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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会前往银月岛,但是以另一种身份。
☆、第二章(6)
风渐渐息了,他站了起来,望着丝丝缕缕的雾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游荡着汇聚成了一条满载着月光的小溪,那银色的绸带从船的前方飘过,又从后来绕了回来,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圈。他感到了有些不寻常,守夜的水手高声叫喊着,一面拽着绳子,一面跑过甲板,乒乒乓乓地拍打着门板,唤醒那些沉浸在睡梦中的同僚。外面的雾更浓了,这并不符合自然规律,那不像是雾了,倒像是云,还是仲夏那种胖乎乎的好像绵羊的云,盘旋的风好比老练的技工,唰唰地将羊毛剪下,抽成细密整齐的毛线,缠绕在纺锤上,而他们就在纺锤里面,望着那云越垒越高,越积越厚,最后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他们关在了里面。
船长站在一堆货物上焦躁地呵斥着,水手们好像一团遭了火灾的蚂蚁,在船上爬上爬下,一刻不停地忙活着。静止如同一潭死水的海面让龙鲸又开始发困,呵欠连篇地将附近的海域冰封,比之前在岸边时来得更快,更猛烈,以至于船员的尖头镐和绳索根本无法阻止冰封的蔓延。大副似乎全然绝望了,又被船长连踹带打地赶去工作,他站在高处俯视着那些为了自己的性命而与自然搏斗的人们,心中非常清楚倘若要从这里脱困,他们需要突破的,可不仅是冻结的海水,还有混乱交错的时空壁障。
这样的感觉他很熟悉,上一次战争结束后,有好几十年的时间,他都在古战场支离破碎的时空断层里渡过。那可真是一段相当狼狈的日子,时空本身是不连续的,但对于人类而言每个时空片段都会以固定的顺序连接起来,然而在特殊力量的扭曲下,夏季的古战场会发生严重的时空漂移,在其他地方贯穿片段的那种秩序在这里不复存在,往往走在路上,前一刻还是荒无人烟,下一刻却突然被乱军裹挟着被迫应战,而以他当时的力量,在真神时代连最弱小的士兵也比他强得太多,好几次险象环生,差点就在几千年以前的战斗中送了命。而他又不敢离开这片秩序混乱的土地,因为一旦他走到了有其他人类生活的地方,体内那个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强大存在就会立即选择一个更好控制的躯壳,完成归位的目的。
虽然过的有些辛苦,但这段日子着实让他收获不少。神魔之战的材料流传到现世的并不多,而这些有限的材料里,只能让人类对天堂一方产生些模糊不清的判断,对于地狱阵营却是一无所知。通常认为,善的意志能够增强天堂的力量,天使实际上就是人们种种善行所具备的精神凝聚而成的,而地狱正好相反,恶念汇集到地狱就形成了恶魔,每一种恶魔都是具体某种恶意的化身。然而高阶魔族和低等的恶魔并不相同,准确说来,低阶的灵体,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都没有自己独立的意志,只不过是群体无意识的具象表现,而高阶的天使和魔族都更类似于特定的族群,这个族群里的个体都有着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它们在各自的阵营里都是统御阶层。
正如天堂有一个象征着绝对的善的至高神,地狱也有一个至高的存在,被所有的恶魔与高阶魔族尊奉,但他们不用神的概念去描述这个至高,而是用类似于人类语言中的皇帝这样一个词汇,不过这个魔族的皇帝实际上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和神没什么区别。不过魔族的社会结构也因此变得更容易被人类理解。皇帝之下,就是宰相,也是全体地狱军团的统帅者,九层地狱无垠领土的治理者和魔族信仰的维护者,宰相之下,再分设将军与领主,将军负责带兵打仗,而领主则在后方负责补给运输,这些魔族全部都受宰相的直接管理。而这位宰相的死亡也就标志着神魔之战的终结。
说死亡是不太恰当的,因为这个级别的存在都是灵魂不灭,因此只能算是陨落。只不过这位名为奈法利安的宰相陨落的比较彻底,连灵魂都不完整了。当然按照奈法利安本人的说法,这是有意为之,他很早以前就预感到这样的结局,陨落后天使们一定不会放弃寻找他的灵魂以彻底消灭,只有分而藏之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唯一的麻烦就是,七魂归位,远比只有一个灵魂要麻烦得多,比如说这番话的时候,这个倒霉的分魂正被困在某个凡人的躯体内,进不得,退不出。
如果他们的相识不是在这样一种尴尬的处境下,或许他们能够成为忘年交也说不定。奈法利安其实是个挺健谈的人,不过大约是憋在藏匿灵魂的器物里太久了,这种健谈似乎在往话痨的方向发展,所幸宰相大人学识渊博,人生经历也相当丰富,让这种性格特征显得十分讨人喜爱。也是从奈法利安口中,他才得知自己排斥圣力的体质其实是因为魔族的血统所致,虽然连宰相大人也说不清为什么魔族的血脉会流落凡间,毕竟地狱既没有婚姻法也不搞人口普查。
不过拜他的血统所赐,魔族引以为傲的空间掌控天赋也被他继承了下来,并且在无数次时空穿梭中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尽管他一塌糊涂的方向感和糟烂的定位水平每次都让奈法利安破口大骂。倒不能怪宰相大人有失风度,而是在古战场上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确实很容易导致两人一起玩完的悲剧后果,因此身兼魔族科研部部长的奈法利安不得不费尽心思地往他“愚钝且回路构造异常的”人类大脑中多塞一些本应属于魔族最高军事机密的技术成果,以至于最后他们终于可以分离时宰相大人还恋恋不舍地叨咕着他应该前往地狱深造,出师后可以直接负责传送门的修筑指导工作,否则实在是浪费伟大的宰相大人的宝贵时间。
他下意识地转动着尾指上戴着的不起眼的白银戒指,那是奈法利安留给他的纪念品。神魔之战中,魔族宰相陨落时灵魂的碎片附着在他随身携带的器物之上,四散到人间各地。这枚戒指据说本来是戴在中指上的,可见宰相大人的本体大概对于人类而言,可称娇小。戒指的造型朴实无华,里面藏有一个微缩世界,也不知道原来是用来做什么的,反正按照宰相大人的评价,适合养龙,他就把龙蛋丢进去孵化了。现在他如果将手指搭在戒指表面,便可以在脑海中看到家养的小龙欢快地在雪地上打滚的场景,要说这戒指真有什么意义,大约就是在他漂泊南方的那段时间,或多或少地解了些思乡之苦。
只是他却不曾听说过天堂海上也有这样一片漂移的时空片断,上千年来人们在海上航行过无数次,也未曾有过类似古战场上海市蜃楼的传说。这种反常的现象,隐隐约约地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意味。
☆、第二章(7)
云雾闭合的时候,天地晦暗如同鸿蒙未辟,甲板上寂静了约有半刻,仿佛所有的人都因为这诡异莫名的天象而感受到某种沧海一粟的渺小与绝望,船员们放弃了挣扎求生,而是沉默着仿佛在向什么不知名的神祈祷着。而后云层仿佛响应他们内心的渴望一般,被骤然而起的长风所吹散。蔚蓝的天空重新展现在这群不知所措的人们面前,尚未彻底褪尽的云像是老人躺在摇椅上喷吐的烟圈,摇摇欲坠地似乎还能让人辨认出形状,一眨眼却只能从极高远处的几缕轻描淡写,分辨着刚才的景象是否为自己的错觉。劫后余生的人们大声欢呼着,尽管龙鲸附近的海面已经冻得结实,却不能阻止他们的笑声随着海风一起传至彼方。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天边的一道白帆,起初他们以为那是飘荡的云,然而随着那抹洁白在视野中越发清晰,船员们立刻意识到今天或许是他们的幸运拯救了鲁莽,了望手连忙爬到桅杆顶上脱掉上衣,当成旗帜用力挥舞着,其他水手则拥簇在船舷附近,高声呼喊着请求未知同行的救援。水手们总说大海是最泼辣的女人,任性刁蛮,上一刻还柔情似水,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高兴的时候满面春色美不胜收,凶起来却又连最强壮的汉子都要胆战心惊。在这样一个女人身边讨生活,再老练的水手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因此在海上遇到落难的人,必须要出手搭救,这也成了靠海吃饭的人们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然而那船更近了些的时候,船员们却像突然被下了噤声的咒语一般,一个个都哑了,了望台上的水手僵住了臂膀,好像再也转不动的发条钟。对面那艘船从薄如轻纱的迷雾中显现,只剩下一半的雪白船身杵在无波的海面上,船首立着一座无头的天使雕像,不知以什么材质雕成,柔软的羽毛仿佛即使落下不会沉入水中,细腻的肌肤好像弹指可破,秀美的长裙勾勒出完美的女性身材,裙摆的部分刻画得栩栩如生,好像是沾了水,在海风的作用下紧贴着向前迈出一步的小腿,要是在别的地方看到这样一番景象,水手们大概会下流地吹起口哨,然而此刻,却只有恐怖的寂静在甲板上蔓延。
对面的船没有移动,他们的船被冻在了海面,然而双方的距离却在不断拉近。
仿佛是时间之神从睡梦中惊醒,一声凄绝的唳啸划破天际,天使颈部平滑的切面突然间迸射出一蓬金红的鲜血,刚才还如同石雕一般的身躯软软倒下,在船员们以各种滑稽的姿势跪倒在甲板呼喊着的此起彼伏的颂神之声中,对面那艘只剩下半截的船缓缓沉没,不消一会儿就只剩下水面上的一滩暗红,和飘荡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然而此刻除了他以外,竟无人敢抬起头来观望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晴空之下的天堂海仿佛艺术家笔下最真诚的一幅赞美自然的作品,然而此刻却像是什么人在这张广阔无边的画布上用灰白的颜料狠狠抹了一把,让美丽的画面被污浊所遮蔽。随着原本的图景越发地被混沌所吞噬,星夜之下的月升之景重新回到了他们面前,伏趴在甲板上的人们颤抖地感受着光线渐渐消失,最后终于无法忍受好奇心的煎熬,抬起头来窥探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