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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听了公子夜劝降的话，楚雄并没有声色俱厉，眉头难以舒展地重重叹息，始终未置一言。
其实楚雄比谁都清楚，现在的楚家经过朝廷几次洗劫，早就成了空壳子。
如今的抵抗，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朝廷就算不攻城，围困个十天半月，全城的百姓也要面临饥饿。
到时候，要么全部活活饿死，要么被朝廷屠杀歼灭。
想他筹谋了半辈子的事业就这样功亏一篑，这让他怎能甘心，即使到死也不能瞑目。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
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楚氏一族从此消失？
正当楚雄举棋不定之时，忽听城下传来一阵骚动。
褚云带着几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上来。
楚雄见状，神情一愕，对褚云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褚云扫了眼公子夜，视线才落在楚雄的脸上，冷冷一笑，向楚雄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想投降？”
见楚雄眉头紧皱，褚云步步紧逼道：“老夫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天，谁要想阻碍老夫的大计，老夫决不留情，你也不例外。”
凤夜麟在一旁听得真切，心中诧异不已；
听褚云的意思，怎么感觉楚雄的起事全是为了他褚云一样。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楚雄也一脸阴霾。
刚刚还摇摆的心意在看到褚云愈发疯狂的眼色时，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明知已经不可为，还要为之，难道想让全城千千万万的百姓与你一同陪葬不成。”
真相大白【1】
“休要妖言惑众，大敌当前，你竟敢临阵退缩，扰乱军心，该死！”
听出楚雄的退意，褚云怒极，突然举剑刺向楚雄。
几乎同一刹那，褚云带来的士兵见他动手，也立即拔剑，与城墙上的民兵砍杀一起。
事出突然，谁能料到他们自己伙儿的人竟然反目成仇，说杀就杀。
连凤夜麟也不禁一懵！
直到瞥见褚云的剑就要刺中楚雄的心脏，他猛然一惊；
身如疾风般拦挡在楚雄身前，反手将褚云一掌震飞出去。
褚云蹬蹬连退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口吐鲜血，面色惨白。
但是瞪着公子夜的眼神却如虎豹豺狼般凶狠至极：“你竟然有武功！”
蓦地，褚云恍然大悟：“你真的是内鬼？说，你到底是谁？”
楚雄险些葬身在褚云的剑下，惊魂不定。
此时听到褚云的质问，也幡然察觉，同样警惕地注视着公子夜，等他的解释。
这时候，听到暴动，远处带兵巡查的楚妖娆也赶了过来。
而刚刚公子夜的举动也全部落入她的眼中。
一刹那，她的心凉了半截。
身边刀光血影的厮杀，凄厉绝望的呐喊，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此时此刻，即使是世界末日降临她也无心顾及……
飞身穿过战乱的士兵，站立在他的对面，满眼复杂的望着他。
可纵然震惊，疑惑，那冰凉的眼神里，仍掩藏不住慌乱！
似乎在心存侥幸，希望他能像那天一样，理直气壮地否定褚云的质问。
迎着她复杂的目光，凤夜麟知道她在等待什么样的答案。
但事到如今，再欺骗，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
现在的楚家已是不堪一击，他本可以功成身退！
只因顾及这千万百姓，终是不能一走了之！
眼望下面千万苍生，凤夜麟正色地对他们说道：
“我乃是当朝太子——凤夜麟！”
真相大白【2】
“本太子深入楚家的目的是要阻止你们的大逆不道之举。”
“如今楚家大势已去，朝廷兵临城下，负隅顽抗的后果只是死路一条，只有接受朝廷招安，才是明智之举！我劝你们，为了家族，为了这满城百姓，投降吧！”
“住口！”
听他还在正义凛然地煽动，楚妖娆苍白的脸上，冷厉中难掩失望的悲戚。
哽咽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艰涩地问道：
“这么说，所有的一切全是你策划的？楚祥的败落和没收，官员信息的出卖，都是你？”
“是！”
既然打开天窗，也不必再隐瞒，凤夜麟坦言道：
“为了让楚家潜藏的实力浮出水面，我先设计楚祥没落，然后利用收购福泽为楚家洗黑钱。”
“待时机成熟后，一面瓦解、铲除与楚家共谋的势力，一面利用褚云的急功近利，让他掌管福泽，等他把所有黑钱全部流入福泽，再让朝廷冻结查封。”
“如此，楚家便再无谋反的资金和实力。”
“——不止这些，就连金矿没收，以及航运劫持也全是我操作的。”
凤夜麟说得清浅，似乎只是在讲诉一件平常事。
但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犹如天雷滚滚。
楚雄眉头紧皱，握着腰间宝剑的手一分一分收紧，似乎要将宝剑生生嵌入血肉。
若说楚家走到这一步，不恨公子夜那是扯淡，即便将他碎尸万段也不解心头之恨。
但当瞥见城下浩浩荡荡的几十万大军时，楚雄的愤怒硬是被深沉的理智压制下来。
杀了凤夜麟虽逞一时之快，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况且以凤朝歌睚眦必报的性格，不但楚氏一族和满城百姓全得给凤夜麟陪葬；
连深埋在地下的祖宗十八都要遭受挫骨扬灰之劫。
冷静地想一想，凤夜麟既然如愿以偿，仍留在这里，不过是想救下这满城百姓。
换言之，有他在这里，倒不必担心凤朝歌食言，对楚氏斩尽杀绝。
真相大白【3】
再看看那些拥戴自己，为自己而战的百姓；
楚雄也不能明知大势已去，还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白白牺牲性命！
楚雄作为前西楚王朝的皇帝，也曾是一代明君。
除了争霸的野心，他还保有爱民如子的君心。
败局已定，纵然不甘心，甚至死不瞑目！
但在生死攸关之际，他又不能不深思熟虑，为百姓，为楚氏……
这边，听了凤夜麟的供认不讳，楚妖娆惊悸的心愈发寒冷。
这个男人的心机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所做的，所说的，全部掺着阴谋。
真真假假，似乎连他的人生里也没有一件是真的。
恍然，楚妖娆的心猛地一颤，美眸血光流转，突然歇斯底里地朝他怒问道：
“你的计划也包括杀死我孩子吗？”
凤夜麟想过无数的质问，唯独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及孩子。
任何事情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只有那个孩子，他真的很抱歉。
一时间，他也略有狼狈，但还是诚恳地歉意道：
“对不起……妖娆，不管你相不相信那真的是一个意外！”
“意外吗？”
楚妖娆冷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子夜……不——是凤夜麟！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百般照顾，原来只是良心不安而已。
“既然你不想和我成亲，又何必勉为其难，那样便不用费尽心机去设计我流产来…脱身……”
质问到这里，楚妖娆再也问不下去，这不明摆着吗？
他之所以同意成亲，不过是要利用婚礼抓到幕后参与的首脑们；
然后再让朝廷把他们一个一个消灭，斩断楚家的手脚。
那场婚礼根本与她无关，更与感情无关。
甚至连那仅有的一点良心不安的照顾也被他利用的彻底，成为他躲避嫌疑，洗脱内鬼的掩护。
多么完美的计划！
多么聪明的手段！
枉她自诩聪明绝顶，竟然被人从头耍到尾！
抉择【1】
被人论斤按两的出卖，还傻傻地帮人数钱！
可怜她那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死去的孩子！
楚妖娆望着凤夜麟一阵阵轻笑，可是那笑声里却盈满了苦涩；
仿佛她整个人都化作了诉不尽的凄苦。
一旁的褚云在听到凤夜麟的身份时，心情也是大起大伏得厉害。
由惊讶，到憎恨，再到激动，心中兴奋地盘算：
只要抓到凤朝歌的儿子，便可要挟凤朝歌交出江山。
本以为大势已去，想不到老天还是眷顾他，竟然给他这么大一个转机。
筹谋自此，褚云眼光闪过凶狠，就要对凤夜麟动手。
“住手！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犀利的楚雄及时洞察出褚云的阴谋，厉声断喝。
随着楚雄的喝止，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再次出现，瞬间制伏了不安分的褚云。
褚云受制于人，震怒，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道：
“楚雄你这个缩头乌龟，枉我对你的信任，你竟然要背叛我！放开，否则我把你们楚氏碎尸万段！”
褚云嚣张的叫骂真是令人吃惊，他竟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下犯上。
然而，楚雄对他的态度更叫人匪夷所思，受他咒骂，连一点愠怒的迹象都没有。
矍铄的目光扫过满城的百姓，深邃的眼神浮现出一抹苍凉之色，冷沉的声音也多了几许沧桑。
似在对褚云说，也似在自言：
“明知已是徒劳，为什么还要踩踏着无辜的鲜血去挣扎？难道真的要牺牲千千万万的百姓来陪葬么？”
褚云不服不忿，嘶吼的声音里疯狂不减：
“为成就霸业，牺牲在所难免，他们应该为大业牺牲感到光荣。”
听到褚云的执迷不悟，楚雄低低地笑了，没有再回答。
只是将目光再次远播到满城为他战斗的百姓，流连在他热爱的这片土地上！
蓦然间，他眷恋的目光闪耀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抉择【2】
耀眼的眼光映衬这天边那轮似血的残阳，使他整个人都沐浴在光辉中；
连他并不高大的身躯，也在残阳中显得异常挺拔。
启阖的唇瓣透着决然：“请太子信守承诺，善待他们！”
话音将落，伴着一声拔剑声。
一道犀利的寒光如电光，从楚雄的颈项刎过。
随长剑起落，一股腥热的鲜血喷薄而出！
楚雄死了！
为了他所热爱的一切，最终悬崖勒马，以自己的命为他们换取了一条生路。
风起！
掀飞他的衣袍，扬起他的鲜血，在撕扯纠缠中飞舞。
然而，任风尘萧瑟，他僵硬的身体却屹立不倒。
如一只孤鹤，傲然挺立，为他一生的追逐无怨无悔！
如一座山峰，伫立天地，用他的脊背为他的热爱扛起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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