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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本宫瞧瞧。”颜漪岚微微坐起了身子,她的凤眸仔细扫过祈月尚显稚气的脸庞,伸手捏了捏祈月肉嘟嘟的脸颊,笑道:“你想要做大颜的太子妃?”
明明刚刚还大言不惭地在姜凝醉的面前信誓旦旦,但是这一刻面对颜漪岚那双仿若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她竟然会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地用指尖挠了挠头,祈月笑得娇憨,目光不忘往颜君尧的方向瞟了瞟,红着脸结巴道:“那个。。。嗯。。。嗯。。。”
“好啊。”
祈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不想颜漪岚笑得一派悠然,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祈月羞得通红的脸蛋,不急不缓地道:“若是太子允肯,本宫没有意见。”
“真的?!”
祈月惊得险些没蹦起来,她的双手不停晃着颜漪岚的胳膊,喜出望外。
“真的。”
全然不顾在场其余人惊若天雷的感受,颜漪岚任由祈月赖着她不肯撒手,媚笑着点了点头。她说着,偏头瞥了瞥一眼欲言又止的宁皇后,笑得异常魅然了。“母后也必定没有意见。”
宁皇后最先蹙了蹙眉,想要怒瞪颜漪岚却又碍于央玄凛在场,她只是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死丫头”,冷冷地瞅了颜漪岚一眼,偏见她笑得明艳,丝毫不将自己的不满看在眼里。心里被颜漪岚气得发堵,宁皇后好半天没顺过气来。
早该知道自己女儿睚眦必报的霸道性子,想来颜漪岚必定是记恨着之前宁皇后强行留姜凝醉在宫里的事,所以才会出此一策,借此来告诉宁皇后,就算是她,也无权妄动她的人。
宁皇后那边气不打一处来,颜君尧这边也不好受,听见自己的皇姐就这样把自己卖了,颜君尧一口酒水差点没喷出喉咙,想着他的皇姐竟然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丢到自己的手里,他连忙放了酒杯,急偳偳地看向颜漪岚,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央玄凛倒是清楚颜漪岚的性子,只能转而警告严厉地看向祈月,可惜祈月早已沉浸在要做大颜太子妃的喜悦之中,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皇兄是否同意。
这其中,当属姜凝醉还算得上镇定自若,她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场闹剧上演再结束,对于颜漪岚恶劣的性子早已深谙于心,所以连一点意外的表情都吝啬给予。她抬头,看见对面坐着的颜灵戈也是一脸的莫可奈何,两个人的目光不期然地撞在一起,里面皆是一阵无言。
宴会经此一闹,各人怀揣着各人的心思,明明是一场接风宴,但是最后却俨然像是一出沉默的闹剧。
眼看着宴会行至快要结束,姜凝醉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久了,难免觉得膝盖酸软无力,她不禁直了直身子,试图缓解一下膝盖的压力。
“北央王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姜凝醉脸上刚浮现出一抹不耐,便听见颜漪岚的声音响至耳畔,她循声抬起头,看见颜漪岚的视线从她的脸上一瞬而过。“今日毕竟只是家宴,尽兴就好,饭过酒酣,大家也不必拘于礼节。”
颜灵戈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呢。来日方长,有什么话也不急于一时说。”
“都散了吧。”颜漪岚起身拂了拂坐皱的宫装,道:“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前往围场,今夜还是早些回宫歇息。”说着,颜漪岚话音顿了顿,目光里带着戏谑的光,笑望着央玄凛,“北央王觉得呢?”
“就依你的意思办吧。”央玄凛说着,话锋一转,道:“凤仪,今夜风清月朗,留下来陪孤王赏月浅酌。”
央玄凛的话虽然听上去像是一句简单的命令,但是细细回味,便能品出其中深深的温柔笑意。明明是霸道的命令,可是却并不让人觉得不悦,他的气度使得他说出口的话都是那么的风度翩翩,没有一点生硬和失礼。
姜凝醉这时候也已经起身准备离去,听见北央王的话,她行礼退下的身影顿了顿,微垂的脸庞陷在一片阴暗里,瞧不出她真实的表情。
他叫她凤仪。
天底下,怕是除了宁皇后,如今也唯有央玄凛一人敢如此直呼她的封号。
有的时候,称呼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似乎光是凭着央玄凛对颜漪岚不寻常的称呼,就能够依稀听出他们之间的种种亲近,而姜凝醉也是第一次听见,她会单单只听着这么一个简单的称谓,就能感觉到心口窒闷,久久不能平缓过来。
颜漪岚还未及回话,姜凝醉已经转身走出含凉殿,那毫不犹豫离去的身影,像是不愿听见颜漪岚的回答,又似是她对于眼前的种种一切,都已经不再在乎了。可是只有姜凝醉一人知道,转身的那一刻,她的脚步是多么的慌乱不堪,几近于落荒而逃。
一路出了含凉殿,长长的走廊像是深幽到没有尽头,夏夜炙热的风迎面吹来,烧得她心头的窒闷越发的深了。
回到昭翎殿,姜凝醉不觉顿住了脚步,她恍然抬头,看着院里的那一株株木兰树随风飘摇,洁白的木兰花蕊纷纷犹如落英坠下,落在她的眉角发梢。
姜凝醉默默站在树下,鼻尖嗅着一阵清雅的木兰香气,想起前不久的夜里,头顶的月亮也如今日一般皎洁明朗,颜漪岚笑着为她摘下一朵木兰花,纤细的指尖轻拈花柄的模样尤为的魅人,美得夺人心魄。
回忆最是扰人。
姜凝醉漠然抿起嘴角,她背着月光往殿内走,低头看见有一道身影朝着自己步步逼来,月光浅浅里,那道身影渐渐将她覆盖其中,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缓缓笼罩住她。
“不是累了么?怎么还不进殿休息?”颜漪岚伸手替姜凝醉拂下发梢上沾着的木兰花絮,挑眉笑得温柔而深重。
猛地听见颜漪岚的声音,姜凝醉本能地退开了半步,她回身看着月下眉目妖冶却柔软的颜漪岚,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北央王该等急了。”
看见姜凝醉往后退,颜漪岚便也不再试图走近,她闻言,只是哂笑道:“比起跟北央王赏月,我更喜欢与你月下对饮。”
“我没兴趣。”
姜凝醉说着,再也不看颜漪岚一眼,转身往昭翎殿内走去。踏上台阶,姜凝醉双手刚想要推开殿门,不知想起了什么,她侧了侧头,道:“我答应替你演完这最后一场戏,作为条件,北央王离去之后,我有一事相求。”
姜凝醉的冷言冷语逼得颜漪岚心扉一阵苦涩,如今听到她这么说,颜漪岚本能地循声望过去,可惜看见的仍旧是姜凝醉冷漠的眉眼。
“什么?”
落在门扉之上的手慢慢收紧,姜凝醉微敛眉眼,一字一句说得决绝而镇定。“放我出宫。”
这四个字,如同世上最尖锐的一把刀,将她们之间的种种恩怨纠葛一斩而断,顺带割破切碎的,还有她们彼此的心。
姜凝醉的这一番话,比她所有冷漠的表情都还要来得让颜漪岚疼痛难当,她猛地蹙起了眉,黛眉深深锁紧,看见姜凝醉的视线无奈而迷离。
“好。”不知这样沉默了多久,死寂的僵持之后,颜漪岚缓缓地松了口,声音却沙哑得几近支离破碎。“只是,你毕竟如今仍是太子妃,就算要出宫,也需要一些时间和理由。况且,宫外的一切,也需要时间打典安排。”
其实这些都是理由。
这些都不过是我掩盖自己自私的借口罢了。颜漪岚想着,苦涩的笑意慢慢弥漫上她的脸庞。你看,我就是如此的卑劣,就算是答应要放你走,也仍旧无法做到如此坦荡。可是除了这么做,我又还能有什么理由再留你在我身边,哪怕看见的只是你漠然的脸庞,哪怕我们一同度过的每一日都将是诀别,我也无法勒令自己立刻放你走,放你离开我的身边。
只是,我的这些痴人妄想,你再也没有知晓的必要。
凝醉,我说过的,你若是恨着我,也是好的。我这样的人,哪里还值得你真心相待?
“我明白。”
心里空空落落地疼,姜凝醉隐下心头沸腾的感受,伸手推开了殿门,拾步走进昭翎殿内。
她不明白,既然一切都是她的选择,为什么颜漪岚答应了,她却觉得心头更加空茫了。像是从心头挖走了什么,可是她知道,或许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上面,满满当当写着的,也不过是颜漪岚的名字。
想着,姜凝醉伸手关上殿门,沉朽的殿门吱呀作响,阖上的瞬间,她看见颜漪岚独身一人站在木兰花盛开的月光下,脸庞依旧妩媚明艳,却孑然一身。
一朵飞花落在了她的肩头,她却忘了拂。
第八十五章()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天威浩荡,连天都有所忌惮。
去巍迆山狩猎的早晨突降了一场大雨,本该是夏季极热的天气瞬间被浇的彻底,燥热的空气焕然一新。
姜凝醉被凤辇送到了宫门外,那里早已有文武百官云集两排,一长列的仪仗等候在此,马车驾座排成了一行,最前面的是北央王和颜漪岚的车舆,早已有御林军整齐位列车厢两侧,插有两国国号的彩旗在空中迎风飘展,飒飒作响。
出了凤辇,姜凝醉看见碧鸢已经迎上前来,她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摆手屏退走上前来的内官,亲自领着姜凝醉往一长列的马车里走。按照惯例,太子的马车应当位列北央王和颜漪岚还有宁皇后之后,但是碧鸢告知姜凝醉,宁皇后历来吃斋念佛,一心为善,往年的围猎,她也会选择前往皇家寺庙为天子们祈福祷告,并不会前来参加。所以,姜凝醉自然而然坐起了颜漪岚后一排的车舆内。
青芙恭敬地替姜凝醉掀开车帘,她弯身正要坐进,却看见身后的车舆内,此时也有一人下了步辇,缓缓坐了进去。
下过雨的天气转瞬晴朗起来,阳光明媚之下,柳浣雪的一张脸庞苍白若纸,她掩着嘴低声咳了咳,以往娇艳的容颜如今看上去却是赢弱不堪,身子瘦得轻颀,显出一种别样的媚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