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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墨旧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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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是先皇的儿子?你是……王爷?
  他看着地上的男尸,喃喃道:“你派人绑架子车母子,却在见到那张黄布时犹豫了,因为那是我娘从宫中带出来,被侯子君捡到的。你以为,子车廿才是张昭仪的儿子,想要改变计划,挟天子以令诸侯,对否?”
  我不由脱口道:“啓均……”
  花羽瞄了我一眼:“你以为他是好人?你以为你爹真是因疫病而死?哼,一个榜眼若想位极人臣,怎能不除掉状元?”
  我脑中一轰。
  原来爹他……
  莘元淇你个畜生!枉我娘当你是我爹好友!
  犹自悲愤,太后见鬼一般盯着花羽的脸,颤着手指头指向他,颤颤巍巍道:“你……你是……你是……”
  “不错,”花羽很温柔地看着太后,浅浅地笑,“晚辈便是罪妇张昭仪的孽子,韩淢。”
  太后抚着心口,似是有些顺不过气。忆卿似也如梦初醒,大叫一声便缩到了角落里,用稻草把自己裹了起来。
  我蓦地扑到栅栏前,双手抓着栏杆:“啓均,所谓逆党,所谓祸首,莫非……”
  花羽微笑:“太后您老人家当年见死不救,母妃她想必很想向您问问缘由。”
  我一愣。却见太后慌忙倒退,跌坐于地。
  想必是确有其事了。太后她……毕竟曾经只是个与无数女人争宠的可怜女子。
  只是……啓均,你不否认,难道你真的是……
  “太后,母妃她在那个国度,很是寂寞,您身为她的好姐妹,可愿前去陪她?”
  “不愿意。”
  花羽怔住。
  一个锦袍翩翩的男子淡然望着花羽,飘然立于人群之外。
  那干假太监假宫女闻声,立刻摆阵朝向来人,大概见此人来到自己身后,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人……你就不能乖乖躺床上养伤么?非要过来显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花羽浅笑。他望向来人,背对着我,可从那轻柔的语气里,我可以想见,他的眼神该有多么清澈。
  这才是他真正温柔的时候罢。
  “那是自然。”火把昏黄的光芒下,来人的笑眼弯弯,“若我不来,卞仁可就活不了了。”
  一头雾水罩下来。
  啓均不是来救我的吗???他,不是应该要利用我谋反么???
  颜孝亭看着我冷冰冰的脸,沉默了片刻,笑道:“卞仁,你可无恙?”
  我干巴巴道:“好得很。”比你这伤员好多了。
  他点点头:“那就好。”
  花羽收剑入鞘,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颜孝亭的视线凝在他脸上:“那块墨玉。”
  花羽道:“我说过不是我的。”
  颜孝亭笑:“就是因为你否认得太快了,才令人生疑,其他学生要么犹豫片刻才否认,要么直接就说是自己的。而且,你太不相信别人,非要自己做多重细作。要知道,谎言说的越多,圆谎就越困难。”
  花羽顿了顿,失笑道:“我不该拿子车肃的文集引起韩澈注意。”
  颜孝亭点头:“这是你唯一失败的一次投诚。对一个普通书生而言,若连户部尚书二十年前的旧事也一清二楚,未免知道得太多了。”叹口气又道:“放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花羽冷笑一声:“听了你这句话,我更是非杀他不可了。”
  我大骇。啓均兄,你果真要杀我……
  颜孝亭叹口气道:“若你是为了我颜某,那就更应该放弃了……”
  花羽咆哮着打断他:“又是那句,又是那个借口!颜瑾,永远也别让我以为,我们是父子!我只是你的养子!跟颜司铭一样,跟你从街头捡回来的所有孩子都一样!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永远不是父子!”
  我怔然望着花羽颤抖的背影,忽然觉得,眼前这高挑的人似乎正在渐渐缩小,缩成一个小孩子,一个牙没长齐,却天天嚷着要吃糖葫芦的小孩子。
  眼中依稀看到,一双凤眼弯弯,两片薄唇轻启。
  “小羽,你正在换牙齿,吃太多酸的甜的,以后会变成老门房那样哦。”
  “啊……那我不要吃糖葫芦了,我不要变成没有牙齿的老公公……我长大了还要吃爹做的水晶蹄膀呢……”
  “乖,跟爹回家吃饺子,八宝珍做的馅哦……”
  我猛地甩甩头,眼中又换成了花羽那起伏不定的脊背。
  花羽冷冷道:“韩汐被我刺中心肺,就算不死,以后也只是个废人,连笔都提不起。只要杀了他最心爱的人,届时天下缟素,皇位虚席,而韩澈荒淫无道,韩沄韩溱又年幼无能,冀朝天子,便是我韩淢无疑!”
  我沉默地望着他。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颜孝亭叹口气:“你以为,万岁爷真的被你刺中了吗?”
  花羽猛地一僵。我也陪着他怔。
  颜孝亭道:“不传出圣上病危的假讯,你又岂会原形毕露?”
  话落,我心中某一处突然踏实了,另一处又似乎空了。
  花羽死死攥着手中长剑:“那又如何?天下之人,没有我韩淢得不到的,包括你颜瑾!”
  颜孝亭眼中一直不见波澜,闻言也只是不咸不淡道:“既如此,颜某只能辜负君之厚爱。”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我想起他身上有伤,不宜近战,匕首又不适合对付长剑……
  颜孝亭望向我,徐徐弯起嘴角:“卞仁,那一晚,谢谢你照看我。”
  话落,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刀锋一转,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耳畔传来花羽痛苦的嘶鸣。
  我一瞬不瞬盯着颜孝亭的胸口,盯着那渐渐洇出的一朵牡丹,墨色花瓣,迎风而绽,飘落在雪地上,无边无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 
  祝大家月饼节快乐 ╭(′▽‘)╯

  ☆、卌六(结局)

  我躺在稻草堆里,头顶是冷冷一扇铁窗,窗外是……窗外什么也没有。
  耳畔也没有低低的啜泣声,即便是不悦耳的啜泣声。
  只有新抓进来的一名小倌的歌声,和一对父子的说书声。
  小倌唱的曲子,调子是烟花地惯见的小曲,悠扬凄婉,而歌词,似颇有意境,其中一句,我依稀听出是“迷花有雾雾罩烟,烟拢月,月寒水,水荡轻舟,无处觅郎影。奴心安在?是君不事君。”
  有点耳熟呢,似在哪里听过。可惜一直想不起。
  唉,自那日颜瑾在花羽面前自戕,小爷我的记性就变得不太好了,每日三餐都常常忘了吃。所幸花羽伏法之后,韩澈联合诸大臣上书,为了斩草除根,不让乱党再有可乘之机,死谏皇上下令将我赐死,皇上没耐住内外巨压,暂将我收押天牢,身陷囹圄,三餐准时送来,也不怕我记不得吃了。
  我也有问过那名小倌,那首曲子是谁作的词。
  小倌说,那是他娘偷来的,名字叫做《殊友赋》。
  我说,哦,殊友,就是特殊的朋友。你娘偷了人家写给殊友的赋,不太对诶。
  小倌叹了口气,岂止不对,简直遭了报应。我娘说,就是因她当年一时贪心,将一个垂死书生写给他娘子的文集偷走,才会终生不能赎身,还让人搞大了肚子,生下来的儿子继续沦落花街柳巷风尘之中。
  我说,嗯,的确不该贪心。不过天生我材必有用,小哥你终有出头之日的。
  小倌又道,书生你不知道,我比我娘还要贪婪,居然拿着文集说是自己作的,在江离苑招摇撞骗。风光倒是风光了,可赢了头牌美誉没几天,就下了大狱。原来啊,这本书是一个逆贼写的,官府说我既有书在手,定是乱党余孽,这才把我抓了进来。
  我说……哦,我就什么也没说了。的确是作茧自缚了。
  转过身子,听那对父子说书。
  老子说,看官,你可知道,普天之下,何事最苦?
  儿子说,先生,您说何事最苦?
  老子说,情啊。
  儿子说,何以见得?
  老子说,看官,你听过久旱逢甘露,却只得一滴吗?
  儿子说,听过,恐怕此乃天底下最不幸之事。
  老子摇摇头,非也,非也。若你听了下面这段故事,怕就不会这么说了。话说先皇在位之时,老朽就在翰林院任待诏了,其时正逢新科状元初入翰林,我给状元打下手,常见那六王子被先帝传召入宫,拟诏时王子便在旁边看着……
  儿子摸摸头,这……先生,这不是父子之间么?
  老子说,看官先别急,且待老朽慢慢道来。话说那六王子登基之后,拟诏时常常侍立一旁的人,就换成了十王子,也就是当今六王爷……
  儿子说,等等——先生,这十王子封王之后,不该直接成为十王爷么?
  老子哈哈一笑,这便是玄机所在了。看官你想,十王子非要万岁爷将自己封为六王爷,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成为六王爷么?
  儿子愣愣一笑,这……我还是不明白。
  老子道,看官,你想啊,六王爷住的地方,不就是六王府?这十王子幼时最喜欢跑的地方,可就是这六王府啊。
  儿子道,哦,明白了。那……六王子他,可对十王子有意?
  老子捋须,呵呵,所以说这个“情”字苦啊。
  儿子点头,嗯……那,六王子心怡何人?不是说皇上已下令,此生不会封后?
  老子做出一个展开折扇的动作,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完打个呵欠,歪在稻草丛里睡了。儿子嚷了几句,也挨着老子睡下。
  我收回目光,脑中昏昏,也想阖眼。
  这个时候,牢门开了。
  一袭明黄色袍子晃了进来,那袍子的主人负手立在我跟前,道:“卞仁啊,朕已依言放走你那些朋友和江贤夫妇。”
  我埋头哦了一声。
  “那日秦蓉并没有刺伤朕,出手的,是韩淢的人。”
  我挑起目光与他对视,嘿嘿一笑:“哦。”
  那人叹了口气,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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