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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缓一级再答。……不过,这些话都算不上回答。是吧?现在,让我们看一看……你确切地是想知道什么?这点对我很重要。否则的话,我们就得兜圈子了。”
我把那几句话又读了一遍,特别强调了一下“不受想象力支配”那几个字。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我竟然听见自己在说:“没关系,现在我已经理解得很透彻了。”
“是吗?”克伦大声说,“哈,那么你给我解释一下,好吗?”
“我试试看吧。”我说,“不过,你得明白,你良己理解了是一码事,把它解释给别人听是另一码事。”(那可是针锋相对的,我自己在心里说。)然后,我一本正经地开始了:“如果你是个预言家,而不是统计学家或数学家的话,我就可以说你和诺斯特拉达穆斯之间有相像的地方。我是指你做事的方式。预言术是一种天赋,数学的方面的资质也是,如果我能这么说的话。诺斯特拉达穆斯仿佛拒绝以平常的方式来开发他的天赋。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他不但通晓占星术,还精通巫术。
他也有做学者的潜质。他不仅是物理学家,还是心理学家。他集多种身份于一身。
简短地说,他这种多才多艺扼杀了他的雄心。他故步自封——我只是建议性地说一说——满足于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像个科学家那样。在他独自飞行的过程中,他精确地从一个高度移至另一个高度,总是以各种仪器、图表、时间表来装备自己。
无论他的预言在我们听起来多么奇异,我怀疑他是在做梦的时候想出来的。毫无疑问,它们是灵感所致,但是,人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诺斯特拉达穆斯有意识地拒绝充分发挥他的想象力。他做事很客观,打个比喻说,即使发呆的时候也不例外。他作品中纯个人的一面,……我对于称之为创作有点犹豫……集中表现在其预言的潜移默用上了。其原因他已经在致他的儿子凯撒的信中阐述清楚了。人们感觉到在诺斯特拉达穆斯说的这些话中有一种平心静气、不带偏见的腔调,就诺斯特拉达穆斯而言,这并不完全归因于谦虚二字。他强调了这样一个事实:是上帝本人才能赢得如此信誉,不是他自己。现在,一个真正的空想家将会对他知道的这些真相抱有极大热情。他要么就赶紧仗着他天赐的智慧来重新改造世界,要么赶紧把他自己与上帝联成一体。预言家仍旧是以自我为中心,利用他自己得到的启发来报复他的同类——人……你知道,我只不过是胡乱瞎猜而已。“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看看他是不是在听我说,然后就又说了下去。”现在,很突然,我想我开始理解第一句的意思了。我是指那个关于诺斯特拉达穆斯的大目标那部分。那个法国评论家只不过要我们相信那是一种赋予法国大革命以突出重要性的渴望。至于我自己,我认为如果诺斯特拉达穆斯有任何进一步的动机,要把这件事详详细细地说清楚的话,他是想向我们介绍一种消除历史的方式。这个短语‘时间的尽头’——是什么意思?时间真的有尽头吗?如果有的话,那么我们可以把时间的尽头理解为我们的开端吗?诺斯特拉达穆斯预言说至福一千年即将来临——在不远的将来。我现在不再肯定它是否紧随世界末日那一天到来还是先之而来。我也不敢肯定他的视野是否能远及世界的尽头(他说是公元3797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仿佛他能看那么远似的)。我认为——上帝的最后审判日和世界的末日是不会同时到来的。人类不知何时为末日,我深信这一点。世界会走到尽头,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个世界也是科学家们想象的那个世界,而不是上帝创造出来的。当那个末日来临之际,我们就把我们的世界带走。别让我解释这个——我只是知道这是事实……但是,也可以从另一位天使那儿接近这一末日。这可能不代表什么意思,正如我心里想的——不过,请相信,这已经足够了!——它现在是一种新的无秩序的非常时刻。如果我们生活在俄耳甫斯时期,我们可以称之为新秩序即将来临……“
我说到这儿的时候,克伦示意我停下。“上帝!”他大声说,“你没生活在中世纪简直是一大憾事!你应该成为一名伟大的学者。哟!你是个玄学家。你问一个问题,又像个辩证法学家似的回答出来。”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
他说,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的?快,别跟我装得挺谦虚的,你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嗯嗯呃呃的。
“快,快说。”他说。
他急得像小孩子似的,可怜巴巴的。我此时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脸一下子红了。
“你谈这些的时候,你的朋友们都懂了?或者,这些话你从不跟人说?”
我笑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当面回答这种问题呢?我请他换个话题。
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然后说:“不过,你想没想过利用一下你的天才?就我所知,你无所事事,一直在把你的时间浪费掉。你像个白痴似的把时间都浪费了。”
“对于你来说,是这样的。”我有点儿恼怒地说:“可对我来说,却恰恰相反。
你知道,我不想当个思想家,我只想写作。我想写我的生活,自自然然地。人们,各种各样的人都是我的食物。当然,我喜欢谈别的事。我们刚才的谈话,那是甘醇的酒和美味的食品。我并不是说这是行不通的,根本不是,但是——我还是愿意把这类食物留给我自己享用。你知道,本质上我只是我们谈过的那些平常人中的一员。“
我拾起放下的那本书、又心不在焉地读出了声:“上帝将会完成那些普遍的神圣的工作;善良的天使会做那些偶然发生的一般的事情;第三种就得由魔鬼来完成了。”
一连好几天,这几句话都在我的脑子里萦绕不散。我隐隐地盼着再和克伦好好谈谈善良的天使们都会做哪些事情。可是,第三天,他妈妈带着个高个子朋友来了。
我们的谈话只好等等再说。
克伦的妈妈3她是个很威严的女人,摆出一副女家长的样子。她跟克伦一点儿也不一样。无论她做什么,她总是洋溢着热情;她那响亮的笑声使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让人确信她是自信的、仁慈的、可以信赖的。她虽然彻头彻尾地自信,却从不让人觉得她日空一切,咄咄逼人。她可以凭直觉推测你想说的话,话还没出口,她就已经表示她的赞同了。她是个让人迷惑不已的、光芒四射的人。
和他妈妈一起来的那个人性情温和,有点儿理想主义,竟选过好几次州长都失败了。他谈论世界大事的时候,显得博学多才,极富观察力,说话也不夹杂任何偏见,还带点儿幽默。他在凡尔赛的时候,做过威尔逊的随从,还曾是尤金·V·德布兹的亲密朋友。他翻译过苏格拉底之前的一些默默无名的希腊人的作品,是下象棋高手,还曾写过一本关于象棋的起源和发展的书。他谈得越多,我对他那多方面的性格的印象就越深。他去过那么多的地方!——西藏、阿拉伯半岛、复活节岛、格陵兰、蒙古……。瞧他交的朋友!——各种各样——都是在游历期间结识的。我记得这些人;吉卜林、马塞·普鲁斯特、梅特林克、拉宾德兰纳斯·泰戈尔、亚利山大·伯克曼、坎特伯雷大主教、科特·凯泽林、赫里·卢梭、马克思·雅各、阿晨斯提得·白里安、托马斯·爱迪生、伊莎多拉·邓肯、查理·卓别林、埃利诺拉·杜索……
和他一起坐在桌边吃饭就像参加一场由苏格拉底举行的宴会似的。他是个品葡萄酒的行家。他肯定我们吃的、喝的都挺好,然后,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谈阿兹台克字母的内在意义、阿提拉的军事战略、萨达森兹、哈特曼的生活、德鲁伊兹神奇的传说、主宰世界的金融集团的内幕、威廉·布莱克的远见卓识,等等。他说到死人的时候,那口气温柔亲热得就像他们还活着似的。他熟知各地风土人情,还了解鸟类和蛇类的生活习性。他熟知宪法,还撰写过许多论文,比如关于大陆漂移、国际法、弹道学以及医学方面的问题。
克伦的妈妈问我们要不要辣椒。她那响亮的笑声极富感染力。无论我们谈什么,她都能提出她的见解,让人想一直谈下去。她看起来似乎和她的同伴知道得一样多,可她并不过分招摇。克伦突然看起来如同一个未经世事的小青年似的。他妈妈对他就像对一个长得太大的孩子。她好几次清楚地跟他说他是个傻瓜。她说:“你需要休假。现在你早该有五个孩子了。”或者——“你为什么不到墨西哥去呆上几个月?
你已经累得不行了。“
至于她自己呢,她打算到印度去旅行。前年,她去了非洲,是以人类文化学者的身份去的。她作为第一个白种女人出现在好多地方。她无所畏惧,却并非不顾后果。她能适应任何环境,忍受连男人也会畏缩的艰难。她的信念与勇气使她战无不胜。她使我想起了在遥远的太平洋那拥有地球上最后一片乐园的波利尼西亚皇族贵妇人。她就是我降临到尘世之前愿意选择的母亲,她具有大地母亲所具有的一切品格,在她的土地上,大陆、海洋和天空和谐共处。她是传说、神话与寓言的化身。
只消看上她一眼,便可获得无尽的勇气。
在我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可以仔细地看着一位母亲。麦当娜的形象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她太明亮、太透明、太遥远、太虚无缥渺了。我在心里勾划了一幅属于我自己的形象:暗淡一些,却更具体、更神秘、更强有力。我从没想过能看见它的具体形象。我曾想象过它是存在的,但是那一定是在遥远的天边。我以前好几次都感觉到它的存在,在遥远的波斯、在中国的鼎盛时期、在马来群岛、在富有传奇色彩的爱尔兰、在遥远的波利尼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