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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纵控的乌金丝网绞成一团,丢件破衣服似的甩在地下。
“兵者诡道嘛。”手中短匕沾了一点点血,庞统自若地朝刃锋上吹了口气,耐心等待血珠滴落、水气消散又映出他的眉目。“我最后问你一句,包拯在哪里?”说着右手铁枪斜指,顶住萧伏狸咽喉。。
萧伏狸咬牙诡笑,鲜血从伤口浸透了指缝。“你要是杀了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我最恨人要挟我。”庞统带着些许冷笑,枪尖毫不迟疑一分分突进萧伏狸咽喉。铁器冷硬而缓缓切入皮肉的锐痛让这辽国第一杀手头一次意识到:死亡不疾不徐但却执意来袭的感觉竟是如此恐怖。就在他犹豫惊慌的时候,庞统又说:“你要真知道包拯下落,就去追他了,何必伏在这里对我下手?”语音讥嘲,很像一只刁猫终于一爪按住了只老鼠。
萧伏狸这才彻底软了。“不、不要杀我!”堵溢喉咙的鲜血让他口齿不清,生死一线之际,杀手绝望地咽下满嘴腥甜,哑声道:“这、这样,我能给你辽、辽国的情报。”
庞统略一停,带着意料之中的冷诮:“辽国?辽兵即将南侵我早知道了。既已先杀了我的人,你就不该求饶的。”说着将枪身一送。。
血喷出来的样子像一股暗红色的泉水,大名鼎鼎的第一杀手萧伏狸在断气前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一钩弯如狼爪的月亮。
月色血红。
喜庆红灯一路逶迤照亮贵阳长街,也仿佛染了血的月色。长街尽头的魁星楼上,决战正酣。月光映着裴东来的苍发、黑衣,黑衣上有几处湿了暗沉沉的一片,那儿的褶皱要比别处重上一些。裴东来知道自己正在流血。他浑身上下至少有十四道伤口,没有一道不在火辣辣的疼,可是他还活着,对心上人的情深以及对手足兄弟的义重使得他拼死也要撑下去。
夜风撩起他与苍狼的发,恣散飞扬。两人对峙着,就像两只雪白的兽。
“你的血好甜。”苍狼伸出舌头舔一舔沾有裴东来血迹的刀锋,还好像很滋味的咂了咂嘴,若有所思地眯细了眼,“奇怪。如果不是为了阻止我上来,你不会伤得这么重。你到底在护着什么?”
裴东来的回答迅速直接。斧风割裂空气的锐啸中,火花一闪,金铁倏鸣,弯刀刀锋与斧刃死咬在一起。“告诉我,你究竟在楼顶藏了什么好东西?”腕力比拼堪称势均力敌,刃锋僵持着不时发出刺耳难听的吱嘎声。两人灼热的吐息喷在彼此鼻际,裴东来清清楚楚听见苍狼压抑在喉咙里的笑声。
“等我找到他,裴东来,你猜猜我要拿他怎么样?”苍狼说。意味险恶的挑衅令裴东来爆出一声狂吼,咬牙噬唇,抵死一斧劈下!魁星楼一刹那杀气冲天。裴东来左手指骨寸寸迸裂,苍狼也朝后连退了三步。
裴东来托住手腕低沉喘息。血,由断折的指骨沿斧刃弧度淌落成一线。
“你完了。”幽碧眸光在裴东来折裂的骨茬上转过一遭,苍狼于黑暗中展开一个笑容,摇头,“只剩一只手,你还怎么跟我斗?”猛一纵身朝裴东来扑去。影子投于楼板上,清晰黑厉,像一头正欲咬断猎物咽喉的狼。
刀锋如牙,正在寻找裴东来的咽喉。
裴东来单手招架,被一刀之力震得踉跄着退了一步。苍狼猖狂大笑,手起刀落如挥斩一道道雷电。裴东来边挡边退终于不支倒地,倒下时,他捕捉到常人耳力无法及至的远处有一阵促急而孤单的马蹄声正朝这边疾驰过来,心急火燎几近疯狂。裴东来知道这是谁,忽然感到一种无法承受的消耗与脱力。。
再重的伤他都能扛得住,惟独这蹄声里的暗示让他伤得宁可死了算了
——庞统终于来了,大包就要走了
——大包走了,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裴东来这么想的时候,苍狼正一刀斩落
刀光胜雪,宛如一朵朵天寄的薄命的花朵。
绝美,然而夺命。
夺命的刀光映亮裴东来惨厉的容颜,生命正离他而去,更重要的是,他也正舍弃自己的生命——因为生无可恋。人在伤心失意时,总会很容易产生“不想活了”的念头。
裴东来一旦认命了,便听见生命离去的足音、死亡与他贴衣呢喃。
他惨笑,眼角流出了血痕。
沾染了血色的笑容在月下凄美得好像一朵花开尽了江南。
苍狼一愣,不由疑惑:“你笑什么?”刚问了一半,惊觉有一物呼啸着砸来,忙朝后让出丈许。然后才啼笑皆非的发现这一来袭准头极差、力道不足,就算不闪不躲也无关痛痒。
砸出来的是一尊栲栳大的香炉,倾覆在裴东来脚边,香灰洒了遍地。一个温厚醇和的声线因为掺杂了情急关切而显得厉烈愤怒:“住手!”
裴东来急至气极声颤,眼却倏地亮了:“大包!”
横刺里冲出来的黑脸青年伤戚激愤,然而眼眸澈亮心水清如镜。他背朝裴东来站着,挺身张臂护在跟前,也不回头,用一种心痛太过反而静如止水的语调道:“东来,十六年前你我已经分开过一次。这一次我们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再一个人了。”
“我不会让你再一个人了。”这句话是允诺,也是生死相随永不背弃的情义。
裴东来眼圈微微泛红。苍狼猝然发笑:“不出所料,你果然在这里。”他笑着的时候,远方有轻雷响起,遥遥隐隐仿若万马奔腾。“裴东来,包拯,你们虽不能一起活着,但却可以一起死。我成全了你们两个,还不谢谢我?”说笑间,一刀斩落。
这杀机腾腾、隐和风雷的一刀,包拯根本不知该如何避开。他没有避,只合上眼。刀风先激散了他的发髻,发梢飞舞,掠拂过秀而不媚的下颌线条,叫人倏觉这一直以温和宽容姿态出现的青年就算平端着脸也有一种置死生于度外的傲。
裴东来遽然跃起,疾掠如一头瘦豹,拦腰扑倒包拯。
苍狼一刀落空,又起一刀。一弯弧光追逐着下一刀弧光的潋滟,紧噬就地疾滚的裴包二人。裴东来搂着包拯滚得几圈,便被楼顶围栏阻住去路,而刀光不依不饶,目前世下,仿佛已经无处可躲。
情急中,裴东来挥斧反击,“铿”一声铮鸣,斧刃斩破刀光。苍狼被震得倒退一步,扬眉无声一笑:“怎么?又来劲了?”目光在包拯身上兜了一转,突然笑得很邪,“原来是这样。”
裴东来嘴角溢血,顾不得擦拭也不觉得伤痛,他只留意到包拯颊侧有血痕。一道殷朱血痕由额角沿青年脸颊轮廓画过,艳得触目惊心,燃红了裴东来的眼,使他意识到虽然刚才他及时扑倒包拯,但刀风依然激破了包拯额角。
心疼痛悔化作暴怒来势汹汹,裴东来狞声狂叱:“我杀了你!”锐斧幻起一道亮电,带起惊天动地、毁天灭地的神采直斩杀过去。这一斧没有任何技巧,只有纯粹的杀戮。
苍狼抄刀硬吃一记,白刃相交,火星四迸,虎口溅血。血自持刀的手滴滴淌落,伤手之痛引得苍狼兀然大笑,暗藏一股亢奋的愉悦:“好!你果然没叫我失望,不过还不够!我来帮你一把!”随即刀锋一折,刀刀都朝包拯身上招呼过去。包拯就在裴东来怀中,更在裴东来心中。弯刀攻势一改,裴东来立刻处处受制,动辄受挫。
杀人总比救人容易,由来如此。
月色逆光映照这一场决战,两个白发青年。一个似魔,一个如神。弯刀漾起魔性的杀意,刀光大盛;斧刃却要借凶器之形行使佛性的慈悲与拯救,锋芒渐弱。
裴东来觉得掌中斧前所未有的沉重,内腑肌骨深处的淤伤都像在齐声辗转呻吟,又感受到怀中包拯紧贴的温热、搏动的心律、誓死与共的平静,越发急得乱了方寸
他只有冀望包拯的灵犀,还有他的耳朵不会骗他。
——庞统!你再不来,大包可就要陪我一块儿死在这里了。
苍狼仿佛听出他的心乱,弯刀寻隙抢入,在他右腕狠抹一刀。裴东来巨斧脱手,坠入楼底的黑暗里,激起一片惊呼。惊呼不止来自楼底,包围着魁星楼的苗兵忽然波分涛裂般朝两旁让出一条道来,此起彼伏的惨号声中,一匹白马裹挟着血雨腥风从乱作一团的刀丛枪林间直闯进来,马上骑者黑甲浴血扬声急呼:“包拯!”
照夜白喷鼻嘶风,四蹄如飞,顷刻便至楼底。庞统挺枪直刺横扫杀开一条血路,目光扫过钉入楼前青石地的斧刃,眼色蓦地凌厉,仰首大喊:“包拯!裴东来!”
裴东来一听见这声呼唤,心就定了。他抽出唐刀,青色刀光倏闪划过黑暗,像黎明对夜色召唤破晓。苍狼一惊之下几乎吃了一刀,纵身后跃。裴东来一刀迫退苍狼,搂实包拯的手臂忽一用力,转脸朝包拯唇上重重压下
然后不等包拯反应,猛一把拿住青年腰带将他摔了下去。
这一拿一摔迅疾无比,因为要将心上人摔出地狱外的生路去,所以出手虽快却仍带着最决绝的温柔。
朔风“唿”地卷走黑袍,包拯连一声惊呼都未及,就如一只白色的纸鸢失坠。
庞统看得一清二楚,瞳孔收缩,脸色微变。他已无法从容,此刻要的不是从容,而是速度。他足尖一蹬马鞍,急掠而起,好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一般——伸臂揽住终于失而复得的青年,而这时包拯的一声恸呼才刚刚出口:“东来!”
没有人看见庞统抱着包拯的手背上骤然暴起的青筋,包拯的奋力挣扎脚踢手推只让圈定搂死的双臂锁得更紧,兼换来一句有如魔咒的低喃:“包拯,我不会再放手了。”
这不是谈情的时局,也没有说爱的时间。庞统在包拯颈后一按一捺,将顿时软下来的青年横放鞍前。驭马突围前,他回头看裴东来。
重楼飞檐上,白发青年背光而立,身影顶天立地,衣袂的每一记飞扬都有大丈夫绝不受人怜的气概豪情。“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