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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河同志!”李希民猛然抬高声音,“现在不是争论产权的时候,是解决问题的时候!”
“产权理不清,问题就永远解决不了!”李汉河的声音也高起来。没有人知道,就在会议召开前半小时,李汉河跟院长曾来权之间就差点爆发战争,两人为四幢楼的产权争得面红耳赤,李汉河坚持认为,这四幢楼早就该属于长江大学,当年两家合作,商学院约定的资金迟迟到不了位,便拿这四幢楼入股,两家为此还签过一份协议,代表商学院在协议上签字的,正是他李汉河。但随后,双方合作便出现一系列矛盾,直到分崩离析。后来有关部门以长江大学违法招生,擅自变更专业设置等多项理由,撤销了长江大学的办学资格。长江大学不服,一边坚持招生,一边四处申诉。商学院却借此机会,强行收回四幢楼房,理由就是长江大学已不具备合作办学资格,其行为对商学院的声誉造成恶劣影响,并声称要追讨损失。对李汉河的这种怪谈,曾来权先是不屑一顾,后来见他闹得实在过分,便威胁他,如果再敢信口开河,就让他离开商学院。李汉河抓住此话不放,天天找曾来权论理,曾来权现在让他搅得是心神难宁。
李汉河生怕有人打断他,继续道:“入股资金是双方合作的核心,四幢楼房是矛盾转化的焦点,这个事实不澄清,问题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放在以后说,今天会议只讨论一个议题,如何尽快让长大的学生搬进来。”李希民让李汉河逼急了,生怕再嚷下去,会议就会跑题,甚至节外生枝。
“作为教育主管部门,你们一次次和稀泥,避实就虚,避重就轻,用意到底何在?”李汉河终于将矛头指向了教育厅。
李希民跟庄绪东相互望了望,彼此缄默下来,会场里就剩了李汉河一人的声音。他在指陈完商学院的种种违约行为后,进一步道出一个事实,所谓长江大学违法招生,完全是商学院一手造成的。一开始长江大学本来就拥有独立招生资格,其办学资格完全合法,商学院为了壮大自己的规模,也为了让自己能通过大规模扩招进一步创收,以合作名义,将长江大学控制在自己手中,在双方未作任何约定的前提下,就单方面向教育主管部门和工商部门打报告,将长江大学的招生权及专业设置权垄断在自己手下,从而让长江大学由独立学院变为自己的一个下属部门!
李希民和庄绪东都垂下头去,他们不得不承认,李汉河说的是事实。教育厅的确下过这样一个批文,这件在现在看来不可思议的事,当时谁也没觉得不正常,都认为这是从长远合作的角度出发,是为了规范民办大学的行为而采用的一种积极办法,其实正是这个批文,成了导火索,点燃了长大跟商学院之间的矛盾。吴含章曾就这个文件中的几款限制性条文找过李希民,李希民当时的答复是先照这么执行,有问题再作调整。时至今日,教育厅也没作出什么调整,矛盾却层层恶化,原本还有可能通过调解重新走到一起的两家院校,变得彻底反目为仇了。
商学院院长曾来权在会上什么也没说,他怕自己一张口,就会遭到李汉河更猛烈的抨击,不过,心里却狠狠给李汉河记下了一笔。
会后,曾来权径直去找冯培明,遗憾的是,冯培明没有见他。他为什么避而不见呢?回来的路上,已经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妙的曾来权,心里多了份沉重。
商学院交还校舍的事就此搁浅,事实上这也是一条行不通的路,会后黎江北陪着庄绪东实地察看了一番后发现,所谓交还校舍,不过是商学院采用的一条缓兵之计,甚至,商学院又想借长江大学为自己解决纠纷。上次从长大手里收回两幢教学楼还有两幢公寓后,租给了金江市劳动局一家技校,技校在里面开了不下20个班,办得很是热闹,但房租却一直赖着不交,两家正为这事争得面红耳赤呢。
“乱弹琴!”从学生公寓出来,庄绪东忍不住道。
黎江北什么也没说,情况早就在他的预想中,对于曾来权的做事还有为人,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只是他没想到,商学院的管理会混乱成如此样子。听楼上学生反映,技校之所以拖着房租不交,原因还不在技校,年前有一笔房租,技校这边明明交了,商学院那边却查不到,两家为此争了好久,结果钱却让商学院后勤部门花了。如今的商学院,各部门都在争着收钱,也都在争着花钱,曾来权在管理上有点失控。
两天后,黎江北找到庄绪东,提出一个大胆设想:让长大学生搬到江大去!
“江大空出的楼房不少,一时半会儿也派不上用场,不如拿它来解决燃眉之急。”
庄绪东心头一亮,这个想法不错啊。但他没急着响应,想法固然是好,可真要落实起来,难度只怕比落实商学院那几幢楼房还难。
庄绪东岔开话题,忽然跟他扯起另一件事来:“你最近见过崔剑没有?”
黎江北摇头,这些日子工作太忙,一直想去看崔剑,跟他聊聊,却总也抽不出时间。
庄绪东拿出一封信:“看看这个。”
黎江北本能地往后一缩,自从上次从庄绪东和舒伯杨手里看到两封不同内容的信后,对他们手里掌握的这些秘密,他开始害怕。上次他看到的第二封信,竟是几名政协委员联名检举周正群的。信中说周正群在主管文教工作后,在文教口大量安插亲信,排斥异己。黎江北当时很气愤,事后他才了解到,这封信事出有因。半年前周正群检查卫生口工作,针对药价居高不下、老百姓普遍反映看不起病这一事实,他对医疗部门乱采购药品、乱吃回扣的现象提出了严厉批评,责成有关部门严肃查处。后来卫生厅两位官员还有金江市卫生局负责药品采购的官员相继出事,这也是他在卫生口掀起的一场反贪风暴。现在周正群自己接受审查,有人便急不可待地跳出来,利用种种关系,想往他身上泼更多污水。
“让你看你就看,又不是检举你的。”见他神情古怪的样子,庄绪东笑道。
黎江北犹豫片刻,还是从庄绪东手中接过了信。这并不是一封检举信,而是崔剑写给厅党组和厅纪检组的一封思想汇报,崔剑如实向组织谈了担任城市学院院长后个人思想深处发生的变化,包括对当前高教领域存在问题的认识,谈得很深刻。对高校管理中几个敏感话题,他也提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
“有什么感想?”等他看完,庄绪东问。
“这些他都跟我谈过,只是没这么具体。”黎江北用赞同的口吻说道。
“我是问看完信有没有感觉哪儿不对劲?”庄绪东又问一句。
“什么意思?”黎江北抬起目光,疑惑地看着庄绪东。庄绪东这人不问则罢,一问,准没好事儿。
“你怎么也装起糊涂了?”庄绪东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随后他又说:“这封信写在两个月前,按说两个月前有这种认识的人,怎么会消极得不想干了呢?”
“谁不想干?你是说……”黎江北吃惊地望着庄绪东。
庄绪东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已向组织上递了辞职报告,这事儿我也是刚刚听说。”
“不可能!”
“你别老这么武断好不好,不可能我找你做什么?”
黎江北颓然坐下,崔剑辞职,崔剑他凭什么辞职?难道堂堂城市学院院长是说辞就能辞的吗?想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不行,我得去找他!”
出乎意料的是,庄绪东并没拦他,看着他急匆匆朝外走去,庄绪东脸上竟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良久,他在心里说:“别怪我啊,江北,有些事,你出面比我们方便。我这个纪检组长一出面,人们就会往歪里想。”
黎江北走出教育厅,正要打车往崔剑家去,手机响了,一看是陌生号,疑惑着要摁断,一想,还是接通了。电话那边很快响来陆玉的声音:“黎伯伯,我想见你。”
尽是莫名其妙的事,陆玉怎么又改口称他黎伯伯了?
“你在哪儿?”黎江北问。
“我刚从郊外回来,在码头小广场。”
“你跑到郊外做什么?”黎江北从陆玉的声音里,听出一股不祥,马上道:“你就等在那儿,我马上过来。”
接完电话,黎江北就往小广场赶,他心想,陆玉这孩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不会拉着哭腔跟他说话。
陆玉退学的事,长大并没批准,这孩子也太任性了,居然为了张朝阳,做出这种事来。黎江北也是后来才知道,陆玉退学并不是为了自己,她认为长大对张朝阳不公,张朝阳一心为学校,最后竟落得被学校劝退的下场,激动之下,于是也提出退学。黎江北原以为那天吴潇潇批了,后来才得知,校办办手续时,只准她休学两个月,算是给了她机会。黎江北劝过陆玉,让她收回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先专心把学业修完。陆玉摇头,说她真是不想上这个学了,没意思。
“不上学干什么?”黎江北总觉得陆玉有心事,尽管和她接触不是太多,这种感觉却很强烈。现在的大学生,思想总是令人难以琢磨。
“没想好呢,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哪天我会去西藏呢。”陆玉似是玩笑又似是认真地说。
“西藏?”黎江北越发纳闷,她怎么忽然想到西藏呢?
“我一直向往着能去那儿,蓝天,白云,毡房,还有一条走不到头的朝圣的路。”
这是一个多月前,黎江北找学生代表了解情况时,同学们让他找张朝阳,找陆玉也行。“他们掌握的情况比我们多。”黎江北没找张朝阳,直接找到了陆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让他忘不掉陆玉,忘不掉码头小广场看到的那个背影,还有那双含满忧郁的眼睛。一个女孩子按说是不该有那种眼神的,黎江北自己也搞不清,怎么偏偏对她要多出一份关注呢?
一路乱想着,车子来到码头,黎江北下车四处寻望,身后忽然传来陆玉的声音:“黎伯伯。”
这天的陆玉把黎江北吓了一跳,如果说前几次陆玉给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