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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第二具尸体被发现了。这一回的尸体被挂在一株枯树上,浑身皆是伤口,被捅得稀烂,全然看不出是什么那致死的武器。但有一件事情十分明白……在那吊着尸体的绳索上头,依旧插着一株枯瘦干瘪的梅花。
两具不成人形的尸体,两枝凭空出现的梅花。这杀戮并不曾大张旗鼓,比不上恶人谷对冰血大营的突袭,但却格外诡秘,想起来便叫人心中横生三分寒意。那些失踪的浩气盟弟子是否已尽数落在这奸贼的手上?他们受尽了凌辱含恨身亡,甚至连死讯都要等着他用这一种残忍方式放出来。而那两枝不该出现在那里的梅花,似乎又在传达一些讯息,要让他们知道一些什么。
这般诡谲的暗杀立刻引起了许多风言风语。有些由恶人谷逃回来的俘虏已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与那梅花正好暗中相合了。而他在冰血大营沦陷之时又恰好被那恶人谷的将领请为了座上宾,再也不曾回往浩气盟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明明真相还不曾明晰,流言就已沸沸扬扬地传了开去了。甚至有人传言道浩气盟已出了内奸,因此这一段时间以来才会频繁失利。
叶断城自然也听到了这无稽的诋毁。他当然绝不会相信瘦梅先生会背信弃义入了恶人谷,但他却担心起了另一件事情。
瘦梅先生在暗中帮着抚养两个孩子,他是知道的;而后来那年纪稍大一些的姑娘进了恶人谷,瘦梅也曾知会过他。他并不怕瘦梅先生对浩气盟有异心,他怕的却是恶人谷的人已囚禁了瘦梅先生,知晓了他的背景,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来挑动浩气盟的军心。
他当年潜在恶人谷里头,用的就是这借刀杀人的法子,因此见了这苗头,格外地担心起来。
可他这担心却无处去说。难道他能向几位堂主说明瘦梅先生几年以来一直与恶人谷的人暗通书信却不曾泄露过半分情报吗?只有傻子才会信他的话,而这只会加重瘦梅先生的嫌疑罢了。不论他现在是生是死,身处何方,这样好的一位老人家,他是绝不能容许有人坏了他的名誉的。
但他却又束手无策。
谢一心当日在浩气大营里头顺走了许多人头,并不在他意料之外。他原本就是那种人,而他也早已能预见到这事的发生……谢一心没有一把火将整个浩气大营烧了,或许都算是仁慈的。可这不代表他能坦然面对,多少兄弟战友只因为他一时的任性妄为而命丧九泉,他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谢一心走后的第二日,他能起身后就直往主帐去了,直言自己回来之后对诸多事务尚不熟悉,担不起高阶职务,愿被派遣到外围,与低阶弟子一同做些粗重杂活,也好对这五年之后的浩气盟多些了解。他自请放逐,以身体的劳顿来弥补内心的罪恶感,却想不到有这样一天,他需要权力之时手中却没了半分力量。他能同谁去说这些事情,而谁又会相信他呢?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唯一一个人了。
叶书娴却似比他还担心:她刚从天璇堂主那回来,知道已出现了新的尸体。这一回不仅止是一具了,而是拿匕首钉过面门扎在山壁上的,整整齐齐排开的三具。梅花仍是不能忘的,歪七扭八的被夹在两把刀柄之间。这死法实在过于暴虐残忍了,简直没人再忍心看上第二眼。几位堂主也深觉这事情并不简单,将一些精英弟子召集了起来,授意他们可先放下别的事情,先将这丧尽天良的犯人捉出来才是要务。叶书娴见了这许多与死亡相联的梅花,当然也想到了瘦梅先生。但她不知瘦梅先生的秘密,只当他身限敌营,这正是恶人谷的某种警告呢。
叶断城听她如此说得,倒是笑了笑道:“我以为先生的性命安全,倒是不必太过担心。若他当真死于恶人谷的手上,为何不依了他们的惯常风格,将头颅送回来便是?这般费事,想必里头另有目的。”
叶书娴如此一想也是,追问道:“你却有什么想法么?阿城你对恶人谷较熟悉些,你却觉得,有甚么人会花这许多心血做这些人性丧失,却又讨不得好的事情?”
她无心一问,却叫叶断城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人来。若说到只为杀人之乐趣却不求回报,恐怕找遍整个恶人谷,也只得那一个人。可这犯人似乎又并非急着将人赶尽杀绝,只是一点点的逼仄过来。先幽幽地杀了一个,过几天再扔出一具尸体,然后又让他们见到那横亘在山壁上的三个可怜人。他似乎十分沉得住气,却又不知在求些什么,实是叫人看不明白。而那梅花,大约当真是要他们往瘦梅先生身上去联想。
他又想了一回,觉得再多的自己也实是想不到了。只是先下浩气盟确实因为这连环的谋杀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倒是不错的,于是提醒叶书娴道:“小娴,若你有机会,最好能向几位堂主略提一句,这人看似凶残暴虐,却怕他只为的隔岸观火坐收渔利。千万勿要自乱阵脚,也别贸然出击。”
他顿了顿又道:“我怕那些被抓了去的弟子已都是回不来的了……不寻也罢。只是大家以后出行,千万要多些人马一起格外小心才是。”
叶书娴点头称是,但似乎又嗅到了什么气息,道:“阿城,你说你猜那些失踪弟子回不来……你是不是对那犯人有些思路了?”
叶断城一惊,道:“我不过是见他手法暴虐,是以觉得落入他手中必定没了活路。至于这人是谁,我却实在没有头绪。”
叶书娴听他如此说得,也不再问了。她这师弟五年之前虽然沉默,但始终也是个能在脸面上看出喜怒哀乐的青葱少年。可五年一别,他竟全然成了个闷葫芦,对恶人谷中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
叶断城自己不提,她也便不好问,只能暗暗盼着他能别将自己陷在里头,能开心些才好。
二
叶书娴将叶断城的想法委婉地转达了上去,深得认同。几位堂主下了令来,要各坛加强巡逻,每一队低阶弟子皆配上两名武艺精湛的人帮着一道出任务,严令禁止所有人单独出行,也千万勿要自行去找那犯人以报私仇。这法子下来果然管用,整个浩气大营及附近一带山谷皆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再没人无缘无故失踪过了。纵是再有新的尸体出现,他们也只是将之收回来好好安葬,强压了怒火绝不去较什么劲。如此过了快半个月,万事平安,当真叫人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们若以为这就是个结束,那就大错特错了。平息几日之后,迎接他们的却是更大的风波。
被抬回浩气盟大营的并非低阶弟子,也不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而是一群如花年华的少女。随行军医扯了一长幔白布将她们盖了起来,以给这些豆蔻年华的姑娘一些死后的尊严。
这几位姑娘都是在浩气盟里头帮忙的婢女,大约被封锁的有些烦心,便携手一道下山去透口气。不想透气竟成了咽气,这一离营,却是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而其中又有一位姑娘格外凄惨,死之前似还遭了恶徒凌辱,衣衫不整,双目圆睁,当真是死不瞑目。叶书娴听得消息匆匆赶来,见到那姑娘时浑身一冷,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那姑娘她怎会不认得,正是跟了他们师姐弟许多年的绿竹。
叶书娴看着她满是惊惧与痛苦的面容,心里头仿佛有千百万根针在扎着似的。这小姑娘命运多舛,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为何却偏偏要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为何有这样多的姑娘们,却又偏偏是她死前连个清白都不得?
她的身子颤抖着,手指用力地按着腰间的剑柄,脑中除了悲痛与熊熊燃起的仇恨的怒火,竟再也想不到别的东西了。
叶断城知道这事之后,整张脸刷的白了下来。
若说之前只是捕风捉影的无端猜测,现在他却有五分的肯定了。
这人并不是在胡乱杀人,他只是在一步一步地进逼过来。
梅花并不是为了挑起浩气盟的是非,也许只是给他一个人看的。
对绿竹刻意的凌辱,似乎也只是为了向他挑明自己的身份。
这个人似乎在告诉他,瘦梅先生在他的手中,而他已让绿竹痛苦而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带走更多鲜活的生命,让更多的人遭受煎熬。而这个人,他无论如何回避,似乎也只能有那一个名字。
谢一心。
他想到这里,攒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谢一心孜孜不倦以无数生命献祭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还是他想得太过主观,以为自己这一边同谢一心撇清了关系,就再没事了?他的心里涌起了一个念头,他想问一问他。
谢一心已带走了瘦梅先生,杀死了绿竹。他在浩气盟中最为熟识的几个人,也不过就是这几位。如果他是谢一心,那么下一个要遭殃的,大约就是叶书娴了。尽管叶书娴一身高强武艺,身边又总是跟着好几名天罡卫随行保护,但他仍是十分担心。谢一心在暗而叶书娴在明,她根本不知道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真的动起手来,只怕谢一心却是什么下作手段都敢用出来的。
叶书娴纵是功夫再好,若是被暗算,怕也是凶多吉少的。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便又尽力思索,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谢一心的暴行制止住的。可他如今只是一名负责运货搬粮的小兵罢了,手里头半点权力也没有,胸有千般妙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来想去,最后只得叹出一口长气,几乎要死了这条心了。
可在这死灰里头,忽然升起了一个奇妙的主意来。
将他自己交出去。
直接到谢一心的面前去,问他执着于这咄咄逼人的杀戮,问他到底要求些什么。这念头一旦升起来便如同燎原之火制止不住,横看竖看也像这一道谜题的标准答案一般。
他并非当真要杀这许多人,而是在告诉他,我在找你,若你不出来,我只好杀了他们,将你逼出来。
叶断城忽然之间竟已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心里一片霜寒,身上觉得十分地冷,似乎他并不是在点着牛油的温暖的大帐里,而是穿着单衣站在昆仑的暮色中一般。可他又分外平静,好像之前所有的痛苦与茫然,后悔与矛盾,都已找到了一个终点。
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叶书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