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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的醒了酒,做了笔录,被批评教育一番,放出来了。可是女的没完没了,非要投诉程宇和潘阳私闯民宅、野蛮执法、非法拘禁!
众人交头接耳。华子在一旁小声儿骂,操你大爷的,有些人他妈的就是贱,就是个受虐的M体质,以后这两口子再打架,往死里打打出人命俺们都不管了!
罗战实在听不下了,最忍不了看程宇受委屈。
他拨开人群上去,横眉立目地教育这两口子:“我说这位大姐,你老公酒后撒疯,还打你,这属于家暴吧?程警官和潘警官上你家制止家暴,等于是帮了你救了你,你这人脑袋结构怎么长得,你竟然还投诉程警官?!”
女的白眼儿一翻,戳着罗战的鼻子:“家暴怎么了,又没家暴你,你管得着我们家的家务事儿吗?!”
罗战叉着腰跟女的掰扯:“家暴谁也不成啊!家暴本身就不对!!!”
他扭脸又开始教育那男的:“你,你,说你呐,你站起来也是一七尺高带把儿的老爷们儿哈,你每天回到家干点儿啥不好你?媳妇娶回家是拿来照顾的,你懂吗?!你闲得没事儿,给你媳妇做几盘小菜儿,洗洗衣服,逛逛街,买个东西,你怎么就偏要干这种殴打自己媳妇的事儿呢?你是爷们儿你力气大你能打女人,你就有能耐了你?说出去不觉着丢人吗你!”
程宇俩眼直勾勾的,一直盯着罗战,听他说话,心里五味杂陈。
罗战总是在他毫无预料的时候从地缝儿里突然冒出来,每一次都让他措手不及,却又每一次都这么贴心达意。罗战口里说得每一句话,竟都是程宇自个儿心里想要说的话,只是他不愿意跟人掰扯,懒得说。
那两口子被罗战和围观街坊邻居说得有点儿讪讪的,也挺没面子。那女的嘟囔说:“还做饭,还洗衣服……那么好的男人,上哪儿找去啊,我就没见过!”
罗战说:“你没见过不代表这世上没有,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就看你两口子想怎么过这日子!”
女的问:“你结婚了吗?”
罗战说:“没呢。”
女的撇嘴说:“哼,等你这种人结婚了,以后指不定成什么德性呢,你怎么就知道你以后不打媳妇啊?你凭什么编派我老公不好?!”
罗战嚷道:“怎么着?老子要是结婚了,绝对就不会打我媳妇,绝对不欺负他!!!”
罗战说话间眼角下意识地瞟着程宇,嗓门就高了起来,心头原本憋得那口气咕嘟咕嘟往外冒,全副意识像开了锅似的沸腾。
“老子娶媳妇就是拿来爱的,搁在家里宠着的!我就每天接送他上下班儿,给他做早饭,做晚饭,给他买好东西,逗他开心!是老爷们儿的就应该这么疼媳妇,要不然就甭他妈出来现眼,甭混了,丢人!!!”
就因为这么一桩投诉,程宇和潘阳最终还是被叫到警务督察办公室,调查检讨了两个小时,下班儿时间都耽误了。
皇城根儿脚下的局子都管得很严,跟某些穷乡僻壤消息闭塞的小地方没得比。京城遍地都是有钱有势有权的大爷,以及各种胡搅蛮缠极难对付的小市民,个个儿都牛逼哄哄的。派出所小警帽儿每天走街串巷,搞不好就被群众投诉刁难,工作吃力还不讨好,跟三孙子似的。
程宇和潘阳排班儿经常被排到一组,小潘警官的衔儿只是警员,而程宇是二级警司,级别比潘阳高,出警时自然是那个拍板儿做决定的,惹了事儿被人投诉,也是那个担责任的。
程宇跟督察说:“我们处理事情都很小心,依据原则,也没弄伤对方,只是常规的治安拘留12小时,说服教育为主。我觉着我跟阳子没做错,对方就是找茬儿诬告!”
可是这年头,单位领导都追求个政绩表现,警务人员遭到投诉毕竟有违和谐社会原则风向,总归不是个好事儿。领导把程宇和潘阳安慰了一番,又严肃地批评说服了几句,最后再缓和地劝慰几句,打一棒子再塞俩甜枣儿,这事儿就和稀泥了。
潘阳出来之后气坏了,发牢骚:“妈的凭什么啊!老子昨晚上值夜班儿,跟那家伙折腾了半宿,觉都没睡踏实,没给我记功劳还他妈的被投诉?!丫诬告完了我还不能追究诬告人的责任,你妈的就因为我是警察我就得受这窝囊气啊?!”
同事们也替他俩叫屈,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以后都不敢出门执法了。
华子说:“瞧着吧,年底的督察考核奖,你们俩估计是崴泥了!程宇也够冤的,一个月下来办好了十个八个案子,抵不了办砸一个,奖金又要泡汤了!”
罗战的车堵在胡同口。
程宇下班儿出来,帽檐儿遮面,大衣裹在身上,帽子下边儿露出来的下巴尖尖的。
罗战瞧出来程宇瘦了,才一个多星期没见,程宇的脸型好像瘦了一圈儿。别人冬天都贴膘儿长肉,程宇那张帅脸的脸蛋儿却像凹进去似的,下巴的线条更加冷硬,制服大衣下的身形挺拔却极消瘦,眼底遍布红丝。
罗战一看程宇那样儿,心里就绞着了。他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自个儿这张老脸,比程宇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连日来烟酒熏燎,整个儿人都憔悴了。
他特别想念程宇。
罗战摇下车窗,伸出头:“程宇,上车。”
程宇埋头走路,脸色淡漠,好像没听见。
罗战又喊了一句。
程宇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从车右侧绕过去。
罗战的身子横过去,一把打开副驾驶门,堵住胡同口,挡住程宇的去路。
罗战蹿下车,挡在程宇身前。程宇无奈地扭过脸去:“你干嘛啊?”
罗战下巴一抬:“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程宇摇摇头,神色疲惫:“罗战,我累着呢,别缠我了,成么?”
罗战说:“你上车,我把话说完了就走,这回绝对不再缠你。”
程宇不动窝。他觉得罗战又是来纠缠耍赖的。
罗战说:“程、警、官,今儿个要么你上车,要么我跟您回派出所,我坐您办公桌前跟您谈话,我是老百姓我找你报警,你总不能把我轰出去吧?”
罗战歪着头,斜着眼儿:“怎么着,走还是不走?”
程宇用眼光剜了罗战一眼,穿制服的终究拗不过地痞无赖,默默地上车了。
罗战开车沿着文津街,转过北海前门,开到护城河边。
墨蓝色的冬夜华灯初上,夜灯把故宫的角楼照得明亮动人,在风寒料峭的夜景中散播出一丝淡淡的暖意,就像在干涸的心底包藏着那么一个人,温存而美好,照亮漫漫长路之上、沿途每一丛阴暗坎坷的角落。
“常来这地方吗?”罗战问。
“嗯。”程宇点头。
“以前前海的花鸟市,就在这附近,那时候护城河里还能游泳呢,夏天一群光屁股小孩儿在里边儿游泳……我也游过,你呢?”罗战望着程宇的侧脸,英俊的轮廓被夜灯镀成金黄色。
程宇点头:“我也游过。”
罗战笑了笑:“我咋就没见过你啊?……我真希望那时候早点儿认识了你,从小就跟你玩儿,就只跟你一个人玩儿,就不会变成后来那样儿……”
程宇说不出话。
程宇的目光深处,是文津街的阳光下碧绿如荫的老槐树。程爸爸拎着象棋匣子和小板凳,指缝里夹着烟,穿着大裤衩儿和拖鞋,来护城河边寻觅他的老棋友……
罗战的眉心眼底,是波光粼粼的护城河面,微风拂过,泛起涟漪一片。罗爸爸悠闲地推着竹篾小车,车里搁着他做的糖卷果和芸豆糕,从小胡同里溜跶出来,兴致勃勃地找他的老棋蜜,车马炮杀上三百回合,一分高下……
程宇突然开口,睫毛簌簌抖动,眼神闪烁。
“罗战,那天你误会了。”
“什么?”
程宇说:“我那天心情不好,说话急了点儿,你别往心里去。我真没有瞧不起你嫌你的意思,绝对没有。”
罗战完全没想到程宇竟然主动道歉。
程宇这些天也想了好多,若说心里不内疚不难受是假的,若说他没有惦念罗战,也是假的。
程宇深深地看了罗战一眼:“以后,做朋友吧。”
罗战也那样看着程宇,眼底倒映着角楼上璀璨明亮的灯火:“不成,我跟你做不成朋友。”
程宇呆怔地看着人,就做普通朋友都不成了么?
程宇心里还真无法想象如果俩人就此谈崩了吵翻了,形如陌路……他受不了,纠结到这份儿上,真是进退两难。
罗战眯细了眼,斜斜地望着程宇,说道:“程宇我跟你不一样,我这人有一说一,我心里藏不住。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了,我不可能假装我不喜欢。咱俩面前现在就两条路,要么在一块儿好,那种的‘好’,要么……”
程宇就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以为罗战要说,要么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没认识过!
可是罗战说的是:“要么还像现在这样儿,你在前边儿跑,我在后边儿追!我就一直追你,追到老,追到我哪天七老八十追不动了,你也老么咔嚓眼儿地跑不动了,咱俩有一天都死翘咯儿屁听蛐蛐儿了,否则我绝不会放手的我告诉你程宇!
“你甭想跟我假模假式地做什么‘朋友’,甭想甩开我,咱俩就没朋友可做!!!”
程宇瞠目地看着口出狂言的罗战,冷不防罗战伸手过来,一把揽住程宇的腰,身形就压了上来。
42、爱的告白
景山前街丁字路口拐角处车流涌动,雪亮的前车大灯在两人脸上一闪而过。
程宇手肘横挡下意识想要推开罗战,罗战用坚挺的胯骨猛地撞了一把程宇,敏感处磨蹭得程宇脸色立时就变了,警惕地四下张望,怕被人看见,妈的还穿着警服呢!
罗战嘴角浮出一丝吊儿郎当的笑,目光却很深沉:“程宇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程宇目光直视,声音沙哑:“……你能有多喜欢?”
罗战说:“你就从来没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