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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好,曦临,我称呼你的名字便是。”低头看一眼吴曦临手边的空酒杯,又是一笑,“我来为你满上。”说着执壶为吴曦临满酒。
吴曦临脸上的笑容不断加深,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看着宮无暇含笑说道:“那日肃王来到太学院,曦临负责接待,肃王果然是气度不凡,恍然一见犹如天神下凡,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人显得瘦了些。”说到这里,吴曦临语音顿住,打量一眼宮无暇。
宮无暇心中微颤,他瘦了?是因为自己吗?脸上不禁黯淡了几分。
吴曦临将宮无暇黯然的模样收在眼中,接着说:“肃王先是询问了此次科举的具体安排,然后在曦临的陪同下参观一遍书院,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便同曦临秉烛夜谈,开始是谈论选拔人才,后来拓展到整顿吏治朝堂变法。再后来,夜色渐深,曦临留肃王在曦临房中用夜宵。对了,当时,肃王就坐在殿下的位置上。”
宮无暇心跳加快,低头看一眼座椅,这是司空玥坐过的地方?感觉一股暖流直达四肢百骸,脸上微热。
吴曦临紧紧注视着宮无暇,继续说:“喝了两杯,曦临见肃王颇显得郁郁不乐,于是斗胆问起,肃王一再沉默,曦临深感好奇,于是执壶劝酒,肃王几杯酒下肚,说起为人挡箭不慎中毒,醒来后才知遭人背弃之事。”
宮无暇面露诧异,怔怔然重复:“遭人背弃?”
吴曦临眸光闪亮,叹息着道:“是呀,是背弃。曦临虽然身在南疆,却也听闻,一个月前,肃王为了救小侯爷,在蔚水上奋不顾身为他挡箭,而后昏迷了十日,在肃王昏迷的那十日里,小侯爷不但不守在肃王身边,还陪着皇帝夜夜笙歌,更在肃王醒来的前一夜不知所踪。原本曦临还以为此事只是别有用心之人在以讹传讹,如今听到肃王亲口说起,总算相信了。”
宮无暇身体僵住,手中的筷子仿佛重达千斤,“吧嗒”一声掉在桌上,万万没想到,司空玥竟会这样想自己,自己明明是受司空灏胁迫,传出来却变得面目全非,可是别人不知道,司空玥怎么也不明白他!
低低的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那个小侯爷只是暂时失踪,他怎会当作背弃!”
吴曦临深深注视着宮无暇,闪动着眸光说道:“小侯爷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是在肃王醒来的前一夜,而且离朝的皇帝亲口告诉肃王,小侯爷是因为心中另有所属,所以才会觉得无颜面对肃王,选择趁夜离京。”
宮无暇闻言不禁眉毛立起来,拍桌而起:“一派胡言!”想到司空灏哄骗强迫自己在先,事后不但不思悔改,还在司空玥面前颠倒是非,心中燃起怒火。
吴曦临的眸光更加深邃,眼中闪动着灼灼光亮,无言注视着宮无暇。
宮无暇感觉对面的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知道失态,勉强压住胸中的怒火,手扶着桌沿缓缓坐下,瞥一眼神色不明的吴曦临,缓缓出唇的声音显得平直无波:“我倒觉得此事或许另有隐情,离朝皇帝之言不足为信。”
吴曦临的唇角微微扬:“曦临愿闻其详。”
宮无暇微垂着眼睑,解释道:“我虽深居后宫也听闻了此事,据说离朝皇帝深通医理,在肃王昏迷期间每日过府为肃王疗毒,小侯爷陪伴皇帝或许是被情势所迫,事后又觉得羞于面对肃王,才选择趁夜遁走。”
吴曦临闻言,脸上露出恍然所悟的表情,注视着宮无暇深沉说道:“听了殿下一番话,曦临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只可惜那日殿下不在场,否则一定可以解开肃王的心结。”
宮无暇的眼帘垂得更低,一想到司空玥误会了自己,心头就感到一阵绞痛,现在自己与他天各一方,他该如何向他解释?余光见一截朱红色的袍袖探过来,吴曦临为自己夹来一只鸡翅。
“只顾了谈话,殿下请用膳。”吴曦临深沉含笑道。
此时,宮无暇哪有心情吃饭,抬头看一眼吴曦临,“我吃好了先行一步,曦临慢用。”说话间,手支着桌子想要站起身,眼前袍袖一晃,只见吴曦临隔着桌子,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宮无暇愣住,灼热的掌温穿透皮肤传导进体内,心神一阵恍惚,恍然抬眸看向吴曦临。
吴曦临心中快跳,收回手,看着宮无暇笑了笑,劝道:“殿下身体瘦弱,曦临觉得,殿下平时应该多吃一些。”
宮无暇蹙眉,他同吴曦临不过泛泛之交,他不该说这些,淡淡地道:“谢谢曦临关心,不过本殿下已经饱了,多谢款待。”说完站起身,在吴曦临灼亮的目光里,迈步走向房门,感觉吴曦临方才握过的地方依然灼烧。
当宮无暇的身影消失在房门的一刹那,吴曦临脸上笑容褪尽,剑眉深锁,命侍从撤去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然后,关上房门,熄灭灯盏,房间里变得漆黑。
吴曦临转身看一眼床榻,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来:“如何?”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从床幔后闪出来,朝吴曦临抱拳行礼:“属下观察,殿下神情自然,记忆并未丧失,没有发现中蛊的迹象。”
“宫微瑕没有下蛊?怎么可能?!”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
黑影又低声道:“前日殿下深入宫微瑕寝宫,半夜时分,被送回长清宫,一直昏睡,所以属下怀疑殿下被下了蛊,但是方才属下仔细观察殿下的眼眸,明澈有神没有异色,因而断言殿下没被下蛊。”
吴曦临颌首,命黑影退下。踱步沉思,这么说来,他的确是南疆皇子,所以宫微瑕才会对他下不去手,看来传言是真,南疆的皇后对宫微瑕有救命之恩。这样自然好,救他归国变得简单了许多,只是,他现在是否清楚自己身份?吴曦临眸光闪动着,如同暗夜星辰,有时候知道事实真相不见得会快乐。
碧澜江上
此时,司空玥的大船刚刚离开江岸,船头一道白衣身影,正在凭栏而望,潮湿的江风吹得白袍猎猎作响,黑眸望向水岸,韩子仪一行人正转身撤离江岸,白衣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低声吩咐:“放慢船速。”转身进入船舱。
走到桌前席地坐下,望着桌上静静流淌的沙漏,眸光明灭不定,片刻后,侍卫进来禀告:“王爷,他们回来了。”
司空玥黑眸微闪:“让他们换好衣服,带他们进来。”
侍卫领命下去,不多时,四个身形敏捷,穿着侍卫服的男子进入船舱,在司空玥面前一字排开。
司空玥扫视四人一眼,身材都不高,双目炯炯,头发滴着水,还是湿的。
为首的男子抱拳禀道:“属下四人已将碧澜江沿岸的火炮岗哨打探清楚,并且绘制出分布图,请王爷过目。”男子说话间,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用蜡封住的皮囊,启开蜡封,从里面取出一块丝帛,呈给司空玥。
司空玥接过来展开观看,指纹斑驳的丝帛上绘制着碧澜江岸绵延百余里的山林,上面详细注明了火炮和兵力分布情况,并且标注了一条可以避开大部分火炮的航线,以及登岸后可走的捷径。
司空玥勾起唇角,有了这张图,离朝大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渡过碧澜江,而一旦失去碧澜江这个天然屏障,攻取南疆几乎可以说是探囊取物!
命四个人下去休息,吩咐侍卫:“加快船速!”
当天空现出一抹鱼肚白,大船经过一夜航行,终于驶向江口。
江岸上站了一排人,为首之人身形高挺,身穿着青灰色战袍,绷着一张脸举目远眺。
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吵嚷声:“秦将军看够了没有?若是贻误了战机,皇上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
秦之遥皱起眉头,回头看一眼夏侯震:“肃王尚未归来,若是现在出兵,王爷会被南疆扣为人质。”
三天前,他接到京城传来的密令,命他做好准备,两日后攻打南疆,届时京城会拨来十万精兵,由夏侯震率领,二人兵合一处,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碧澜江!这让他隐隐感到司空玥此次出使南疆的真实用心,只不过现在就攻打南疆?还是让他深感意外。
而每每想到晏回,秦之遥便黯然神伤,自己远在南境只听到传闻,却不知道其中的真实情况,而司空玥上次出使行色匆匆,他也没来得及询问。
夏侯震睨一眼绷着脸的秦之遥,自然清楚其中的厉害,可是,他就是看着秦之遥不顺眼,连带着还有司空玥,想到原本爱说爱笑的宝贝女儿,现在总是看着一处发呆叹息,都是被晏回这个臭小子给迷住了,可恨的是,秦之遥,司空玥包括皇帝都围着晏回团团转,把好好的一个儿郎都给拐带坏了。
所以,夏侯震就是想看到秦之遥为难,自昨日率兵抵达临安后,就以谨遵圣旨之名敦促秦之遥发兵。
又扯着嗓门嚷嚷道:“肃王爷一去十来日,估计已经被狡诈多端的宫微瑕扣留了,我们正好发兵解救。”
秦之遥听着夏侯震瞪眼睛说胡话,心头烦乱,抬目瞅一眼江面,正好望见水平线上出现一艘大船,隐隐看见一道白衣身影立在船头,秦之遥原本紧绷的心绪不由一松,肃王平安归来,现在可以发兵了!
夏侯震也舒出一口气,说归说,他自然不会不顾司空玥安危贸然出兵。
不多时,大船靠岸,司空玥高大的身形走下甲板,打量抱拳相迎的秦之遥和夏侯震,黑眸微转,早在船上就已看见他们身穿战袍,难道要提前开战?
夏侯震上前一步,禀道:“王爷,皇上有旨,命我等即刻攻打南疆!”
司空玥剑眉皱起来,果然让他猜中了,黑眸看着夏侯震,却没有说话。
秦之遥面带思索,深看着司空玥说道:“不知王爷是否有所发现?”
司空玥看一眼秦之遥,略一颌首,这才说道:“本王有重要军情禀告皇上,所以暂不出兵,一切等本王面见过皇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