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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钉床正中央端坐一人,全身上下一丝`不挂,他披散一头灰白而稀疏的发丝,一手执着木勺,一手执着铁梳——硕大的油桶就搁在他身旁,从那木桶中冉冉升起的白烟中可知,这木桶装的尽是沸腾的热油。
老人将木勺探进木桶,舀起了一勺滚油,猛地往周遭的铁钉泼去,也不怕热油溅到自己似的;他放下木勺,直挺挺地躺上了刚才泼上滚油的铁钉,取出一柄女子所用的小铁梳从自己的胸膛开始,一路而下,经过了心脏,经过了肝脾,经过了腹部,经过了下/体,铁梳就是巴掌大小的一块,这老人的力度也不够,第一次梳弄下来,除了烫红了皮肤,倒也无大碍。
禅幽见状显然是舒了一口气,然而那麻衣少女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紧紧地攥着她的臂膀,不自觉地抽气。
梳子乃女子心爱之物,一梳披肩长发,二梳含羞及笃,三梳美人髻鬟,四梳妇人留仙。
梳子亦为重刑惩戒之具,一梳皮相赤红,二梳血肉外翻,三梳剃筋断骨,四梳前生罪孽。
老人抬手又梳,从胸腔开始,外皮顺着铁梳所过之处一一掀露,敞开的胸腔是一片鲜艳的血肉,里面的筋肉鲜活地跳动着,正是因为再无遮蔽,在血肉模糊中,那些充满生气的脉动才愈显活力十足。
老人缓缓放下梳子,捡起木勺、探进油桶之中,舀起滚油——
禅幽掩住张启的唇齿,仿佛那滚油会烫到自己的喉头似的,她意有所觉,然而远未有亲眼所见的来得震撼。
木勺的滚油均匀地浇上裸露的胸腔,点点滚落,灼烫骨肉。
滚油揩上了鲜肉,“吱”地一声响起来了,还带着血的嫩红鲜肉被烫上了这么一下,仿佛是抹上了脂粉,红润得似诱人品尝。
从胸腔到下`体,外皮掀露,滚油一路铺上之处,莫不接连不断了响起“吱吱吱”的声音。就如同烫红的油锅,铲下肉片那样的爽利。
尽管是亲眼目睹如此一幕,禅幽深吸了一口被油灼起的肉香,竟觉得有几分饥饿——一思及此,不禁有几分羞惭。她与麻衣少女对视一眼,两人的心底又被好奇所填满,不禁转过头去。
老人放下木勺举起铁梳,第三次梳弄——梳齿所过之处,勾断青筋,溅起肉末,终见染血的骨骼。
禅幽终究没忍住,猛地冲到钉床前:
“……老人家、老人家何故如此啊?”
那老人倒没领情,另一手迅速地拾起木勺,舀起热油、二话不说便朝钉床外的女子泼过去。
禅幽反应慢了一拍,站在身后的麻衣少女快步上前,扯了她的手腕向后倒退——滚油只溅上子蛉的布鞋而已。
老人冷笑道:“我在此梳洗,从没人叨扰,二楼的丫头怎么将你们放上来了。”
禅幽想起楼下那女子纵身投河的一幕,仍心有余悸:“我与那位姐姐相见投机,小女得以渡河,不过机缘矣。”
天工(九)
老人的梳弄之刑还差最后一下,他凝注心神,不再与眼前二女交谈、重执铁梳,室内气温腾升,铁梳已然是触手的炙热,梳齿再度揩上他胸前的骨肉模糊、无异于是以铁烙铲挖躯胴——麻衣少女忍了又忍,终是不忍细看,别过头去。
禅幽蹙眉,亟欲出言阻止已然太迟:梳齿扫过胸前肋骨,应声而断,梳齿勾破胆囊,牵连着带出心脏;老人咬牙忍痛,扬手一挥铁梳,竟是若无其事一般将梳齿上勾出的器官尽管摔在地上。
“老人家……”禅幽目睹此情此景,饶是见惯生死无常,亦不觉带出种种可怖的感觉,就连自己身上也几乎要生出如他一般挖肉碎骨之痛。
那老人毫不理会,手上铁梳顺着开辟碎裂的胸骨一路而下,直捣脾胃,勾连出长长的一段大肠——那段肉肠还带着些许离开人体前的体温,弯折着它原有的弧形,沟回的纹路并未忘却自己的工作、仍旧习惯性的蠕动着,仿佛从未离开温暖的腹部。
捣烂的脏腑及肉肠就这么被人随意地甩在铁钉上,模糊成一团地血肉无法适应铁钉屹立的尖端,无助地滑下铁钉,一坨一坨地失去本来的面目形态。
再会看老人胸腔,那里除了紧贴后背的半片肋骨,只剩下零星的肉块,鲜血湿润了他整个躯体,老人彷如披上一套喜庆的大红新衣,若是忽略他脸上的痛楚,倒更似是将要着手筹办喜事一般的自在。
禅幽看出,老人双腿发软,如此自残之举的痛苦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他依旧紧紧攥住手中的铁梳——禅幽现在才知道,一旦铁梳离手掉落铁钉之间、铁板之上,老人必须五体投向铁钉、方能拾得铁梳。
老人唇色惨白,脸如灰纸,颤抖着唇瓣时,难以自抑地发出嘶嘶的抽气声:“铁梳之刑,可正脊梁,理顺脉络,直视吾心,端整仪容,消弭色`欲……”
“老人家,这是自残的刑罚,并非什么修身之道。”禅幽看着浴血中的老人,血痂就结在他皮肉松弛起皱之处,新的鲜血继续流出,冲刷着这年迈的躯体。“……老人家,你与二楼的那位姐姐何以在此受刑,能否告知小女?”
老人目光悠远,也不知是瞬间呆滞了,还是没有听清对方的发问,径自喃喃说道:“……小姐,小姐,我不该将那包有毒的药粉给你送去的,何况错的人也不只我一个啊,小姐……”
禅幽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她试着将玄衣女子所言与这老人的疯话联系在一起,然而、她得到的信息并不完整,勉强拼凑的话还缺少一些关键的环节。
“……老人家,我们想要登上白玉塔的第四层。”
这句话,老人算是听懂了,他咧嘴一笑,脸上扭曲着一种诡异的幸灾乐祸。
“……想要过去吗,当然可以的。你可以选择赤脚走过去,也可以把我身上的皮剥下来、垫在脚下。”
禅幽闻言,胸中恶心欲呕,她调整呼吸,思索良久,然而摆在眼前的境况就这样,前路虽在脚下,却形同于无。
她的衣裳早已散乱,仅着里衣的身上还带着细细的颤抖,不知是为之前渡过油锅的余悸未消,还是为眼下的前行无路。那枚碧青的螟蛉玦子早已滑出里衣,悬在脖颈上,衬着那雪白的柔肤颜色,显得益发莹润。
麻衣少女走上前来,身子挨上她,轻声说道:“我有办法送你过去……”
禅幽猛地一把攫住她的臂膀,低声呵斥:“你究竟怎么了,别老想着非把自己整死不可的法子,总有办法的,我们一起过去。”
麻衣少女的视线不自觉地对上浴血之中的老人,两人思绪各异,子蛉低语:“或是亲手给他剥皮,或是践踏活人的皮肉,你都是做不出来的。不对别人残忍一点,你要怎么活下来。”
“这根本就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子蛉又瞥了那老人一眼:“我只会跟你说,踩着我的身体,你照样可以过去。”
无声地听着两人对话的老人嗤笑出声:“说得太对了,人总得为自己打算的,要是谋害别人能够换得自身平安顺遂,活剥人皮也算不上什么。”
禅幽转过头来,看着老人身上的血渐渐地止住,他弯腰拾起铁钉上穿刺着得内脏器官,也不按顺序规则,就这样硬生生地往胸腔里塞,他捂着胸膛,也捂着慢慢往外掉出来的破碎肉块,他屏息静待片刻,那裂开的胸腔竟神奇般地重新愈合!
子蛉看着她眼中难以置信的神色,轻声说道:“虽是伤入骨骼,然而唯有这样重新生出皮肉,才能再次体会剔骨梳洗之苦。”
她在铁钉前弓腰弯身,随意束起的长发滑过左颊,遮盖容色:“你爬到我身上吧,我驮你过去。”
禅幽眼看着眼前这个人,她实在说不上原因,只是从进入白玉塔之后,子蛉就开始变得……不再像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人。
她大步走上前去,攫住那人的肩膀,想要将这个人从铁钉前拉回来,然而子蛉铁了心的弯拱腰背,就连半分退路也不留给自己:“你到底是怎么了,起来吧,我也可以……”
“你不可以!”子蛉猛地喝斥,深吸了几口气,她左右两侧太阳穴上赫然是深凹下去的印迹,似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按压下去。她极力忍耐,续道: “我不要你死,如果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在爬上她后背的时候,禅幽想起了从前,她感觉自己的人生是从得到那枚螟蛉玦子才开始的——碧玉本是完整的圆,然而她将半圆下药作引子,圆缺为玦。剩下的玦子一直的伴着她,不管她是关在朱门大户的李小姐,抑或是落魄伶仃的李心月,还是现在一名不文的李禅幽……她甚至觉得,一件死物更胜于生人,死物不会说谎,死物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禅幽觉得自己疯了,低下头来,眼里看不清身下的险象环生,视线中模糊一片。
“……你干嘛哭了?”
“我没有哭。”
“眼泪都掉在我背上了……湿湿的,让我很难受。”
子蛉四肢胸腔被铁钉穿透,她仰起头来,尽管地用脑勺对着身后那人,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痛苦的神色。
天工(十)
禅幽为她替换了半身,怀里一直无比珍惜的两个人偶,其中的一个已经千疮百孔,棉花团从泛黄的布料里面挤出来,缝合身体的丝线爆开断裂,就连人偶的头部也因为断线而歪垂在一边,代人受刑,鳞伤遍体。
子蛉走下铁钉丛的时候,她抓着她颤抖的双手,躯体、腿脚一点一点地从尖锐的钉头上抽离,子蛉无力地靠在她的肩头上,相贴的肌肤掩去撕裂的伤口,然后那样的痛苦却可以从肌肤的亲吻中传递给彼此。
两人只能靠上墙壁凝视着另一端的老人再度舀起滚油,执起铁梳撕裂胸膛。
换了半身的子蛉容色不似以往的红润自然,现在的她看上去更似久病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