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将瓷罐放置桌面,不出所料,灵参拱着身体探出布巾,大脑袋蹭了半天也没能蹭出罐口。
“叽……”
眼里的灵参犹如段雁池,一半白胖胖,一半却已如枯萎般皱缩。
“抱歉,不能送你回玄冥岛。”沈素和抚摸它头顶。
灵参磨蹭主人手指,“叽叽!”
它不稀罕玄冥岛,哪怕被取走全身须根,但主人对它好过,它便舍不得,觉得主人真心爱它。
“我有事待办,需去很远的地方,不能照顾你。”沈素和微笑望它,道:“狄先生是好人,你要乖乖听话。”
“叽……”灵参往土里缩了缩,“叽叽?”
“我答应,回来的那天就接你。”沈素和轻轻点了点灵参脑袋。
“叽?”
“恩,我们拉勾,绝不食言。”沈素和任灵参撒娇,唇畔是宠溺笑容
第四十七章
每救一人,弟弟仍活着的希望便多一分;然而现实将信念颠覆,为救人,沈素和错过了最重要之人。该选择寸步不离的守护,明知对方心底恨意由来,再不阻止必酿成祸事……可一步错,步步错。已无后悔机会。
曾经费解为何段雁池既温柔又残酷?今时,沈素和终于恍悟——温柔来自内心,残酷亦同样;两者并无区别。
经由引荐,三日后沈素和进入了所戒备森严的宅院。外观朴素,内里却别有洞天,奢华不亚当年将军府。
垂首一路跟随,仅仅身前侍者的仪态便显风范。
“请。”止步厅前,侍者微微垂目。
沈素和弯腰一揖,跨过门槛,依旧低垂脑袋,内心默数步伐……不多不少,恰巧停在当中。他撩开衣摆,跪地叩首,“草民沈素和,拜见圣上。”
“平身。”低沉嗓音响起。
沈素和起身,紧盯脚下方寸。
“将头抬起。”
深吸口气,沈素和缓慢抬首,视线尽头是白色纱帐,帐后隐约道端坐身影。
空气仿佛凝结,薄薄白纱将同样的寂静割裂开来。
即使瞧不真切,沈素和也晓得对方生做如何面容——一双桃花眼,纵是无情也动人。
“朕听闻你师承医仙,想必医术精湛。”
沈素和重新折腰,道:“不敢当,能为圣上解忧乃草民莫大荣幸。”
“毛遂自荐因为你有信心,朕抱以期待。”
“草民绝不负圣意。”沈素和曲膝,额头抵上地面,他双眼紧阖,唇角颤抖。
退出厅堂,沈素和被领往目的地,沿路守卫处处,直至屋前更是密不透风的看护。
先前那名侍者一进屋便谴退了丫鬟,走向床畔,掀起一侧帷幔,俯身凑近沉睡之人,苍白漠然的面庞浮现浓浓忧愁,“哲哲……”
等待许久不见回应,侍者轻叹一声,直起腰身转向沈素和,“有劳大夫。”
沈素和轻轻点头,这才靠近。
诊脉,观色,沈素和一丝不苟,谨慎而专注,半柱香后他退至侍者身旁,轻声道:“草民虽有腹案但患者内伤沉重,非一般可治。”
惊喜在眼底一闪而过,侍者收敛情绪道:“这无须您操心,请开方吧。”
沈素和点头,舔墨挥毫,将药笺交予了对方。
侍者接过匆匆一瞥,立刻拧眉望向沈素和,似有言道却最终折起纸张,“确非一般药物。”
“有劳公公呈上。”沈素和揖礼。
侍者怔了怔,片刻抬手抚过鬓角发丝,仰起下颌道:“咱家李德馨。”
“李公公,事关重大。”沈素和直视对方,神情恳切。
李德馨将折好的药笺扔上桌面,似笑非笑道:“龙颜盛怒难免殃及池鱼,咱家惶恐。”
“救他唯此一途,孰重孰轻,公公自有定夺。”
“你以为天下间就你一个神医?”李德馨背起只手,腰身笔挺,绕圆桌缓慢踱步,视线却琐在了药笺上。
沈素和观察入微,心知对方已动摇,“论医术,天下间沈慕来称第二,无人敢居鳌首。”
“说来说去,不过仰仗你师父名头。”李德馨轻笑,视线转向沈素和,双拳抱举头顶道:“当今天子所求,谁人能拒?”
“他若再不医治,三日必临大限。”沈素和平静道:“师父四海为家,即使有心也无力。”
“你威胁我倒罢,可威胁圣上的代价,你明了?”李德馨眼露疑惑。
唇角微弯,沈素和道:“多谢公公。”
“咱家尚未——”
不等李德馨说完,沈素和拿起桌上药笺,双手奉上,垂首道:“公公大恩,沈某感激不尽!”
李德馨表情复杂地审视沈素和,末了伸手探向了那张药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沈素和一身单薄青衫被请入了间屋内。
离将药方交给李德馨,半日已过。
其中煎熬唯沈素和能够体会,即使他全然非赌徒个性,但关键时刻仍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卸去轻纱遮蔽,沈素和与对方双目相接。
笑意盈盈,眉眼如画,赵秀锦衣玉带,发冠高束,微微仰靠椅背,半阖的眼帘下送出视线,“财富,权势,大夫视若敝履,却要换贼子性命。朕好奇其中理由?”
膝头紧贴坚硬地面,沈素和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圣上又以仁孝治天下,草民望圣上开恩,放他生路。”
赵秀沉笑,指尖一下一下敲击座椅扶手,“弑君之罪若能饶恕,此间有反心者都可将矛头指向朕了。”
“坊间传言他乃贺兰余孽,草民可以做证,他与贺兰绝无关系。”沈素和一瞬不瞬望着赵秀道。
赵秀静静看他一眼,朝身旁李德馨抬了抬手,李德馨快步走出,眨眼工夫返回,身手跟随两名粗壮兵士,架着个血淋淋的人,将其放置在了刘秀面前。
斜睨对方,赵秀温颜道:“你与贺兰晔是何关系?”
“父……子……”
“你行刺朕的理由?”
“为……父报……仇……”
血人犹如烂泥瘫软在地,双眼失神地盯着沈素和衣摆。
“你可听清了。”赵秀窄袖一挥,兵士立刻将那血人拖了出去。
沈素和眼底阵阵发黑,胸口气血翻涌直要冲出喉头。
“他已亲口承认,你还要为他作证么?”赵秀好整以暇俯瞰脚底之人。
沈素和半晌无语,随后竟全身痉挛似的呕出一口鲜血。他低咳数声,抬手捂住口唇,便见血水顺指缝汹涌而下。
赵秀眼眸愈发沉静,他起身走向沈素和,忽而提住对方臂膀捞起,冷然道:“难为你忍这么久。”
沈素和慢慢抬眸对上赵秀,唇畔满是刺目鲜红,他笑了笑,道:“以仁孝治天下?也难为你如此厚颜无耻。”
“你该恨的另有其人。”赵秀将沈素和拖入椅座,一手捏住对方下颌,在那面庞仔细看起来,眉头渐渐紧皱,撤回手,赵秀难掩失望。
沈素和仰望赵秀,道:“放了他,他什么也不知。”
赵秀不置可否道:“你无选择余地。”
沈素和起身,绕至赵秀面前跪了下来。这一跪非平民敬仰,臣子效忠,“我会给你想要的……”
“他值得这句话?”
“值得。”沈素和坦然答道:“我与他虽无血缘却亲似兄弟,若非遭我连累,他何至心怀仇恨?所得所失莫不是报,既是我种的因,也该由我了结。”
赵秀凝眉,“你当真以为此因是你所种?”
“过往之事何必追究?”沈素和摇了摇头。
“你太像素若水。法场众目睽睽,她最后遗言却是‘不后悔嫁贺兰晔为妻’”赵秀盯着沈素和被血染成墨色的前襟,道:“可越如此越显可笑,贺兰晔背叛了她,背叛了整个皇朝。”
沈素和安静聆听,随即道:“父亲的过失我愿承担。”
“你担得起么?”赵秀猛地转身,竟觉一丝心痛。
“担不起也要担,我既前来便已无退路。”
“你身负重重枷锁,又有什么立场教我放他生路?”赵秀意有所指地望向地面干涸血渍。
沈素和冷静道:“你想救他。”
“你以为我无能耐救他?!”赵秀忿忿不平。
“你确实没有能耐救他。”沈素和虽双膝跪地,上身倒挺得笔直,他顿了顿,轻声道:“兄长……”
第四十八章
一声“兄长”,背在身后的手,手指不禁蜷缩,赵秀沉默许久方开口,“你应该明白,普天下能称呼朕兄长的唯一人。”
靖文帝赵澄毕生只有两名子嗣,长子赵秀,次子赵辞,且同母所诞。赵澄驾崩后年仅束发的赵秀登基,其母容贵妃封太妃,赵辞封宁王。同年,容太妃因病过逝;次年便是震动朝野的贺兰满门抄斩案。此案众说纷纭,贺兰晔勾结外贼虽罪证确凿,但不乏“功高盖主,杀鸡儆猴”的猜测,一时间朝野群心惶惶。
赵秀亲临法场,贺兰上下七百三十八人,血流成河,那残暴的气味于都城盘绕月余不散。
十六岁少年天子,面对如此场面却无动容,而贺兰晔直至被砍头颅也不曾为己辩白。
转眼二十寒暑,再逢之日,物是人非。
沈素和幼时体弱多病,常年将养深宅,三岁前几乎足不出户。素若水视他若宝,贺兰晔却并不与他亲近,以至他惹出笑话,对着个男仆的背影喊“爹”。他总记不牢父亲长相,只对高大的身材尚存印象,当他欢喜地追上前去,那仆人竟吓得跪地磕头。
仆人被吓坏了,可哭的却是沈素和,他知道自己认错人,小小年纪也懂得了羞愧。他想念父亲,背着素若水偷偷跑去了前院。
迷宫似的将军府,沈素和没头没脑闯入处庭园;时值小暑,园中芙蕖盛开,碧莲连天,点缀得那花儿粉白,一朵朵精巧犹如玉雕,楚楚动人。
碧绿中一条平铺的石桥直通花间小亭。
沈素和怯生生地走向前;他年纪小,白绸短褂里还着着兜兜,红布兜兜露出丁点颜色,衬得他越发像个瓷娃娃。
走得近了,他半掩着躲在了亭柱后,探出个脑袋。因为是偷跑出来,也没顾得梳发,松散地披在身侧。他以为对方瞧不见自己,所以藏了许久。
那亭中少年正专心致志地提笔描绘,时不时便将视线送往亭外芙蕖。
笔下一顿,少年微不可察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