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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愿意赵霄九做副官,年轻风流的男人可驱除掉她的孤寂感,小文书的学识并不比老叶差。
杨按虚留东方、赵吃晚饭,酬酢间,杨按虚意味深长地说:“听说东方警长去了万春楼,男人嘛,玩玩乐乐也不算什么,别偷鸡摸狗就好,大大方方地去,钱花在明处也痛快。”
东方鸿飞说:“我去万春楼,在一个叫‘雪里红’的姑娘屋里坐了一宿。我查出王德兴老板是蓝宝珠的仇家,结果还是出了事……”
杨按虚拦住他,说:“酒迷性可能吐真话,我也想让‘雪里红’来家,出条子,见个面儿,听曲、打四小牌。可我怕灵娟吃醋。”他抓起四姨太的手揉搓着,笑眯起醉眼,“灵娟是条藤,把我的腿缠住了,话又说回来,谁比得上她。”说着,伸过粗短的手指,在四姨太的腮上轻拧了一下。四姨太妖娆万种地说:“你再娶回个老五、老六,我也管不着。不过,你给我修座尼姑庵去。”这一娇态媚样,逗得杨按虚心痒,趁着酒兴,把四姨太抱过来,坐在腿上。四姨太撒娇似地扭动腰身,说:“别没正形啦!”
东方鸿飞用眼去瞟赵霄九,小文书不仅正襟危坐,眼睛却望着一面湘绣的屏风,似乎对肉麻的情形视而不见。警长又发现杨按虚犀利的目光望着赵霄九。
“厅长,我们先回去了。”东方鸿飞站起来。
“走吧。用车送你们吗?”杨按虚把四姨太推下膝头。
清凉的月光照着空巷,勾勒出一片黛色的物体轮廓。静僻的街道偶尔飘过远处小贩的叫卖声。冥火般的路灯下,不时闪过幽灵般的身影,是拉客的游妓。也有横阵墙角的烟鬼,睁眼望着皓月呻吟,用手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
“这条太平巷,是治安最好的。算是清平世界啦!”东方鸿飞说。
一个妇女把张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的纸片贴到电线杆子上,盖住‘专治花柳病法国医学博士“的广告。又提着一件小袄,喊着儿童的名字去”招魂“。
“霄九,今天厅长高兴,醉而忘形啊!”
“他没醉。”赵宵九说得很轻松,“东方兄,别试探我了。你拒美人于千里之外,惹得四姨太哭鼻子。她跟厅长撒娇,多半是气给你看的。”
“霄九兄,东方鸿飞今后多要靠你关照了。”
“这是什么话?”他故作惊诧。
“瞒得曹公,瞒不得我徐庶。”东方鸿飞冷笑着说,“厅长和四姨太打腻时,你却看着屏风。这一来,你这副官要当成了。还不懂吗?”
沉默片刻,赵霄九才说:“东方兄的提携之恩,雷九是忘不了的。不知四姨太是否对我有好感。”
东方鸿飞沉思半晌,说:“四姨太虽说是风尘女子,他用情不滥,好淫不荡。
只是心痴,总想寻觅个知音。霄九,最好她不做‘萧何’。“”我明白。四姨太越是推荐我,厅长越是不放心。但我又不能得罪她。这叫“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是透顶的聪明。“东方鸿飞赞叹地说:”我看得出,你是做官的坯子。但记住,既入官场,不下情场。宁吃千里草,不夺嘴边食。“”这种真挚的话,也只有你东方兄才会说啊!“赵霄九感激地点着头。
“羽翼未丰,莫飞九霄;羽冀已丰,也要待机而腾。”
“这更是金玉良言了。”
“待机,懂吗?‘冻方鸿飞加重语气。
“能当个副官,也就心满意足了。还待什么机呢?”
“我指的是叶念秋。”东方鸿飞说,“论智,你胜一筹,论势,你低三分。叶念秋那片天下,不是一天能打下的。”
二人心照不宣,便不再做过多的交谈。赵霄九知道东方要借助他,将来翦除叶念秋,因为叶极可能裹在蓝色妖姬一案中,是东方的克星。东方鸿飞也依稀预感赵霄九能斗败叶念秋,但要毁己于石榴裙下,他的前程是扑朔迷离的。把他推荐给杨按虚,东方鸿飞还有个目的:釜底抽薪——不让他继续做自己的副手。
分手后,东方鸿飞回到警察厅,值夜班的警长夏怀冰便说:“东方兄,告举宋福贵的赖子被宰了,一颗人头挂在长禄里的老槐树上,甭说,这又是蓝色妖姬干的。”
“并案吧。”东方鸿飞并不惊讶,但他恼恨嗜杀成性的蓝宝珠。她总留在本地作命案,这不等于在砸警长的饭碗么?
他躺在床上,点燃一支香烟苦苦思索,突然想起蒙面刺杀王德兴的蓝宝珠说过的话来:“施恩两次,后会有期。”两次?万春楼是一次,那一次定然指的是义释宋福贵了。这件事就算瞒得不严,蓝宝珠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的。宋福贵母子己出关投奔唐山的叔叙,蓝宝珠是不知道他们去向的。他后悔没把叔叔的地址告诉吕小娟,好让她转告蓝宝珠,把宋氏母子从叔叔那里领走算了。城内一宁静,时间一长,再大的案子也会悬起来。
他又想起刘十牌,不知是死是活。听范公馆里的人讲,这位镖爷和黄莉斯闹翻了,吵了一架,刘十牌跺着脚走了,给范金栋留下话,要请三个月的假。范金栋因新丧爱子,正在悲痛中,就准了刘十牌。可刘十牌出现在万春楼时,已经是在假期内了。这样,东方鸿飞就无法摸清他的来踪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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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一封信,他抽出看时,竟是黄莉斯亲手写来的,钢笔字写得流畅、秀丽,英国道林纸散溢着馨甜的幽香。内容很简单,邀请东方鸿飞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地点在英国租界的“大星”饭店。为打听刘十牌的下落,东方鸿飞决定去,目睹这位留洋小姐的风采。
第九章:神秘的女郎
姿容绰灼的黄莉斯吸引着所有来宾的视线。她穿着黑色旗袍,胸襟别着一朵很小的绿绒蒿,长长的乌发被金丝带系住,雍容大度地坐在那里,目光恬静而温良。
西洋式装潢的大厅内,灯火辉煌,照着成双结对、翩翩起舞的男女。贵妇人们珠光宝气,中国的绅士对名媛大献殷勤,轻吻着她们的玉手。燕尾服和长袍马褂,雪茄和鼻烟都混杂一起,譬如中西大菜的拼盘。
依然是学生打扮的东方鸿飞溜进来,人们的精神轻松又紧张,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他拣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立刻有西崽送上咖啡,并轻声说:“先生,黄莉斯小姐请您过去。”
在西崽视线的导引下,东方鸿飞看到了坐在另外一个角落的黄莉斯,两人目光相碰,黄莉斯嫣然一笑,马上垂落睫毛,将湿润的目光遮住。东方鸿飞走过去。
几个交际花都对擦肩而过的东方鸿飞瞟去,见他衣着朴素,便都收回媚眼,腰肢被戴着钻戒的大手一推,踏着舞曲的节拍转走了。
“东方先生。”黄莉斯站起身,很大方地把手伸过来,“久仰你的大名了。”
“黄小姐,你好。”东方鸿飞和她握过手后,坐下来问,“不知黄小姐有何吩咐?”
“你不跳舞吗?”
“不会,也不愿学。东方不过是一介武夫,只懂得使枪弄棒,登不了这大雅之堂。”
“喝酒总还可以吧?”黄莉斯温柔地一笑,微微启开红唇,衔住盛着白兰地的高脚杯,但又不喝,玻璃透过整齐、洁白的牙齿和嫩红的舌尖。说,“祝我生日愉快。”
东方鸿飞举起杯,他看到黄莉斯奶酪般的颈项戴着一条黄金项链,链坠藏在两个||乳蜂的四处,是个极小的十字架,若不留意,会认为是一枚胸针。
不知是谁提议,大厅里又奏起软绵绵的流行乐曲,唱片里的女歌星南音如莺,娇嗲而妖艳:“小小洞房……红罗帐。”直酥到骨头里去。
东方鸿飞微微蹙起眉,把脸向一旁,看到顶着壁灯的半裸女雕像,那含蕴桔黄光晕的丰||乳极有艺术的魅力又富于性的幻想。
黄莉斯说了几句英语,东方鸿飞不懂。她说:“那是光明女神。黑暗的中国太需要光明了,罪恶的世界也太需要主的慈爱和恩赐了。”
“黄小姐是……”他扭过脸。
“基督教徒,主怀里的孩子。”她很虔诚。
一个长着羊脂玉般的脸,无处不俊俏、细腻的男子走过去,微微躬腰,极礼貌文明地邀请黄莉斯跳舞。遭到谢绝后,他望着东方鸿飞,问:“这位是……”
“我的同学东方。”黄莉斯说。
细腻的男子伸过手去,自我介绍:“密特方,韩雄英,百康达影业公司演员,请多关照。”说完,恋恋不舍地走了。
黄莉斯望着他颀长、潇洒的背影,笑着说:“他舅舅是市长。小韩留学日本,回来想从事电影事业,搞个百康达影业公司,谁知搞成搞不成。他多愁善感得像女孩儿,蛮谦虚和气的,半点也不像‘雄英’。”她见警长默默无语,问,“你不喜欢这种场面吧?”
“对。”东方鸿飞直言不讳。
“自惭形秽?”她有点调皮。
警长哈哈大笑起来,许多人都诧异地扭过头来。东方鸿飞神情严肃地说:“这种场面,这些人物都不过是一杯酒。酒醉于我,用于我,沽于我。”
“中国人说话就是尖酸刻簿。”黄莉斯深深地望着他,说,“中国人都能自我解嘲、开脱和自圆其说,不像洋人那么……”
东方鸿飞拦住她的话:“难道小姐不是中国人?”
“我的精神已经属于主了。刚才我说什么?噢,不像西洋人那么坦率,恨就是恨,爱就是爱。”她将爱字说得很重。
突然,乐声小了,大厅内喧哗起来,人群涌出个衣着华贵。
笑容可掬的矮胖老头来。两个交际花搀扶着,款款走到大厅中央。用公鸭般的嗓声说:“各位蒙爱,念兹小女生日,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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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地向四方招手,老态龙钟得很滑稽。
“范老爷,莉斯小姐的华诞不请也得来呀!”
“金栋兄的气色越发好啦!印堂有紫气。”
大洋马似的交际花紧挽着范金栋的胳膊,低着头,腥红的嘴唇贴在范金栋耳朵上,一张一合地不知说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