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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不过懵懂幼年,与秦羽飞是邻里隔壁。秦羽飞长自个儿半月,自小便将他看做兄长。秦母虽是农妇,但家教森严,且又是寡居,更加谨慎。自家是唱乐出身,终属乐籍。秦母自小便不喜他,见儿子与他交好心中忿忿。时常教导秦羽飞用功上进,远离了这山村农田,方是光宗耀祖。诸位看官,秦母之想并无不妥,便是咱们自个儿为人父母,亦是盼望子孙结交佳友,务求通达成才。便是不能金榜题名,知书识礼亦是要务。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的自是这个道理。古有孟母三迁,今有秦母劝学。眼见着儿子整日里与春哥儿往来,读书荒废不说,还学着调弄胭脂唱曲,甚至有握手相望调 笑之举,怎不叫母亲心痛。痛定思痛,趁着儿子上学堂之时,这便不顾身份,亲自寻了春哥儿家去,一番言语亦不细表。时春哥儿家原是巡游各处,安于行走四方行踪不定,这几年不过是暂居于此,见邻家如此,便又迁居。然此番前行,春哥儿心中难舍难离。他与秦羽飞时虽不曾行过礼数,但已通人事。如今一别,谁知何年何月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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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哥儿翻过身去,枕着手臂想起那年秦羽飞曾笑言若是一朝高中,定要向皇上讨了旨意,准他娶自个儿进门。时指着门前柳树为誓,言柳绿之时当名动天下,便来找他。当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皇上便是最大的,有了圣旨便是救命金牌,谁能拆散他们。可谁又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还没等他们找到这圣旨,已是劳燕分飞。
记得辗转入福建途中,父亲染病不起,母亲悲伤过度,便也随他去了。一个家便散了,剩下春哥儿一个孤苦无依举目无亲,只得自卖到梨园中。万幸自小家学,不至丢人现眼。又经调教,这便登台唱曲,名动城乡。老板当他是活招牌,每日数场,不管他困累与否,不唱便打。可怜他幼小一人,直唱得嗓子倒了不能登台,老板便将他卖入火坑,逼他倚门卖笑。春哥儿无论如何亦是不从,任凭老鸨打骂刑囚。几度欲寻死,却又想着自个儿还有个念头,便是不知那村头的柳树绿了没有。这便咬牙做些杂役,忍气吞声,只盼着有朝一日能脱苦海。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自个儿长到如今,再也不知那人踪迹。多方打探,才知秦家早已搬离该村。那棵柳树亦在前年叫一阵天雷劈了。
春哥儿记得当日自个儿心痛如绞,吐出一口血来。救醒过来,只觉万念成空。遂舍了本家姓名,独独留了一个春字,人人便唤他做春哥儿了。自此一改往日脾气,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倚门迎送。那些欢客或是暴虐无情,或是需索无度。这里头儿日日血泪,夜夜难眠。但于他心中,已是再无波澜了。
直到京里来人要买相公,春哥儿也腻了当地,只想着那京里是繁华胜地,总留着那一丝半缕的牵挂。横竖是卖,卖到何处不是一样儿?这就随了阿盛入京,见着李栾,只觉着此人天性伶俐,虽是风流不羁,却是真性情。看着他与薛大官人调笑嬉闹,又是一派天真烂漫,便暗自羡慕,心内凄苦又怎说与人。待闻得有个叫秦羽飞的高中,直如青天霹雳,不知所措。
那日与街口相遇,分明秦羽飞认出他来,可自个儿现下是何等身份,怎能相认?故此推说不知,笑而不答。心却讪笑,不想自个儿能镇定若此。
但自此之后,总不免留意些朝中变化。栾哥儿有时也爱说这些,他便暗自留心,晓得秦羽飞入了刑部,现居于某处等等之类。但心里又笑话自个儿,莫不是还痴心妄想想去相认。
便是有时出门,在街上见过他几次。春哥儿都是躲在一旁,暗自留心。又叫了小厮暗地里观望,才发觉他时常在街上行走。似是寻找甚麽人,却又每每不得如愿。一脸怅然若失,神情郁郁。春哥儿几次都想上前相认,却又止了脚步,狠心转头。
昨日便是细雨绵绵,看着他独自立在雨中失魂落魄,浑身雨水滴下还茫然不觉。春哥儿只觉着心痛难言,终是忍不住上前搭话。谁知竟变成如此模样,真是难说是非。
春哥儿叹口气,转过身来抚着自个儿身体。这身子早已不堪,如今便当是还了少年一梦。梦醒繁花散,各自天涯。
如此一想,便又苦笑,咳嗽几声,勉强闭上眼睛,却总是秦羽飞他年与今朝,反反复复,难以成眠。正是:
行过万山缠碧水,水化雾去又逢山。山水相连望不尽,尽头复见水倚山。
春哥儿也不知为何,折腾好一阵,看着外头儿天渐渐大亮起来,终是睡不着撑着起了身。对着镜子看得一眼,便见里头儿眼下乌青的一圈儿,看着分外憔悴。不由叹口气,便坐在镜前垂首。
“这是怎麽了?”冬景恰巧过来望一眼,就见春哥儿虽是起来了,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儿。
春哥儿淡淡一笑:“也没甚麽打紧的,横竖…就是有些厌了。”
冬景眨眨眼睛:“若是厌了,不做也就是了。更何况,明里你早就不在取月亭了。暗里你还管事儿的呢?”
春哥儿也就笑了:“你这孩子说的轻巧,很多生意上的事儿还不是得应酬着?好在李公子高中,又甚得皇上喜欢,这取月亭才有了三分颜面,却也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难,难,难…”
冬景歪着头坐下靠在他膝盖上:“春哥哥,这我就不懂了。那个甚麽黄公子的,看来也是有钱的主儿,何不求求他去?”就又眨眨眼睛,“再说了,他不是拿了银子出来想要替你赎身?可见是真心的。”
春哥儿只是一挑眉头:“他?不提也罢。”这就垂下头来,心道,这个黄公子看着分明是气宇轩昂,但言谈间诸多闪烁。分明是有不可告人的事儿。但观他言行,却又不像是作假调笑风月的主儿,多半是家里渊源颇深,不便说与人听。便是到了今日,都还不晓得他姓甚名谁。却又笑了,便是这样方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用怕纠缠不清。横竖给了银子,买得三五载光阴也就罢了。这黄公子看着出手阔绰,想来自个儿便是年老色衰了,也不愁过的。
却又想,这黄公子也是古怪,白日里从来不来倒也不是甚麽稀罕事儿。可有时候儿晚上也不大来的。便是说来又来了。每次都是与栾哥儿一同前来。从不过夜,都是与栾哥儿一同又去了。每次赏的东西都是栾哥儿转交给他,的确古怪。也曾问过栾哥儿,却叫他嘻嘻哈哈搪塞了过去,下回子见着他的时候,可要好好探一探那是个甚麽人家,免得不明不白着了道。
正想着,却听见外头笑声一片,冬景一挑眉头立起身来:“似乎是李公子的声音?”这就迎了出去。
春哥儿忙得起来,胡乱擦了把脸这就迎出来。
绕过花廊正要转入正方,就见栾哥儿嘻嘻笑着过来:“春哥儿,你在呢?”便又笑道:“黄公子来看你呢。”
“李大人这话说的真是…我不跟这儿待着,自然是去取月亭的。”春哥儿微微拱手就又转头,“黄公子,今儿倒早。”
这黄公子只是哼了一声,便不言语。春哥儿觉着有些怪异,便望了栾哥儿一眼。栾哥儿瘪瘪嘴,意思自个儿也不清楚,却又挤挤眼睛,要他小心回话。
春哥儿便道:“既是来了,便请里头儿用茶吧。”
栾哥儿赶上两步拉住他的手:“今儿本来是黄公子要来的,我本想着你身上不太方便,原说改日再来的。”
春哥儿一愣,勉强笑笑:“李大人这话…”
黄公子咳嗽一声道:“就是听着你身上不畅快,这才来看看你的。”
春哥儿一听这话不由皱眉,却又不言其他、
栾哥儿拉着春哥儿的手一握,又摆手道:“冬景儿啊,你也在,可真好,我想死你泡的茉莉花茶了。”
冬景这就嘻嘻笑着跟着他退了出去,不忘乖巧的掩上门来。黄公子看着点头就笑:“难为这冬景年纪小,却是明白事理,也不怪那陆大人这麽喜欢他。”
春哥儿微微颔首:“这也是,冬景儿还小,纵有不懂的事儿,慢慢教他,便也是成了的。”
“是麽?果然是人大了,心也野了。”黄公子在正方上座坐了,便斜着眼睛看来。
春哥儿淡淡道:“黄公子想说甚麽便请明说吧。”
黄公子咳嗽一声道:“昨儿你做甚麽了?”
“去取月亭看看,差不多便回来了,并未在外头儿过夜,也不曾与甚麽人来往。”
“当真?”黄公子眯着眼睛。
“自然。”春哥儿淡淡道,“取月亭里不少人都看见的。”
“你在取月亭自然不能怎样,我说的是你回来的时候儿。”
春哥儿心里一动便道:“不过是遇着个朋友。”
“朋友?甚麽朋友,怎麽从未听你提过?”
“数面之缘罢了,也不是甚麽要紧的事儿,故而不曾与黄公子说过。”
“数面之缘?不是要紧的事儿?那就登堂入室,还宿夜不归?”
“黄公子,这可是您给我的宅子,我一晚上的都在这儿,你怎好说我是宿夜不归?”春哥儿面上冰凉,却努力挺直了腰望回去。
黄公子咬牙道:“你便是打定主意不说实话了麽?”
春哥儿本就心中烦乱,一听这话便也是气上心头:“黄公子,请恕我直言。这赎身的银子是李大人出的,这宅子亦是他买的。论起来,我都是他带进京里来的,与公子你有何相干?便是在取月亭时,您往来过夜,也都是李大人给的银子!”
黄公子一听这话,便一张脸都涨红了,只管瞪眼道:“你这是甚麽话?”
春哥儿冷冷一笑:“我是敬着李公子方才应酬你,你便当自个儿真是个人物蹬鼻子上脸了麽?”
黄公子气得牙齿打颤:“好啊,好啊,反了,反了!”
春哥儿立起身来,淡淡道:“便是这宅子你暗中给了李大人银子,我也是不缺那几个钱儿的!”说着拂袖转身便要走了。
诸位看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