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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幽乍看那丝线颜色竟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尽管愈觉诡异,却又说不出口何处生异。
“小女草芥之流,怎敢与夫人媲美。”
“难道你不觉得眼熟?”
禅幽浑身一颤,眼熟——那人的鞋子颜色格外眼熟,那人手中的细缝的布帛很眼熟,就连那人的足弓轮廓也熟悉的似曾相识。
二夫人轻拂长袖:“李姑娘若有急事,且先行罢。”
禅幽只觉得浑浑噩噩,她跨出门槛——暂居赵府不过三日,然而种种诡异却非是巧合。
她穿过月洞门——翟丽无故小产六载之久,院门处被埋恶咒符箓,阖家上下竟不以为怪;她转过曲廊——婢女秉儿曾言二夫人只比翟丽晚一年进门,即使是长相稚气,六年前的二夫人也绝不可能超过十岁年纪,赵家亦不会迎娶一名未满十岁的幼/女——那么只能说,二夫人似画从六年前进门之时就一直是十四、五岁的模样,六年来从未改变。
赵师贤房中的侍女丹青,绘的分明是豆蔻年华的李家小姐,然而二夫人似画却与丹青之中的少女一无异:画中的少女究竟是何人?
禅幽一推赵府后门的木门,早行一步的子蛉守候多时、看见是她快步迎上前来:“你脸色青白,究竟还有何事?”
禅幽猛一跺脚,忽地忆起二夫人亲手为自己挑拣绣鞋,鞋面绣工一绝,内垫棉层,二夫人手挽绣鞋亲自为她套上……
禅幽弯下`身,脱下脚上的绣鞋,二指并入探进其中,一掀鞋垫——
乌云掩蔽明月,惟有后门檐下一盏灯笼晖照,烛火跳跃不止,映就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亦形态变幻,恰似妖魅横行。
烛火映照下,鞋垫的背面赫然是半幅黄纸符箓,符箓只有半幅、看不清所绘邪文;禅幽将另一张鞋垫抽起,左右拼合,正是一张夜叉怒目的黄符,右下方细字如蛇行,写的正是李家小姐心月的生辰八字。
禅幽大骇,攫住麻衣少女的手腕便再次闯入赵府庭院。
“哎,你鞋子还没穿上呢!”
“鞋垫都被人贴黄符了,难保斜面那儿不会绣着咒文之类的东西……鞋面、鞋面,我知道了!”
麻衣少女一手箍着婴孩,随在她身后拔足狂奔:“你又知道,你当然知道,你是主角嘛,你什么都知道。”
“……我刚向二夫人辞行时,她正缝制新衣——赵爷病重,她却是手执缟素,我想、她缝的新衣就是寿衣。”
麻衣少女只觉头皮发麻。
禅幽穿过月洞门,续道:“她今日所着新鞋,鞋面只有金银二色丝线,那色泽不似寻常之物,倒像是用金银冥纸折叠所焚化的新鞋——”
眼见赵师贤卧房木门紧闭,内中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禅幽举臂在前、奋力撞门,木门纹风不动——她以齿啮咬指腹,划过门扇,怒喝一声:“破!”
木门倏然敞开,只见二夫人似画俯身床前,衣袍半解,身下所系的腰襦已环上赵师贤脖颈。
禅幽大步上前取过烛台,直往北墙的仕女丹青行去;二夫人娇咄一声:“李心月!”
烛台挨上画卷,只余一寸,挥散的烟熏上画面。
“我早已更名,非是七年前李家长女。”
二夫人勾唇,稚气芙面藏于阴郁之中,愈显诡谲:“你将那画卷烧了也无妨,你烧完了,恰好也是夫君魂断时,我俩比翼阴间,再无人阻拦。”
禅幽直视那诡笑的芙面:“我常道旧物寄情思,此画卷所绘虽非二夫人,二夫人却为赵爷情思所动,古画幻化异物,其心善妒,于庭门下咒,陷翟丽小产,促赵家无嗣……”
似画捧腹,狂肆笑语:“我道赵师贤是个痴人,心心念念着那李家小姐,一年两年地等,他盼着婚约、盼着岁月,娶进来的却只是李家小姐的婢女,我初时怜他痴心,化形相见;他一直都知道我不是李心月,却依然真心待我、只因我与丹青无二——我敬他爱他,却怎么也比不上李家小姐,比不上他多年的痴心。”
禅幽紧握烛台的手开始不自然地颤抖:“……赵师贤血脉中是天赋的净化,理应无妖邪可靠近,为何你竟……”
她笑捶床柱:“我是什么,我算什么,即使他的血液能净化魂灵妖邪,却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思,我为他情思所化,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想着你,二夫人似画就可以永远陪着他。”
似画媚笑忽转狰狞,嘶声悲鸣,双手一扯腰襦,勒紧男子的脖颈。
烛火揩上画卷,禅幽手扯木轴,掷卷于地。
似画自知形神消散,笑声愈显癫狂,鬓发散乱,眦目狰狞、浑不似昔时小鸟依人的稚气柔媚。
男子的唇角初时只轻轻弯起,他张开那如水清澈的眉眼,温柔地注视着身上加诸的狂暴戾气;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少女蛾眉,似心满意足,又似痴醉惘然。
似画僵硬着身子,再也动弹不得,足下如烟随风消散,她捶床大笑:“你是把我当做是李心月了,即使她要你死也甘之如饴?”
笑声俱散寒风,萦绕床前,厮磨床畔,似在流连;画卷转瞬成灰,爱恨痴嗔不过弹指虚妄,忆记伤怀。
禅幽聚拢尘灰,至于骨瓷内。
二夫人设灵于中堂,停柩超度,棺内不过旧时衣物,骨瓷中也只是画卷轻尘。
赵府上下皆披麻衣,守于灵前。
禅幽执起一柄薄刃,向赵府家主说道:“赵爷之血可净化怨气哀魂,且让二夫人安心上路。”
赵师贤淡然一笑,薄刃划破指腹,腥红外渗,滴落骨瓷之中。禅幽于灵前长揖一礼,充作辞别,素衣翩然,转身步出灵堂,赵师贤眸光一黯,亦旋身尾随而行。
二人走出灵堂,禅幽伫足,却并未回头。
赵师贤低唤一声:“心月,你且留下……”
柔肠百转,贪嗔怨恼一一涌上心头几乎辨不清是非。
“赵爷,虽有丝麻,无弃官蒯,虽有姬姜,无弃蕉萃…”
“我只要你留下而已。”
禅幽说道:“其实小女心中,从没怨过赵爷半分,你我错身佳缘,不求来生再续,小女只盼赵爷此生福寿绵长,祥和顺遂。”
她不敢回首凝望,恰似她舍弃从前。大步跨过门槛,她直视人生;路的彼端,还有人翘首以盼,默默守候。
第七章 泥孩(一)
1)乱说话是不对滴
前往衙门口监审的人们出乎意料的多,禅幽不自觉的掖紧了怀中婴孩的裹布。
那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面瘫,若非有很强烈的情绪波动,否则整体就睁着那双死鱼眼看着别人——她想,孩子的面瘫倾向与某人一天到晚搓他的脸、捂他的嘴密不可分。
孩子双目晶亮,然而神韵死鱼;他百无聊赖的吮着手指,兀自的吹着泡泡。那泡泡又圆又大,缓缓上升——禅幽当机立断,伸手捂住他的嘴。
公堂之上跪着一男一女,那少年显然是内行、懂门路的,早已弯下`身子,匍匐在地上;麻衣少女腰板挺得笔直,这下跪的姿势已经是她对衙差谈判辩论最大的让步。
升堂的经典场面,衙差敲杠,口呼V5。
县令高坐堂上,五缕长须仙风道骨的师爷立于身旁,响木惊堂——吓得禅幽差点将婴孩抛出去了。
县令怒喝:“堂下男女是谓何人。”
少年颔首扬声:“小人乃本地人士,名曰流觞……”
县令又问:“怎地不往下说?”
少年答道:“小人贱奴身份,岂敢将主人家府昭然公堂,辱家主清白。”
少年还没说完,那长须师爷便俯在县令耳畔,私语窃窃;衙门口几个市井无赖见状亦口出秽语,轻蔑鄙夷之色溢于言表,禅幽抿了抿唇、装作没听见。
县令听闻师爷私语,再看向少年,神色略显尴尬,他转首、怒目圆睁:“堂下女子,举止恁地无状。”
麻衣少女只觉那人气恼得莫名其妙:“我跪的姿势不端正吗,这是我第一次上衙门,大人请见谅。”
县老爷怒了,禅幽也怒了——敢情你以后还想上啊!
若是平时,县令必先给她上大刑、以施庙堂威严,然而此案特殊,他决定缓一下再发怒:“有人目击你与流觞夜深时于街巷苟且,是否属实。”
“大人,你这话忒不厚道了,无凭无据冤枉我会遭天谴的。”
县令一拍惊堂木,怒指堂下少女:“辱骂本官,蔑视当朝律法,按律应处大刑。”他手拈刑签——禅幽二指曲起,狠狠地往怀中婴孩脸上捏了一把。
刑签落地,衙门前传来婴孩高声啼哭,本是苍穹晴空,万里无云,霎时间风云变色,天地黯然、飞沙走石,当真似皇天震怒,冤屈滔天。
两旁衙差无人敢动,县令怒喝一声:“上刑。”
怒声方歇,一锦衣玉冠男子排众而出,俊目炯然,抬手大喝:“触犯天怒,谁敢动手。”
2)倒叙,都是倒叙的错
李姑娘近日接了件活计,工作内容不详,早午晚不定时打卡,但一整天地晾在客店等她实在闷得慌。麻衣少女闲暇无事,便满大街地逛,偶然之下听闻县城里有一处望月湖,景致优美,花团锦簇花枝招展花繁叶茂。
好奇之下恰巧排遣寂寞,抱了婴孩直奔望月湖。
湖畔葱郁环绕、十步花堤,水气扑面送递阵阵脂粉香腻,不知是清晨未散的薄暮、抑或是女子散落的香粉,皆化作望月湖裹缠的轻纱,轻纱朦胧下幽怨的叹息。
堤岸停靠十数艘精致花艇,尽管皆是轻纱繁花点缀,船身窗棂的雕工却是各具风格。
那堤岸的花艇还没看尽,便又被湖畔卖泥娃娃的摊档给勾去了目光。
摊主是一年约三十的美貌妇人,肌理细致白`皙,一身深褐色衣裙更衬得肤触莹润娇嫩。樱`唇微弯浅弧,柳眉凤目更是说不出的无限风流。
麻衣少女在摊前左挑右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