那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味儿。
司骁骐在后视镜里看着萧晨,心里很是爽翻天,还是那句话,这种讨不到半点儿便宜的口头流氓他司骁骐耍起来最开心了。
不过几站地之后,司骁骐就爽不起来了,因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从后视镜里居然看不到萧晨了!
这小子哪站下的车?司骁骐诧异地想,他从驾驶座上探出身子往车厢里看了看,车厢里人不少,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儿没有发现“睡美男”的身影。司骁骐沮丧地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咂咂嘴叹息:
他到底是哪站下去的呢,自己怎么一点儿都没注意呢?
悄无声息的,跟个猫似的。
☆、第五章
第五章居然是那个怂货
帅哥下车了,司骁骐也没了说话的心情,他把话筒挂回去又打开了广播器。之前他就发现只要自己说话,不论是报站也好还是提醒也罢,那位“睡美男”总会不自觉地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这笑容很是清浅,但是在窗外阳光的映照下清晰得让人不忘,跟猫爪子一样在自己的心上挠上一挠,痒痒的,带着愉悦。
可惜,今天看不到了。
司骁骐啧啧舌,调转方向开上了返程的路。车到七家桥时,他又一次不死心地看了看监控屏幕,后门处站着几位准备下车的乘客,那人并不在其中。
等车子返回安海医院站时,司骁骐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是倒数第二站,他从后视镜中扫了一圈儿,车厢里已经看不到乘客了。于是他更悠闲地在站里磨蹭着,眼巴巴地望向马路对面的车站,就巴望着能看到萧晨出现的身影。几分钟后,在站台管理员充满“占着茅坑不拉屎”意味的怒目下终于不甘不愿地把车子开了出去。
对于公交车司机来说,最痛苦的其实不是一整天都窝在狭小的座位上,而是干渴和憋尿,这两种看似矛盾的状态其实都源自于同一个原因,而由此带来的一系列的泌尿系统问题已经成了一代代司机挥之不去的梦魇……所以,现在的司骁骐早已养成了“喝水小口抿、到站跑厕所”的习惯。今天返程时有些堵车,他看了看表,只有不到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必须要抓紧。
于是当车子刚刚停稳熄火,司骁骐拽下钥匙就蹦下了车,锁车的同时人已经冲进厕所了。等从厕所出来,距离下一班车发车只有十分钟了,他伸个懒腰晃悠进调度室去喝水。即便只有几分钟也要珍惜,几分钟可以喝杯水抽根烟,还能跟调度室的小姑娘逗两句贫嘴。
今天黄姐不在,调度小姑娘看着司骁骐摘下硕大的墨镜露出一对儿浓眉,蓦然脸就红了。她这脸一红,司骁骐倒傻了。小姑娘这种神态他见得多了,每次看到都意味着自己要有大麻烦,于是他立刻又把墨镜戴了回去,故作镇定地看看墙上的钟说:“我去扫扫车,该发车了。”
“司师傅,喝口水再去呗。”小姑娘端过一个大杯子,里面有淡棕色的液体,看就知道是人家亲自煮的凉茶。
“别了,万一哪个督导上了我的车,这个月又得被扣钱。”司骁骐忙不迭地想往外走。
“司师傅,你干脆把这杯带走算了。”小姑娘八成是把自己毕生的勇气都拿出来了,小脸儿红的都快紫了。
司骁骐正想拒绝时,外面一个大嗓门嚷起来了:“司师傅,司师傅,你车里怎么有个人啊,你把人锁车里了嘿!”
“哎?”司骁骐愣了两秒扭头往外跑,他忽然明白那只“睡猫”到底去哪儿了!
停车场里,自己那辆29路安安静静地停着,远远地透过车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