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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沓钱让他终日惶惶不安,王秘书长更像个幽灵,不时跳出来,惊他一惊。就在这时候,他暗暗期待着的事儿发生了,龙九苗出事了。这本来是个利好消息,值得他孟小舟庆幸,谁知他还没兴奋上两天,问题就来了。有人向他透露消息,说上面审查龙九苗是个幌子,是在遮人耳目,目的,是要保住龙九苗后面的人。这话立刻让他想到王秘书长,孟小舟别的事儿不知道,龙九苗跟王秘书长的事,却一清二楚。当初他还犹豫,举报龙九苗,会不会殃及到王秘书长,如果殃及到,就有可能引火烧身。后来一想,王秘书长是何人,会让一个龙九苗牵住?于是便大着胆子,将举报信投了出去。没想,火真的让他引上了身。
孟小舟坐卧不宁,表面看,他风光得意,一副春风相,实则,他比谁都急。他有多大背景,他自己最清楚,在官场这个舞台上,说穿了他还是一棵没有依靠的小树,随时都会让操刀手砍伐掉。这么想着,他又恨起了父亲,恨他没在在位时,给自己打好铺垫,弄得他如今这么艰难。他对父亲的态度越来越粗横,粗横得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变态,但他控制不住,不但控制不了,一听母亲唠叨,又把心中的愤懑发泄到母亲身上。后来他索性连脚都不往父母那儿送了,免得一看见他们,就条件反射似的来气。这都是小事,孟小舟担心的,还是姓王的。如果真要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姓王的能躲过此劫,那他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所以他孤注一掷,开始重新追求林静然,只有抓住林静然,才能依靠周晓哲,这样,风暴来临时,他才有可能找到一棵可供依赖的树。
可惜林静然不吃他这套,孟小舟简直气得要吐血。
三天前,孟小舟再次听到消息,说有人跟调查组打招呼,暗示将龙九苗一案往别的方向引。别的方向?当时孟小舟不明白,也不太懂这话的含义,等听到龙九苗在疯狂咬他时,他猛然惊醒,所谓别的方向,就是有人要借龙九苗这把火,烧死他。孟小舟慌了,这一次是彻底的慌。怪不得调查组迟迟不对龙九苗采取双规措施,怪不得龙九苗的案子越审查越听不到希望。他本能地就想,自己在美国干下的那些事儿,会不会真的被翻腾出来?联想到那天江长明说过的那句话,他的心一下就黑暗得没边了。
不行,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不能这么束手就擒,我要搏,我一定要体体面面去美国,在那儿重新捞回自己的梦!
就算是毁灭,我也要先让他们毁灭,包括那个姓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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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
乔雪闯祸了!
那天乔雪百无聊赖地走在水库边的林荫小道上,她的心情沮丧透了。本来工作就不顺利,加上玉音姑姑的病,她的心情就更加灰暗得没法提。谁知节外生枝,导师苏宁突然被指控对观测员周正虹性骚扰,意欲图谋不轨。这事恰好又让老铁给撞上了,导师一时有口难辩,周正虹又不善罢干休,将小事吵成了大事,结果,导师苏宁被带走了。
“真他娘的王八蛋!”乔雪快要气疯了,导师怎么会对那女人性骚扰呢?导师正经得见了母羊都要躲着走,在她跟玉音面前,简直正经到了迂腐的地步。常常是布置工作都要让她们两个人一起去,如果实在是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就将门开得很大,让屋子里的一切清清楚楚呈现在众人面前。况且,给导师当了一年多学生,导师色不色,她还不清楚?
“一定是这鸡婆自作多情,或者,就是个陷阱。”乔雪愤愤地在心里骂了声。私下里,乔雪将打扮前卫、行为举止极不端庄检点的周正虹称为“鸡婆”,对这种想开放却总也不会开放的女人,乔雪是看不起的。“来自乡下的粗俗女人”,“女人中的暴发户”,她总是挑最恶毒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对这个庸俗、轻浮而又自以为是的女人的不满。现在这女人居然公开指控自己的导师想调戏她,还把她的内衣给撕破了。天呀,她那也叫内衣?恨不得自个儿撕破自个儿,把那堆肥肉给暴出来!
“绝对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导师苏宁被带走的一刻,乔雪冲老铁嚷。
“我咋个能看错么,我一推门,就看见……看见……”
“看见啥?”
“我说不出口!”老铁涨红着脸,这一天,同样的话他已说了不下五遍,每个叫他进去的人,都要他将看到的一幕重复一遍,越详细越好。到这阵,他实在不想重复了,那些话,说一次让他脸红一次,心跳一次。他五十多岁的人了,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对那事儿,他羞。
“说!”乔雪恨出一声,她的目光要吃人。
“说就说么,你凶个啥?”接着,老铁硬着头皮,又将看到的景儿重复了一遍。听完,乔雪没话了。别人的话她可以怀疑,老铁的话,她只能信。既然老铁再三保证,说出的话如果掺了一句假,他就去死,咋死都成!那么,导师定是冲动了。
他咋就能冲动呢?男人咋能见谁都冲动呢?看来,自个儿对男人的了解,还是很少。
走在林荫下,乔雪心里充满了茫然,不只是对导师苏宁的茫然,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的茫然。从被导师召来到现在,见的,听的,感受的,都跟学校不一样。岂止不一样,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乔雪怎么也搞不懂,外面的世界咋这么混账!
这个下午,心情糟糕的乔雪最终是跟两个外国人度过的,那是一对情侣,看不出年龄,但他们的亲昵与和谐感动了她。或者说,这个下午她是不能看见情侣的,只要是情侣,哪怕是假情侣,野鸳鸯,只要有个亲昵的动作,她都会被感动,叫感染也行。后来她才明白,这个下午,她是怀春了。
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女人,却意外在沙漠里怀春,真是滑稽,荒唐!乔雪最终哭了。
后来她将电话打给了表姐肖依雯,肖依雯问她哭什么?乔雪哽咽了半天,说:“我想恋爱。”电话那头的肖依雯完全被这句话说愣了,半天,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雪,你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能出什么事,人家就是想恋爱嘛!”说完,哭得更猛了。
乔雪被有关方面带进那间神秘的办公室时,事情已过去好几天,她的心情也恢复到了正常。这中间,她还帮玉音办成一件事。玉音不想让姑姑再受打扰,她想尽自己的力治好姑姑。乔雪完全支持她,她也最烦那种假惺惺的关怀了,表面是在关怀,背后还不知想什么呢。这社会,真是很难看得清。所以玉音一说出这个心思,她马上拍着胸脯道:“我舅是医院的专家,我表姐是医院的高级护士,这事儿,我包了!”谁知,玉音带着姑姑刚住进肖依雯所在的医院,她便被有关方面带到了这里。
“你是不是跟两个外国人接触过?”问话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很干部,很有威严。
“记不清了。”乔雪的回答懒洋洋的。她现在也算是学会了跟干部模样的人打交道。
“那你好好记记,九月十六日下午,你跟谁在一起?”
“我说过,记不清了。”
“请你态度好一点儿。”
“我还想请你态度好一点儿呢,我犯啥法了,啊,你们凭什么带我到这儿?!”
“乔小姐,请你冷静点儿,你犯的事,重着哩,如果说出来,我怕吓坏你。”干部就是干部,说出的话包括说话的姿势还有腔调都跟学校里那些教书的有天大的不同。
“少叫我小姐,我有名字!”
“那好,乔雪同志,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有病啊,谁是同志?!”
干部愣了愣,他不明白同志这个词怎么了,小姐这个词如今很容易让人想歪,可同志是我们党最传统最亲切的一种称谓啊。
“那好,乔同学,这样总可以吧?”
“随便。”
乔雪当时是真不知道他们带她来的原因,如果知道事情会有那么严重,说啥她也不敢有那态度。
她涉嫌泄密!
那两个外国人并不是旅游观光来的游客,更不是什么情侣,他们假扮成情侣,来到沙漠水库,目的,就是想获取沙漠水库的第一手资料。
他们是国际林业组织派来的专家!
外国人做事真他姥姥的绝!哪有这样派专家的,人家轰轰烈烈搞准备,搞迎接,五个专家队苦战一个多月,沙县上上下下忙活了一个月,工作还没做好呢,方方方面面的事儿还没打理清楚哩,他们居然就给来了!来就光明正大地来,干吗跟做贼一样,还扮成情侣,把那么多人给蒙了!
不过外国人就是这样做事的,他们向来不喜欢兴师动众,再说,在中国,你兴师动众,人家也会来个兴师动众,那么,你还能看到真相吗?
看不到!
要看到真相,就得不经然的,装作满不在乎的,走到哪儿看到哪儿,聊到哪儿。高兴了,顺手再来几张照片,真相不就全到了手?
晕,这不是游击战那套么,他们倒是学得快!
等沙县方面知道实情时,一切都已结束。谁能想得到,就在五个专家队下到沙县那一天,这一对情侣,就已在沙县转悠。中间他们去了五佛,去了苍浪,总之,将胡杨河流域转了个遍。他们将看到的、听到的、拍摄到的,包括沿途村民抢水的镜头,大地晒得裂皮的镜头,沙漠里骆驼渴死的镜头,还有沙乡人在沙漠深处抓发菜的镜头,一个不漏地向总部做了报告。很快,国际林业组织做出了决定,暂停对胡杨河流域拨付救援性治理资金,跟流域的合作性项目全面进入审计阶段,他们觉得这资金好像没用到地方上,或者,按他们的术语说,就是没有达到预期效益。
这话算是够客气了。如果严格按照当初的协议办,他们是有权中止合作的!
问题出大了!
国际林业组织的责问信刚一到,银城便炸了锅,紧跟着,沙县这边就吵翻了。忙活了这么长日子,吃不香,睡不宁,冒着这毒的日头,在沙漠里进进出出,该补的不该补的窟窿都要补,该做的不该做的工作都要做,最后却换来个白忙活。鸡也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