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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书拧眉，以质疑的目光看了戴志几眼，思疑他是不是专讲谎话哄自己开心。戴志以前曾多少妒恨妹妹与生俱来的才能，可上了大学後，这种感觉已消失殆尽，他对妹妹只有疼爱怜惜，因而愈发看不得她伤心难过。每次见妹妹愁眉苦脸，他总要做个小丑，说些荒诞不经的大话哄她笑的。
戴志严肃地举高双手，摇摇头，说 ：「我说的可是真话，若有半点虚假，就愿我这个sem的GPA（注三）不过2！」
戴书仍一脸狐疑，沉吟 ：「可是我拿给他吃，他只会吃一两块，也不肯多吃，还叫我下次不用再弄。」
「哈哈，我可是他未来大舅，那小子敢开罪我？ 来巴结我还来不及！ 要不下次你拿甜点给他吃时，就用我这姿势……」戴志装模作样地双手捧著一只玻璃碟，摆出内八字脚，缩著膊头，两臂伸前，硬是夹著平坦的胸膛，尖著声说 ：「风烟哥哥，这是人家给你做的，都是人家的心意……啊！！ 痛！」
戴书一脚踢上戴志的菠萝盖（注四），斥道 ：「下流！ 以本小姐的条件，用得著用这些下三滥招数吗！」然後倒是轻笑了出声，看戴志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还硬著心肠不扶他，只是声气多少软了几分 ：「你别装可怜，刚才我又没用力踢。这些碗我一会儿放回去碗柜，你先出去，别要陈心等你太久。」
戴志心下一惊，面上却仍有微笑，说 ：「你又知心哥约了我？」
「我下午接到他的电话，他要我晚上提你一声，怕你没心没肺的就忘了。他说在独秀居等你，陈秋上了林春家，听说在林春家里过夜，他们中六才开始文朋友，这麽快就赛过兄弟了。」说著，戴书戏谑一笑 ：「那你跟陈心可不就是二人世界了？」
戴志不想向任何人交代他与陈心的事，是以只胡混应了几句，不过十分钟，便被戴书逼他回房换衣服，将他赶出去，临走时戴书还淘气地说 ：「行啦，你出去吧！ 今晚不要回来好了，阿爸阿妈那边你放心，有我在！」
戴书是个体贴的女孩，有时不免好心做坏事。他戴志自命是个好大哥，就得连妹妹的缺点一并包容。身上只有一个银包，里面有五十元另加一张八达通、身分证银行卡不等，当然另一个裤袋里有他的手机。
戴志首先想关手机，可又怕陈心会打给戴书或陈秋，想想还是不要关掉的好。他悠悠踱到T市公园，打算消磨几小时，喝点酒，就回家睡觉，到时跟戴书讲 ： 陈秋忽然回来了，他不好意思在心哥家里过夜……
觅到单车径旁一张长椅，恰好那附近没街灯，浓墨一样的树影霸道地将长椅纳入其庇荫下，使人容易隐身於其中。戴志跃上长椅，像一般流浪汉似地仰躺著，透过叶隙罅漏间窥视星与月。月亮半圆，城市的星星总是不多过三四颗，然而，肯留神细看，就会发现那几颗明星旁边有著星河一样、细沙似的黯淡星芒，只是不为人注意，又或被狂妄的人们所建筑的俗世灯光所盖过。
戴志不只一次想，假如一天全香港停电，那会是什麽光景？ 在街上的人会尖叫大嚷，在家里洗澡的人会讲仆街，在浪漫的黄灯下做爱的人会顿消情欲，在公园里睡觉的流浪汉依然躺在长椅上，想 ： 关了灯，睡得更好。
戴志也静静合上眼。身上没什麽贵重物品，且都放在裤袋，就是有人来偷他也感觉到。这张长椅好似就是那一张——陈心曾将他压在这里，与他拥吻，然後拉他入公厕……接下来的回忆被省略号所取替。那次难怪陈心气，於高考放榜那天戴志跟他摊牌。事後戴志想，陈心一向为他补习，才使他有如今成绩，现下来个过桥抽板，难免陈心生气。他自嘲，明知陈心不是为这种理由动怒，但戴志从来不肯将他与陈心的关系拉上感情。他们不配。
他们配不上「感情」这个金碧辉煌、重得像金漆招牌的字眼，彷佛什麽丑恶的事被冠以感情之名，就合理了、感性了、深情了。
「你怎麽在这里睡觉？」
注一 ： 「一担担」（第一个「担」作粤音第三声，第二个「担」作第一声）是指两个人都不算好货色，类似五十步笑百步。（这个很难译……）
注二 ：「食拖鞋饭」即是食软饭，指专花女人钱的男人。
注三 ： sem指大学的学期（semester），GPA就是大学成绩的积分，以4为最高，一般过了3就算挺好，假如不过2就很有机会要重读。（所以戴志算是发了个毒誓。）
注四 ： 菠萝盖，膝盖之俗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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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 48 （美攻强受）
…感觉我好似出半月刊似的，基本上每半个月跑上来一次
…这次依然是有四更，大概十分钟之内发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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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志未曾睁开眼，已说 ：「风烟，你也爱逛公园？」戴志这才张开眼，两条腿原来搁在把手，也放下来踏在地上。好歹做了近两个月的同房，又怎会认不出对方的声音？ 戴志却讶异地看见龙风牵正搀著一个半老的妇人。
那妇人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像个矮胖的肥茄子，面容慈祥得带有几分憨傻。因这个位置没街灯，在逆光中戴志看见那妇人侧著头，向龙风牵投以一个痴笑。龙风牵比她要高一个头有多，他拍拍妇人的背，像对待一个孩子般，说 ：「他是我朋友，叫做戴志，戴——志。」
「大——志。」那妇人学著龙风牵的发音，把戴志的名字拉长来念，大约觉得甚有趣味，叽叽咕咕地笑了。戴志思疑对方是龙风牵的婆婆，却听见他说 ：「阿妈，是戴，戴，不是大。」
「是大——」妇人依然改不了。戴志灿然笑说 ：「是啊！ 伯母，我是大——志，我这名字顶有气势，没一个人听过之後说不好的！」
妇人大笑出声，惹来途人好奇注目，龙风牵不自觉低头，但戴志浑然不觉，还继续与龙母「大志来大志去」，也说了些关於大学的话。龙风牵让母亲坐在戴志旁边，他则站在戴志前面，带点歉意说 ：「Sorry，我刚才实在不应该叫你。只是行过见到你睡在椅上，我一惊讶，就忍不住叫了你。」
「道什麽歉！ 别婆婆妈妈的！」戴志回话。龙母看儿子面带愠色，便脸有畏色，低头呶著嘴，绞著手指。戴志便也俯首，说 ：「伯母，风烟……龙风牵常常带你下来公园散步？」
「是啊！」她脸上的惶然之色一扫而空，雀跃地跟戴志说 ：「龙仔好乖！ 上了大学之後，一星期回来四日，每次回来煮饭给我食，带我去散步。我喜欢这个公园，以前後生，龙仔阿爸追我那时也常常带我来这公园，买袋面包，喂雀仔鸭仔！ 又可以坐小船，我们一齐踩，由湖的左边去到对岸，好开心。」
「可惜现在没有小船了。湖里也没有小鸭子，倒死剩几尾锦鲤……」戴志说，料不到龙母疾言厉色，那眼睛好似凸眼金鱼般要冲出来似的，说 ：「死什麽死！ 後生仔不准下巴轻轻乱讲个死字！ 讲得多会有血光之灾，大龙那时就是不识性，一日到黑乱噏廿四（注一），搞到……」
「阿妈！」龙风牵猛地一喝，龙母便似惊醒过来，呆滞瞪大双目，眨也不眨，仰高头望著对面那火球似的街灯，口中念念有词，说著只有自己明白的话。
「你别介意，我妈……」龙风牵用食指在脑侧转了一圈，说 ：「她以前受过打击，精神……总之是有点痴呆，但又不完全呆。她一提起以前的事，便说得有纹有路（注二），连我们两兄弟几点出世都记得。但一说到某些往事，不知触碰到她哪一件心事，就会特别激动，可她也只是会大叫大嚷，不会伤害人……」
「你这白痴，你睡醒没有！」戴志哈哈大笑，往龙风牵的背用力拍了一下，说 ：「你妈一个弱女子，哪能伤害到什麽人！ 若是说伤害人，我们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就更是恐怖分子了。」
龙风牵低笑，眼睛盯著地下，说 ：「以前在街上碰见过同学，他们被我妈吓到。此後我就转挑夜晚才带我妈出来行。我妈不喜欢终日待在家，总是吵著要出街。她喜欢一一回去那些我爸曾带她去过的地方，可这些地方愈来愈少。拆的拆、关的关，不少都被领汇（注三）收购，曾经繁荣的街坊商场只变成一个死城，就是日间也是静悄悄的。」
「你妈很需要人照顾？」
龙风牵摇摇头，说 ：「还好。她的自理能力与一般人没两样，就是记性有点差，有时家里已有几瓶沐浴露，但她忘记了，又再买两瓶回来。有时出街买菜会迷路，幸好附近都是街坊，见惯见熟，会带她回来。另外，我舅父退了休，很多时会上来看我妈，顺便买些菜回来，免得我妈又要单独出街买菜。
「我住宿也是我舅父的意思，他说我难得入了大学，就要试一下住宿，当年他儿子，也就是我表兄，也有住宿。你既然识我哥，也至少知道我爸以前『捞偏（注四）』吧？ 他死了之後，我妈寡母婆凑大我们两兄弟，做了些不见得光的工作。後来搞到一身是病，精神压力太大，这几年没再工作，就衰老得很快，她以前也曾经是个美人。不过，因为她现在人有点痴呆，反倒是她人生最平静安逸的几年。
「我爸没给我们剩下什麽钱。我妈以前做的工……很低贱，找来的钱只刚好够食宿，没有更多。我是靠奖学金与大学资助金交学费的，舅父以前做公务员，是中产，也有补贴我们两母子一些生活费、学费。早年我妈因我爸的家而跟家里人反面，後来……出了点事，她逼不得已去找我舅父。舅父就正中送炭，接济我们一家……只是我仍然不太安乐，留在宿舍时总不放心，怕阿妈煲汤忘记熄火，又怕她迷路，所以一星期总有四天要回家，为她多做点菜。」
戴志一边听，一边琢磨著应否问他有关龙凤的事，忽然恍然大悟 ：「你说你做菜，那你平日带回宿舍吃的小菜岂不是你的大作？」
龙风牵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有点尴尬。戴志本想损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