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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自长门街上被拥进东宫的倩影,不想让一个人品尝着孤独寂寞的他再次心疼难止……他体贴地顺从着和他们出门,高高兴兴地一路走来,假装仍然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其实他的心依然很疼,只是感激他们对他的心意,命令自己坚强一些,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毕竟……是曾经交付过真心的一段恋情,哪里可能真的不在意呢?
在寺中漫步了一会儿,遇上了寺院的住持大师。似乎入了佛门而不问讯就等于白白来了一遭,他是不喜欢做奇异之事的人,与大师父攀谈一番后从善如流地聊到了自己今后的命运。
寻常出家人不是都喜欢告诉他们的信徒要信奉神佛的吗?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偏偏要特立独行地劝他好好保重自己?多一个出家入佛门不是他的功德吗?还是说得道高僧都是这副德行?
“大师嫌弃小子是凡俗中的人,惟恐满身的肮脏玷污了佛门的清静吗?”
白眉的老和尚笑得好不慈祥,可怎么看都像是老狐狸转世,凝睇了天雅半晌后冒出了一句任谁都听不懂的话,“施主莫要误会,非是老衲嫌弃施主,施主若肯投入我佛门,实乃佛门之福也。老衲与施主许下承诺,倘若一个月后施主仍有出家之心,老衲愿收你为徒,亲自为你剃度。”
一月之后?他连一日都不想再等了,离开了须弥陀寺就是入红尘,红尘中有他深爱却再不属于他的人,有莫大的痛苦和折磨等着他。他没有那个勇气再去面对,他是个胆小鬼,宁可用逃避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大师既然不愿意便算了。强人所难不是小子的个性,小子这就告辞了。一月之后……若还有这机缘,再来贵寺与大师谈论方外之事。”
平凡的面容浮动着令人动容的笑意,空洞洞的眼中映出老方丈藏着深意的慈爱面孔,天雅看不懂他眼中的疼惜为何意,不过,看得懂看不懂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不是吗?一个月后,一个月后他还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现在许下的约定到死后只怕会化做一缕烟灰吧。
“……若是小子无福再来,也请大师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为我上三柱清香,颂上一段往生经文吧。”
“一定,老衲必扫榻相迎。”
像是没听见天雅后半句的不祥之言般,老和尚合什唱念佛号,悲悯众生的眼里闪烁着忧虑。
他……认得这个孩子,也还记得十多年前状若疯狂地闯进寺内的绝美女子,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孩子过去的十多年中已经背负了太多不堪的事,佛祖是公平的,他会获得他应得的安慰,会得到本属于他的幸福的。
一月之期,必践!
第十三章
他们一行三人出了须弥陀寺仍未有回京城的打算。天雅好笑地跟着莫问天和凤千冰,眼瞅着他们一路莫名其妙地带着他四处乱钻,心里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真是笨蛋莫叔,以为这样便可以瞒过他烨娶亲的事么?凤三也真是的,竟帮着莫叔来骗他,怎不替被骗的他想想,且不论现在的他又一次被最亲最信任的人蒙蔽,有朝一日他知晓了实情,还不是一样会伤心欲绝一样会崩溃。这两人只管当自欺欺人的鸵鸟,领着他漫山遍野地“欣赏景色”,可谁知道他们得逛到啥时候才能下山哪!
莫问天早早察觉到了天雅一脸的似笑非笑,虽然从大清早开始就跟着他们东看西逛的,倒也没有喊过一声累,他是大病未愈的身体,想必早就吃不消了。于是再走了没多远便主动体贴地扶他到树荫下休憩,细心周到得即便是未必亲生父亲都比得上他,天雅看在眼里暖在心底,更为其用心良苦而鸣不平。自己区区一个废物,垂死的废物,哪里值得他做这许多牺牲,他原应与凤三公子无牵无挂地放舟五湖,做他们的神仙眷侣。
“莫叔。”
轻唤为他擦汗的男子,引得男子习惯性地抬头,却意外地望进了两泓幽深的清泉中。
“嗯?”
“方才我与方丈大师谈了许久,大师答应了我一件事。”
“哦?是吗?什么事。”
天雅自小被训练成为杀手,满身的戾气,如今能完全洗去血腥而以如此平和的气息面对他们,已是十分不易。他突然之间喜欢上佛法中教化众生的无量功德也不意外,须弥陀寺的住持方丈是得道高僧,定可点化开解天雅被过往所困的心灵。天雅若能与其结为忘年之交,不失为一件好事。
莫问天和凤千冰都十分配合地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只不过不太自然的眉眼让天雅看了直想笑。其实他并不在意唱上一出独脚戏,早已恬淡了心情的他在经过了母亲的事之后越发激不起什么涟漪。莫叔为他上下打理的温暖大手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父亲”这个名词,但他不能因此就想霸占莫叔一辈子,何况……优雅地以手梳理着落下来的几缕调皮的发丝,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了几十里外喧闹得有如过节般的京城。
“我对方丈说,我要剃度出家。”
“咣当”一声,莫问天拿在手上的食盒亲吻了大地,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转过身正视刚才毫不在意地在他们心头劈下一道响雷的少年,他们的脸上难掩诧异。
“天雅,我有没有听错,你说你要做什么来着?”
“你们没听错。方丈应允我一月之后为我剃度出家。”
“雅儿,你莫不是太累了在说胡话?好好的日子不过出什么家,还是我与凤三有什么地方待你不周了你才说这话气我们。天雅,你说,你告诉我,我们一定加倍小心。”
莫叔言辞间的谨慎都带有些卑微乞求的意味,听得凤千冰大皱眉头,盯着天雅的眼神隐隐生出了不悦。向来聪明懂事的温柔少年突然间要出家,这不是在问天的心上挖了个血口子么!
凤千冰无言的苛责如锋芒在背,刺得天雅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才好了。他本是一片好意,莫叔和千冰都是被他一个人给拖累了,倘若他离开,他们俩不就可以得到完全的自由了吗,在一起过向往已久的自在日子,总好过被他这个废物耗尽心血,受尽牵绊。
山崖畔的浩渺云烟伴着他寂寥的身影,有些无奈,有些沉重。
他的心愿很简单,被拆散了的比翼鸟,既然还活着,便要珍惜飞翔的能力,展翅翱翔于九天之上。得不到爱情并不是生命的终结,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好好地活下去的。
“莫叔,不是您所想的那样。天雅并非为了避世厌俗而出家,只是希望能寄情天下山水之间。”
“那,那皇甫烨呢?你不在乎他了吗,你如果走,他会发疯的。”
隐隐约约自天雅的神情中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的地方。尽管他们已尽力隐瞒,可谁又能保证天雅真的一点都觉察不到呢?曾经只手操控江南经济脉络的天雅决计不是什么庸人,既然他如此平静地接受了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代表他对皇甫烨的感情不若他们想象中来得深刻?
“天雅想离开他了吗?”
“怎么可能呢?莫叔,雅儿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送给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他、真心地离开他呢?对他,已不仅仅是报恩,报恩的方式有许多,他收留我的同时我也在为他出谋划策,于情于理我并不亏欠他的。然而……心中有他,还在牵挂他,还眷恋他的温情,却是敌不过他太子的身份。他终究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今日立妃,明日娶妾,过得一年半载就能抱得可爱的孩子,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我见到了,心却会痛。我不能自私地打破他成为一代名君的梦想,莫叔,遨游四方、见识风土人情是雅儿从小到大的愿望,出家游方,做个了然的和尚,对雅儿来说不失为一大快事。”
“你果然……知道了。”
“唉。”深邃的目光投向他们身后的不知名处,似乎那人一身红色喜服,华贵骄傲地迎风立在东宫门外,神采飞扬的样子正在眼前,喧天的锣鼓,祭天拜祖的歌舞,彩衣缤纷的侍女们带着满脸的喜色,娇娆的身姿同样令人迷醉……
“他既然有了娇妻,又怎容得下我来败坏皇家的名声。我相信他仍爱我不悔,可我已无立足之地。以太子的男宠的身份的话,偌大的天地之间,早已容不下我了。莫叔,凤三,这种委曲求全的生活不是我要的。何况……我也不愿他为难……”
“说的也是,只不过……”
莫问天找不出话来劝慰他,尽管十分庆幸他并没有因为皇甫烨的成婚而做出什么有悖常理的疯狂举动来,也同样没有办法来安抚受到了伤害的天雅。
然而他身边的凤千冰却不像他一样对感情之事恪醍懂,在经历过对一个人倾心的狂恋之后,他更能想象得到此时此刻在京城中成亲的人同时也饱受着来自心灵的煎熬。
“天雅,他爱你,真心地爱你,才会答应与素不相识的女子成亲以换得皇上饶过你一条性命。你说你也爱着他,那你难道不可以为他放弃一些东西留在他的身边吗?假如你爱他够深刻,又何必在意身份上的隔阂,何必在意旁人如何议论你们,何必在意青史丹书如何评价你们呢?”
“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害怕被人指责,被人说成是以色侍人的男宠,但他不行,他以后要成为一国之君,他有足够的能力成为令后人称道的名君的,我不能害了他!”
“在还不了解他的心情之前你就选择了离开,你就是在逃避。你不敢亲耳听见他拒绝你,你是个懦夫!可天雅,你几曾想到也许他对你的爱已经深到可以完全不在乎后人如何责备你们、史书如何贬低你们,假如真是那样的话,你的离去又如何对得起他的牺牲呢!”
天雅为之一震,本以为坚定的信心产生了些许的动摇。的确,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这么做无疑是背叛了皇甫烨的信任。他自以为自己的退出和忍让便是对皇甫烨爱的表现,从未想过烨想尽办法甚至对皇上妥协所希冀的是什么。烨爱着他,所以拱手让出婚姻供人操纵,难道他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