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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多欺少,共工就是这样教导你的么?”颛顼已然不支,趔趄了几步勉强架住浮游一招,出言挑拨。
浮游不语,采鸟随即冷哼道:“打不过我们,就像改成斗嘴了吗?我们可没多少时间陪你玩,你还是早点去死来得正经。”
颛顼不屑开口:“你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又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
采鸟被戳中痛脚,面色一白又一青,半晌方才压着怒气道:“若非你算计,我怎么可能背叛帝晨大人?你说我是小人,你又算得什么东西?老了不死,偏拖着全天下人为你陪葬!”
“采鸟小儿,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颛顼搓着牙花子道:“生在*之中,你可曾想过这四海八荒之外是何情形?天道弄人,想我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一辈子只能困在这弹丸之地,与庸人为伍。”
浮游忽然插嘴:“你破坏天柱,是为了离开这里?”
颛顼道:“不错,我正是打算毁了大陆,引天道干涉,随后吞噬其获取力量脱开禁锢——正是因为我早年得了这个上古流传下来的法阵,帝晨那厮才会与我接触。哈哈哈哈,若天下诸人知道自己敬仰的帝晨竟是这样的恶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浮游皱了一下眉,忽然道:“出去了又能如何,你在这里得不到的东西,在哪里都不可能找得到。”
颛顼一愣,眼瞳中渗出渗人的凉意,随即从喉咙里传出了低低的笑声:“寻得到如何,寻不到又如何?这世上大半人活得浑浑噩噩,我却不能这样,既然活着,便自当快意随心,宁可负天下人,也决不负自己的心意。看看天上的红月,天道已经出手了,还有谁能阻止我。”
毕竟是活了十几万年的老不死,穷途末路不失枭雄本色。浮游和采鸟皆是静了一静,我终于微微将脸侧向那里,寒风擦地而来,将我头发衣袂吹得翻飞。
颛顼立时凝神警惕,我静静地扫了他一眼,弯起唇角开口道:“你太吵,闭嘴。”
他脸色数变,勃然大怒地操控腾空剑破风而来。我站在原处未动,颛顼因我未采取任何动作疑惑了一瞬,攻势却并未停止,伴随极大的声势,爆炸一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腾空剑绿色的残影消失在烟尘之中,颛顼意识到它已经准确地击中了我,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的喜色,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便生生僵住。
我用手指夹住剑锋,腾空剑的刀刃自那一点开始缓缓崩解,铁屑反射着红色的寒凉月光,随风飘摇着落在地上,像是干涸的血渍。
“怎么可能,那可是腾空剑!”颛顼浑身如此锋芒,摇着头不能置信地后退一步,若有所觉地低头,方才发现自己的肩上出现了一簇细小的火焰。然而在讶色出现在他脸上之前,那火苗便冲天而起,带着让人睁不开眼的热气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颛顼就已经哀嚎着倒在了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想要扑灭身上的熊熊大火。
我缓步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慢慢提了起来,眼睛如寒潭静水,漠然没有半点波动:“不必拖延时间了,你已经别无选择。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发动那个所谓的法阵吧。”
颛顼张大嘴发出嗬嗬的声音,下定了决心一般,用发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简,月光照在上面,似是有所呼应,天上的血红满月竟如心脏一般搏动起来,发出炫目的光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震动了视野,壮观的红色极光横陈开来,其间出现墨痕一般的污渍,逐渐扩大,向着我与颛顼的方向激射而来。
颛顼一把拉住我的衣袖,开口道:“你得了天道之力,至少替我出去看看。”
我面无表情地收紧左手,火光大盛,他终于化作一团灰烬散去。黑影于此同时融入我的身体,我闷哼了一声,四肢百骸都升腾起一股热流,在我经脉之中快速流转起来。
帝晨死前未曾说明他的计划,我却多少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天柱一旦有了裂痕,就再难恢复如初,所以帝晨才会协助颛顼引来天道,准备在最后将这股力量转移到我的身上,让我成为新的天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不会让他好过,要接受天道之力,这天下还当真没有几人,即便是我,此时也着实难以忍受,像是在油锅里被煎炸一般疼痛。
不知帝晨在归墟之时,是否也是这般感受?
浮游丢了手中武器,朝着我冲了过来,我从未见他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停在一尺之外,再也不能接近一步。敢夺天道之力,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我与所有人隔绝开来,且这个距离还在不断扩大。
其实还有选择,我此时仍然可以破开空间,如颛顼此前计划一般,带着浮游一同离开这片大陆,然而我到底抛不下帝晨留给我的这份执念。
浮游疯了一般想用拳头破坏那道无形的壁障,我着看血从他的指缝流下,顿了顿,开口道:“浮游,够了。”
他猛地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望向我,呼吸些微凌乱,样子落在我的妍丽,却无比鲜活生动。我看不够似地看着,慢慢露出一点笑意,将所有的心思勉力压住,语调淡淡道:“我们以后或许还能见面,但还是不要再见了,因我最后终归没有选择你。”
浮游像是想说什么,我摇摇头止住他,转开了视线,开口接着道:“能和你相识这一场,于我已经很足够了,只是对不住你。从我们相识以来,总是你付出得多些。以后你可以去找沐音,我在畴华花了不少心思,而他尚且还算忠心。即便没有我,你应当也能照顾好自己。只是那些个点心要少吃些,对身体到底不好;晚上也别抱着狼牙棒睡,什么时候就硌到自己。你那直眉楞眼的性格容易得罪人,若是不小心惹了事,就去找沐音撑腰。冬天里别忘了关窗……旁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了。”
距离越拉越远,浮游脸上却忽而平静下来,过了片刻,他开口,淡如白水,却理所当然:“你不选择我,我可以选择你,我同你一起。”
我闭上眼,平平静静地说道:“这是命令。”
话落,红月猛地收缩,随即崩裂,化作红色光点向远处朦胧远山散去。周围只剩我一人。
☆、第55章 尾声
事情过去十年。
地震终于完全平息,妖族和神族自不必说,人族竟也从这灾难中留存了下来。因我之前的安排,为了不损害自己在东陆的利益,妖、神两族都对其伸出了援手。
这之后,我的名声倒是意外好上了不少。先前大荒的思过碑被拆了,还有不少人千里迢迢赶来九重天上,只为了在端华宫前给我上一炷香。
采鸟选择了同家人一起隐居,常羲和玉衣倒是未死,只是被贬到了大荒,接替了当年共工蹲了上万年的位子。
如今四海八荒已经没有什么说得过去、又愿意卷入世俗之中的人物,沐音抓住机会,借我的名与势,竟成了新一位的天帝,我则莫名其妙地被他尊为了太上皇。
我被天道困在小小的端华宫中,别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虽则有些无聊,但其实也能过得去。这情形据说还颇有人羡慕,常有父母语重心长地叫孩子学我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从前我做过的事似乎都被一笔抹消,倒是帝晨因为帮助颛顼而遭人唾弃,即便他改变的只是术而非是道。大抵好人成佛需历经千辛万苦,有些许污点便永世不得翻身,而恶人成佛却只需放下屠刀——用采鸟的话来说,便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能不能被原谅,关键看你以前够不够浪。
我于是倚在一颗樟树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似笑非笑道:“哦?”
采鸟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道:“帝鸿大人,不提这个,我来这里,其实是因为今年家中新添了一口人,想请您给那小崽子赐个名字。”
大概是觉得我在这里无所事事闲得很,近来许多人都喜欢隔着端华宫大门来找我说话,采鸟便是其中之一。
懒懒地收回视线,我道:“第十一个了吧,那就叫慕容十一。”
采鸟:“……我只是叫您帮我取个名字,您怎么连姓都给我改了。”
“你那姓配上什么名都难听得紧。”我冷笑一声,回答道:“或者就叫采花贼,似乎也不错?”
采鸟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叹了口气道:“唉,您这脾气愈发得糟了。再憋上些日子,大概能将来的人都呛回去。不过我知道,您日日在这里坐着,等的其实也就只有一人。”
我半眯起眼睛,采鸟抖了一抖。待我从树上一跃而下,他又抖了一抖。
我道:“你莫非是觉得,我出不去就动不了你?”
采鸟苦笑了一声:“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便是同您道别。从今往后,我大概不会再来这里了,反正您大概也不需要我来陪着了。”
我挑起眉梢,静静地看着他从身后取出一样东西来,对我郑重道:“我虽然进不去,但只要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就能穿过这道屏障。帝鸿大人,临走前,这样东西有人托我一定要交给您。”
他将手中之物抛进来,我抬手接住,才发现这竟是恢复如初的腾空剑。
采鸟道:“为了修复这东西,花了我不少心思,连东王公也去求了一求。欠您的,这样也算是还了一些。”
“即便是腾空剑,也破不了天道设下的这道壁垒。”我微微皱眉,抬眼看向他,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您忘了,腾空剑还有许多别的作用。当年颛顼败在帝俊大人之手,大人正是用这把剑暂时封印了他。腾空剑能温养魂魄,即使冲破了封印,此后颛顼也一直附在这把剑上。”
我仍不解其意,采鸟却冲我笑了笑便大步离去。我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看采鸟消失在角门的台阶下。
偏西的日光拉长了他投在地上的黑影,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东西,他带着许多年前的往事,消溶在微温的夕照之中。
栖灵塔上金铃在微风中发出冷冷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