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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消灭病灶,待他金针拔除后,许泰达情况会陡然加重,彻底无救。
既有同出一门的迹象,闵封岳能看出来的,宝镜焉能不知?
心中带着不愿意,看在她爸面子上,宝镜还是坐在了许泰达病床边上,融合了吐纳气流,她的声音夹杂着难以描述的魔力,在许泰达耳边低语:
“是呀,敏之回来了,6敏之回来了,你还记得,你们的曾经吗?”
节奏奇妙的发音,是最粗浅的催眠术。
宝镜根据医理,又受到祁易水那种带着催眠迷情效果的“惊艳一笑”启发,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第一次用在病人身上。
闵封岳目光怪异看了她一眼。
这个少女……不,这个少女她提着医箱,却不是什么神医的医童,她才是六公子举荐来得那个神医!
随着宝镜在他耳边低语,许泰达的表情慢慢不再痛楚,而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
就是现在!
宝镜心念一动,将太阴镜召唤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自己琢磨的催眠术,也是她第一次,使用太阴镜窥探活人的记忆情感……随着宝镜精神力的强大,悄然不觉得,她又解开了太阴镜一层封印。
既然能对古董进行“时光回溯”,为什么不能用在活人身上?
太阴镜是有这个功效的,它能照见过去,看透未来,能看破万事万物的本质,只是宝镜的能力不能达到使用要求。
不能直接对活人进行时光回溯,宝镜就退而求其次。
将人在思维时的画面,在太阴镜中进行显影。
这个逆天的能力,对意志力强的人几乎无用,意志坚韧的人也不会被她粗浅的催眠术迷惑,宝镜需要的,就是许泰达思维混乱的这一刻……趁虚而入!
“敏之回来了,你还记得敏之吗?”
许泰达眉头舒缓,眼角的周围有那么一瞬间都被平复。
他怎么会不记得敏之呢?
那么美,对他一心一意的大小姐,明明是名门富商家的千金小姐,还跟着他远赴北方战场。
天上的云彩,怎么会和地上的泥认识?
那时候,他和秦胜利——那时候没有“秦胜利”,只有秦大。他和秦大在羊城码头当苦力,脏乱的码头,却连着羊城最繁华的街道。
6敏之和刘芳华是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两人又是女学同窗,因贪恋沿路风景,她们舍弃了家里安排的洋汽车,选择坐黄包车上下学。
两个妙龄少女,她们看羊城中西结合的风光,看码头老式帆船,看新式样的蒸汽大吨位轮船。
殊不知,她们在两个年轻的码头苦力眼中,也是最美丽的风景——正如后来,敏之给他念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卞之琳成了许泰达唯一能记住的诗人。
地上的泥,能被天上的云看见,并产生交集,不过是源于一场意外。
说不清,是刘家还是6家,生意场上惹了麻烦,对方出了下流招数,派人来绑架两位小姐。这些人把两辆黄包车逼到了码头,拿着明晃晃的长刀,码头苦力们谁也不敢替两个女学生出头。
只有两个热血莽撞的年轻苦力,每人身上都挨了十来刀,人血染红了羊城码头地面,靠着悍勇,吓退了混混。
6家和刘家事后都十分感激他们。
两人在医院躺了足足两个月,两位大小姐时常来看望救命恩人,一来二去,他和敏之萌发了男女之情。
……
许泰达所思所想,都转换成了画面,展现在太阴镜中,被宝镜看得清楚。
她看见了年轻时的奶奶,和对牙梳进行时光回溯时看见的大家小姐,一模一样。
她看见没有皱纹的,年轻的许泰达,下巴上还有青涩的胡须渣子,衣衫褴褛,奋不顾身挡在奶奶6敏之面前。许泰达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刀,宝镜替他细数了一下,整整十三刀,其中有一刀差点削掉他的耳朵,还有一刀从背心划拉到腰,几寸长的大口子,皮肉外翻,看上去狰狞可怕。
人血染红了码头的地面,染红了奶奶6敏之洁白的棉袜和蓝色的学生裙。
都要被人砍死了,他还将受到惊吓的少女紧紧护在身后,直到以不要命的打法,吓退了敌人。
不管这份爱情后面变得如何面目全无,一开始,它是纯粹而美好的。
宝镜眼睛有些湿。
最起码,她知道了,奶奶6敏之可能没能挑选个从一而终的好丈夫,在一开始,许泰达对她并不是虚情假意。
他曾那样热切,暗恋着那个女学生,爱慕着她。
宝镜忍住心中的酸涩,又继续问道:
“敏之怎么又离开了你,你怎么,不去找她……”
敏之怎么离开了他?
许泰达眉心又皱了起来,这可真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那时候,6家发现了他们的爱情。一个码头苦力,6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却不会让6家大小姐以身相许报答。6家强势反对,他和敏之不得不私奔到北方。
也只有投靠军阀势力,才不会被6家抓回。
他参了军,和敏之拜过天地成了夫妻。刘芳华儿子十岁了,敏之方有了身孕。那时候,他们早不跟着军阀了,正面临大会战,不得不转移家属。
在那前夕,敏之家的丫鬟找上了部队。
某天夜里,他听到丫鬟带来敏之娘家的口信,劝敏之返回羊城,和6家一起出国。
敏之当时是拒绝了的,他十分高兴。
可是当结束了大会战时,其他被转移的家属6续回来,偏偏没有敏之的人影。
他只收到了一封信……
信?
宝镜对信的内容十分好奇,隐隐觉得那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她全神贯注,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字。
画面却在展开信件这个动作上停留了很久,许泰达潜意识里,十分抗拒回忆信件的内容。
宝镜有些心急,正打算加深催眠的程度,闵封岳的闷哼却将她拉回了现实。
宝镜受了打搅,太阴镜不得不收回体内。
抬头一看,大概是她诱导许泰达回忆往事,思维过度活跃,加剧了闵封岳治疗的难度。为了维持那九根凤尾金针,闵封岳身上的衣衫往外鼓起,他额头上密密麻麻汗如黄豆,身体也在摇摇晃晃。
那声闷哼,是因为闵封岳体内内力不支,没有一鼓作气治好许泰达,反而震伤了自己的经脉。
见他嘴角隐隐有血迹,宝镜不仅暗暗摇头。
这人不知是医德出众,还是生性倔强,竟要勉力为之。
闵封岳的情况,外行人也能看出不妙,徐海东看着女儿的目光隐露哀求,徐朗天真无暇,甚至趴在床边摸了摸许泰达的手,“这是爷爷吗?”
别以为他年纪小就好骗,徐朗知道自己有两个爷爷。
一个住在徐家村,和坏奶奶在一起,所以他和爸爸不能常去看望爷爷。
还有一个爷爷,他欺负了奶奶,是个坏爷爷,姐姐不想认他。
躺在床上这个,应该就是坏爷爷了吧?
童言无忌,徐朗澄清的目光,让宝镜不知道该从何解释。总不能当着徐朗的面,真的眼睁睁看着许泰达死去,给三岁的弟弟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
看见宝镜打开医药箱子,闵封岳脸都白了。
一半是因为后继无力,一半是气得。在他看来,六公子举荐的这个“神医”,在他走了九十九步,万里长征快结束的最后一步,却要出手来摘取胜利果实。
真是卑鄙无耻!
可恨,可恨,可恨那六公子有眼无珠,活该得那无解的蛊毒。
可恨这卑劣少女,竟要趁虚而入。
可恨世人,可恨天道,就是这么不公!
因还未收针,闵封岳的这些话都不能骂出口,一旦张嘴,那股气也就卸了。
只见宝镜打开医箱,纤纤素手,捻起一根长长的金针。
一、二、三、四……九,同样是九根,同样长短不一,同样多人眼球!
金灿灿的长针,栩栩如生的龙首雕像,闵封岳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凤尾金针,那如出一辙的做工,让他差点没喷出心血。
龙凤金针!
独步天下的逆命针法!
他独得凤尾九针,穷尽一生,都在追求另一半龙首九针,没想到,就这么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偏那可恶少女神医,似乎知他心中贪念,还小声嘀咕道,“学艺不精,真是害人害己。”
闵封岳肝胆欲裂,宝镜压根儿不受影响,手起针落,竟无半点迟疑。
这位闵国手如果艺出冯门,由此眼光也不足为怪,他选择的治疗方法穴位都无错,只是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功力……不,应该是受天资限定,年纪一大把,吐纳术练得还不如她,宝镜也真是醉了。
下针在同样的穴位,龙凤金针一相挨,竟自动发出金属的震鸣颤音。它们似在诉说离别的忧愁,诉说重逢的喜悦,宝镜迅速落下九针,龙凤金针都在她手下舞蹈,随着她体内气流所到之处,通过刺激许泰达脑部穴位,试图唤起他的求生意识,修复他涣散的意识。
宝镜的内力一进入许泰达体内,就自动挤开了闵封岳。
他倒退几步,满头大汗盯着宝镜的动作。
相似,却又比他强大的气息。
这个少女神医,她不是偶然得到了龙首九针,她和他竟然同出一门!
不,不可能,他明明才是医仙谷唯一的传人,是要力挽狂澜,赢得世人纷纷叩拜的在世真仙——闵封岳到底是受了反噬,怒火攻心,他不禁吐出一大口血。
他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救许泰达为重,甚至是六公子的警告,满脑子都是夺走宝镜手下的龙首九针。
一旦龙凤金针归位,一旦归位……他将笑傲医界,笑傲天下!
“拿来!”
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