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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若不是你们这些朱砂痣抢了那颗星斗,小爷我又怎会叫你拿住!」
萧太守本还等着细听当中缘故,正沉思与狐狸在何时结下深仇,没料到最后却听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借口,不觉好笑。也不管狐狸正恨得咬牙切齿,哈哈便大笑而出:「呵呵,原来你也有师兄啊?没想到狐狸也要拜师学艺哦!」
「哼,我师兄可是秦山的狐狸王二!它的话又怎会有错?」狐狸见着太守一副不屑样子,不觉着急起来,半个头都探出绵布襁褓了。然而太守却还是不管,按下了它的头颅仍旧笑得浑身颤抖。狐狸被他制着,又没办法,只得小声嗔道:「……啧,朱砂痣果然是小爷命中的劫。」
萧太守听了狐狸的丧气话,不觉又放软了声音道:「哦、哦,是劫!是劫!那么大仙现在乖乖随我回家如何?」
「哼!若不是为了你肚内那颗内丹,小爷才不去呢!」狐狸说着又把鼻子抬得高高的,露出一副骄傲模样。似乎一时也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多么窝囊狼狈,哼声便与太守说道。
「是你自己同意的。」萧太守笑着,念了一声咒,伸指往把一片红光点入狐狸额中。
八 缚仙索
一道红光在楼里闪现,随即便被赶至的寒风吹散了颜色,转瞬湮没无闻。卢元他人站在楼下,脸朝楼顶眨了眨眼,后又像放弃了般低下头来,缩缩肩膀便继续整理起他的行装。别说他们人少,用到的东西可多着呢!带来的寒衣被褥、新购的锦绢丝绸、老夫人硬塞进来的粮米油盐、大小姐偷偷放入的木盆澡豆……那些东西说重不重,可整理起来却甚费力。
卢元匆匆吐出两口白气,绕过了那堆得满坑满谷都是的木箱子,寻了个看来轻巧的镇在手臂上,一张圆脸刹时便被压得通红。「一、二,一、二……」明明没有帮手,他却为自己数着数儿,两条腿打着圈撇动,直教人担心他下一秒便会跌得人仰马翻。
所幸卢元运气不坏,这般颤危危的震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把箱子平安放到车驾之上。车还是他们来时驾的那辆,有好些年月了,一被箱子撞上,便整个车笼都战抖起来。卢元人艺高人胆大,对这种小事自是不在意的,提起劲儿来便伸直肩膀把箱子送进去,过后又把晾在腰间的帐簿翻开来,舌尖舔了舔毛笔便往某项条目下打上红圈。
你道他如斯辛苦,又要记帐,又要做杂活,忙得脸红气喘的,还不是太守刻薄下人的缘故?非也。原来这卢元在衙门时就负责做些记帐功夫,加之他品性吝啬,对数目之事也就分外着紧。便是太守不吩咐,他自己也不舍得在异地留下一条寒毛,生怕这样便会吃亏了似的,自然就被那些记帐功夫弄得焦头烂额。
由是萧太守一贯的云淡风清,而卢元亦坚持他素来的根根计较,两相平衡下来,倒把他们的清水衙门弄得有声有色,还能在外人面前维持官府体面。若非如是,只怕衙门被萧太守三头五日的晾在一旁,早就门庭破落、散尽财帛了。哪里还凑得出太守出门的游资?所以说他卢元劳苦功高,实在不假。不过这位忠臣行状,还是有待日后细表。
且看回当下,这边厢卢元好不容易把杯杯盘盘都给抬到车上,那边厢却有人施施然地下楼来,笑着坐享渔人之利。你道是谁那么可恶?还不是萧全——萧太守是也。只见萧太守招呼也不打,人一跃,便抱着狐狸走到车厢当中。也不可怜卢元搬搬抬抬了一天,早就手脚发软,体力难支。太守和狐狸等了一会,见着车驾未动,还从车帘后探出头来看了看卢元。
「好、好、好,我来我来。」卢元低头吐出满腔晦气,爬上了车头又挥起马鞭来。唉,人分三六九等,有些人生来是享福的,有些人生来却要受罪。谁教他卢元运气不好,既是长兄,又出生贫寒之家,那些受人照顾的便宜,竟是一辈子都不曾讨着。
也罢、也罢。卢元挥鞭而出,马儿嘶叫起来,踏烂了结在泥巴里的冻霜,卷起一席落叶便呼呼走远了。那种种编出来的美人逸事、艳丽荒唐的淫诗荡语,也就此被主仆二人抛诸脑后。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些被遗弃的故事竟在乡里间流传甚广,日后竟成为一宗才子勇救佳人归的美谈。
不过此乃后事,如今卢元与太守自然尚未知悉。那车轮滚滚转动,便又把他们主仆渐渐推前,日月星辰,也就轮番在他们顶上交替。因行囊羞涩,加以藏了狐狸在怀,于是他们亦未曾住店打火。每每只在行经市集时购入些干饼米粮,仅仅用以果腹,亦未尝在意味道好坏。
卢元思念家乡,归心似箭,自然不以为苦。然而车内的客人脾气可大,不论送进去的是清水还是白饭,都一律啾啾的叫,似乎有说不清的寃情要与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哭诉。而太守呢?闻声或是笑了,或是喃喃地应了声诺,可到底答应了狐狸甚么,卢元隔在车帘外却是难以听得真切的。
「唉,到底甚么时候才到家?」卢元心里又急又怕,胸口隐含的不安犹如翻飞的细雪般,渐渐便堆满整座山头。
车轮在积雪上溜出两道长痕,卢元抹抹发红的鼻头,策鞭又一路前行。此时月上中天, 夜色正好,卢元听着林间轻风拂过枝条的和音,突然便发现后头没了声响。他心里着急,连忙往后看去。车帘还是那道车帘,带着蓝花儿的布帛被洗得发白,早就没了当天的神气。如今重重的垂在车前,挡去了使人发寒的冷风,也不见得有何古怪。可卢元心里就是不安,他在书上读过妖狐有摄人心魄之术,又曾听说妖怪会以人的精气为食。萧太守虽有道术护体,与狐狸相处多日,亦难保不会出甚么意外……
「大人!」卢元关心情切,连忙停了车驾,掀起车帘来,便借月色往车内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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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里头一个人影靠在车厢壁上,盘腿垂下了头,似是在打着盹。那人手臂上晾了一个小头颅,一听见卢元声响,那对三角耳朵便竖直起来,一双大眼睛泛起寒光把卢元盯得真切。
卢元被它盯得心里发毛,扬起声音来便喝问道:「你这妖物,看甚么看的!」
「哼,你这模样儿,还道小爷想要看你?小爷就想知道,卑鄙小人是否都长一个样而已。」狐狸说着轻轻抿嘴,露出了几颗尖牙。卢元受它一吓,果真往后退去,差点摔到车驾下来。狐狸却不在意他这番狼狈,回头看了看太守的脸,便又接道。「看来果然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
「你、你休想害我家大人!」卢元见它神色古怪,不觉出言警告。
狐狸拉长了眼睛看他,倒又是一副不满情状:「害他?小爷为甚么要害他?」
「你们狐狸……不、不都是靠吸人精气炼仙的吗?我们家大人若因此夭寿,我卢元可不会饶过你!」
「哼!他这种货色,小爷还看不上眼,想小爷年轻时,大江南北不知有多少好货任小爷采摘……用得着上朱砂痣?我呸!」狐狸说着,耳朵上的白毛都直了起来,看来甚是气愤。
「那么你还跟着我们大人?」卢元瞧见它如斯不情愿,心里不觉又生出一个念头。萧太守把狐狸带返家中,自是有害无益的。那么他卢元何不就乘机把狐狸松绑,让麻烦跑得远远?
此念既生,卢元一笑,便分外和颜悦色的与狐狸道:「我见你可怜,心亦不忍。既然我家大人现在睡得沉,我便是放你跑了,他亦不会知道的。」
「你要放我?」狐狸沉声道。
「自然、自然。你放心,只要大仙你答应不再害人,我是断不会跟大人说出你的去处的。」卢元说着,眼见成功在望,一张脸自然笑得更开。
岂料狐狸定睛看了卢元一会,便狞笑而出。两只耳朵轻搭在脑后,倒露出一副可怕表情:「骗子。」
「甚么?」
「你是和朱砂痣合谋,要坐实我逃脱罪名,好用来坑害小爷的吧!」狐狸说着,不觉又把黑爪子搭出襁褓,半个身体竖直起来。「朱砂痣既在我身上缚了仙索,又岂会轻易放小爷逃跑?只怕小爷跑了没两步,便要被他牵回来了!」
说罢狐狸一哼声,呵出两口白烟便又趴回太守身上闭目养神。卢元霎时语窒,也不知该如何劝诱下去。他半信半疑的往狐狸看去,果见它脖子之上,被系上一段红的项圈。莫非这就是它说的,萧太守下的甚么缚仙索?
卢元皱眉,正想看真。不料狐狸刹时又瞪圆了乌亮眼睛,狠狠地朝他喝道:「喂!还不快把帘子放下?你想冷死小爷!」
「好、好。」卢元一被斥喝,连忙便下了车帘退出。也是屁股碰到车座以后,才觉着不对。奇怪?他卢元被萧太守使唤也罢,怎么连头狐狸也可随意对他呼喝?
卢元咬咬牙,若此时才骂回去,难免就显得他脑筋迟钝。于是只好不作计较,强充心胸广阔,狠狠地啧了声,挥鞭便把气发泄在马屁股上。
由是他一夜无眠,兼程赶路,到了中午,竟给卢元把车赶回家乡里去。「到了!大人,到了!」卢元见了家门,不禁热泪盈眶,揭开车帘喝来,那模样儿倒似是历经生离死别。
「到了吗?」萧太守搓搓眼睛,面容略显疲累,却不减欢颜。顺着卢元的引导探出头来,便与狐狸一同看向萧府的灯笼。
适时大门一开,里面却扑出一老一小两个人影。狐狸看着一个少妇云髻轻散,搀扶着个老妇人便颤抖抖的下了阶梯,直朝车上奔来。「我儿!我儿!」「全弟!全弟!」那声声尖叫传来,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教狐狸不觉便把眉目皱成一团。
萧太守却不以为怪,柔声便低头笑道:「娘,大姐。怎么这就出来了?」
「我儿,你是平安了。」老妇人伸出手来,似乎看到还不放心,未了还得把儿子抱在怀内才真个满足。
年轻的女子在旁边见了,也亦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