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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的心跳能分你一半,是不是就能让你醒来了呢,真琴?
睁开眼睛吧,看我一眼。
天亮了。
偶尔也让我来叫你起床好了。
……不行吗。
有人把手放在了七濑遥的肩头,还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像是要让他转过身去一样。他立即像遭电击一般缩了一下,向真琴的方向小跳了一步,摆脱了那人手掌的接触。
他只想和真琴在一块儿。只有在真琴的身边才能安下心来。这一点,他很小就知道了。
但是这一次……为什么一点也不起作用呢?
“……笔录……通知……家人……认领……”
七濑遥发现,自己还是分辨不清那些模模糊糊的字眼。不过他也不打算弄得清楚。
他只是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真琴。
头一次地,他觉得眼前这冷冰冰沉睡着的人,那么陌生。
对了,这不是真琴。
真琴是个发光体,随时随地都在发光发热,有时候还会晃得刺眼,让遥觉得很烦。
所以,就算这个家伙顶着和真琴一样的脸、有着和真琴一样宽厚的肩线……
但那么冷,像一块冰一样,怎么可能是名为“橘真琴”的那个发光体呢。
……
七濑遥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退了一步。这个举动并不明显,身边的人一时都没有发现,包括还在与一名警员交谈的御子柴。
那名警员正好说到尸体的发现地点。
“……是京都车站附近,十字路口旁的暗巷里。”
御子柴面色一僵。就像是有什么在头脑中猛然爆炸了一样,强烈的白光令他忍不住一个战栗。
“是那个……出了车祸的——”
话并没有说完,但在场的几个人却都像是立即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面面相觑。
就在这个时候,七濑遥一下子转过身来,大步向门口走去。却因为旁边的人还在愣怔中,连带御子柴在内,结果就那么一迟疑,谁也没拉住……
或者说,那青年就像一条逃命的游鱼一样,灵活而迅速地摆脱了反应过来后、上前阻拦他的人。
“七濑——!!”
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遥却一点也不想管,一点也不想回头。
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走去……
是的,是用走的,卷起一阵冷风,又像是掀起一道看不见的波光——从他身周散发出的那股强烈的能量场,让迎面而来的人都僵在原地,忘了去拦下他。而追在他身后的人,也奇迹般被快步前行的人越甩越远。
***
七濑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岩鸢车站。
他茫然地四下里看了看,回过头去,刚好目送一列列车驶离了站台。
他就这样在寒风中伫立了一会。等他再次转回身来,就发现空旷的车站内人影寥落,这个站台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气温很低,又因为是海边小镇,空气有点阴潮,所以风吹过来的时候尤其湿冷。
于是七濑遥缩了缩脖子,把两手插在衣袋里,慢慢地走出了车站。
从车站出来不远,就是一条海边行道。
哗哗的海浪声此起彼伏,一如多年前一样。遥向海面望去,只见渐渐西斜的余晖点点洒落在海上,随着潮起潮落,不停地闪着金光。只是即使是金色,却仍然看着发冷——大概是季节的关系。
遥缓步而行。
他发现,在这几年间,就是这么一条小路也悄然发生了改变。海水依然,沙滩依旧,脚下的路……却已经修整拓宽,左侧加了车行道,原先对面的一排房屋也早就杳无影踪——这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一条路了。
不再是从前的那一条,他和真琴曾并肩而行的那条路了。
那一回也是在这样的夕阳下,只不过是年少时盛夏的季节。
“没关系的哦。都已经过去了。”
那时真琴勉强地笑着说这句话的模样,再次清楚地浮现眼前。当时遥就知道,真琴说了谎。
而这一次……
这一切,真的会过去吗。
……
原以为是漫无目的地瞎逛,但遥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来到了这里。
岩鸢小学。
因为是冬假,学校还在封闭中,遥这个毕业多年的校友是没法轻易进得去的。当然,要真想进去的话,翻墙也可以。但是遥不会做这种事。
他也没那个心力去做吧。
所以他只是停在了作为围墙的铁丝网外,透过网洞望着操场里的那株……光秃秃的凋零了的樱花树。
其实很近,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就能走到树下。但也很远,因为隔着铁网围墙,隔着……旧时和今日之间流逝的时光。
“I swim”,“Free”,“For the team”。
虽然这个角度是看不见的,但当年刻在树下花坛石砖上的稚嫩笔迹,还是历历在目。
只是……
陪他swim和坚持for the team而走在人生路上的人,都已经不在身边。
那么,又何谈free呢。
……
说起来,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拆除掉的岩鸢水泳俱乐部场馆原址上,新盖的是一幢……更气派和现代化的水泳中心。
但遥没有进去。他只在门外看了看,目光扫过“岩鸢水泳中心”的蓝底白字大招牌,又落在门口那尊大约是吉祥物(图徽?)的大头鸟雕塑上……不由得一阵恶寒。
奇怪的审美。
但他大概可以猜到,为什么会选这个形象来做推广。
是因为……当年岩鸢中学在水泳比赛上取得的辉煌成绩吧。
从他们开始的。
但并没有以他们的失败而结束,而是有后辈继承了他们的活动部,并继续发扬光大了。他听真琴提起过。
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只是……
再也找不到过去的丝毫影像了,但记忆并没有消失。遥仿佛可以看到年幼的自己,正低着头跟在稍微高一点的身影后面走进大门,极力想要回避门口那个红发男孩儿热烈的目光。
“哟,七濑!还有橘。”
“哎呀,是松冈君呢。早上好。”
纯真如花的笑靥,热情似火的红瞳,张扬无羁的气场……
温柔和善的笑容,始终关注的目光,令人安心的气息……
再也,感受不到了吗。
……
遥没有往鹗崎神社的方向走,似乎也完全没有去从前住过的地方看看的欲望。
因为对他来说,那个“家”……从那一年他搬离开始,就不再是他的家了。
他也觉得,如果再次踏上那条长长的阶梯,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产生某些幻觉,比如——某个茶色头发的少年在清晨阳光下等着自己,微微一笑地说“早上好,小遥”——诸如此类。
他想起自己是为寻找什么而来的。但是,是要寻找什么呢?他又一下子说不上来了。
所以他一边努力转动快要冻僵了的脑子思考着,一边随意地踱着步子,并没有留心自己究竟走到了哪个地方。
直到他蓦然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那条马路,那片海边,离车站只有几百米距离的行道上。
为什么……会再次回来这里?是打算再去车站,乘车离开吗?
但离开了这里,又该往何方?
遥远的都市,还有他能容身的空间吗。
尤其是,当他失去了一切以后的现在。
终于……失去了。
依赖也好,激情也好,亲吻也好,拥抱也好……
总之一切的一切,让他感到自己还可以继续走下去的所有一切,都已从手中流失掉了。
是不过短短大半日光景就全部发生了的事情。
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
所以那人躺在病床上插满了管子的情景,是真的。
以及那具沉睡在冰冷的铁柜里惨白的身体,也是真的……是本人。
但话说回来,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啊。
因为眼前的这幅梦境一样的风景画。
此时此刻的遥已经走下路基,穿过浅白的沙滩来到了海边上。
时间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夕阳早已沉没,苍白的月光冷冰冰地照耀着这片海域,为所有一切都覆上了一层寒霜般的色泽。尤其是波涛浪尖上泛起的星点,就像有无数尖利的刀锋隐藏在水下,只有在被浪潮推上来一点时,才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光。
遥就这样沐浴在清冷的月光和海风里,向着大海抱膝坐下。
波浪一层一层,偶尔涨上来一点,会舔舐到遥已脱掉了鞋袜而光着的脚趾。
冰冷。
呵,本来就是寒冬嘛。
但对遥来说,其实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寒冷。
他也没有发抖。既没有因为冷而发抖,也没有因为任何别的理由而发抖。
他其实以为自己会像那次真琴溺水时,那样紧张到浑身发颤。
他也以为自己会像那天偷听谈话后,那样受惊到几乎窒息。
然而事实上,现在的他,基本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不知是已经冻到麻木,还是本就放空了心境。
无悲无喜。无怨无尤。
无欲无求。
——但是,我还记得你的泪水。
我也记得你的微笑。
好像就在夜幕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深处,世界的彼端。
——我看见了。
七濑遥缓缓站了起来,脱掉了风衣外套,整齐地折叠好,和自己的鞋子放在一块。
然后,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海水没过他的脚踝,接着是他的双膝,再是腰际,又逐渐蔓延到他的胸部和肩头……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以游泳的姿态进入水中。也是最后一次,毫不抵抗地任由广阔无际的水将他吞没。
所以到头来,只有“水”是可以无条件接纳他的存在。
这就是他的终点。
……
惨白的月色描绘出的遥的最后轮廓,是如同回归了来处的深海精灵。
因为他那么平静而又自在地,接受了属于他的永寂时刻。
……
“晚安,遥。”
【Additional Part(Ⅰ)】染血的风景线
这里……是一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