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儿。”
太爷手中的烟袋悍然拍上桌,惊动四座。最教人胆寒的,莫过于太爷凌厉的脸色。
“把你方才的话再讲一遍。”
糟糕,就算太爷有企图,也不该当场戳破。“我想……我说的应该够清楚了……”
“我人老耳背,你再大声讲一遍。”
死了,真的把老太爷给惹火了。这下可怎么收拾?说,等于自掘坟墓。不说,则是忤逆长上命令。怎会搞成这副局面?
一室死寂,在场的没一个敢出声,连仆役们都凝住了伺候的工作。
老太爷气在头上,场面更加沉重尴尬。
哎,看来她还是美梦无望。罢了,她早该学会认命,只是韧性太强,就是很难放弃。看,这回可出大糗了,一定会被各房传出去,笑翻北京城。
“玛法,您别这样逼人家嘛。”喜棠乖乖照着满人称谓唤着祖父。“世方大哥不愿娶我就算了——”
“婚事改由我承接。”
董世钦淡漠的一句,就聚拢了在场的几十对眼睛。
他既没有继续表态,也不曾观望一下众人,迳自优雅地享用美食珍馔。老半天后,才雍容气派地搁下碗筷,随意地微微掠手,下人们立刻利落上前收拾。
待他以白巾拭妥嘴角,精锐的鹰眼才霍然上调,瞪得众人蓦然心惊。
喜棠更是好奇。她先前被他凶悍的气势盯得不敢窥他,这一细细观察,才发现这董世钦真有意思。他和他大哥都剪着时髦的短发,也都长袍马褂,可董世钦就是有股说不出的奇异魅力,让人觉得他是个欧洲绅士,只不过外头覆着中国的包装而已。连用膳,都像在吃西餐。
“就这么说定了。”
他的结论,同他的白巾一道淡淡搁下,全场呆怔。唯独老太爷,微有不悦地吞吐云烟,眯眼审度。
“太爷既然希望藉孙子孙女们的联姻,来改善两家僵持已久的交情。那么,谁来负责嫁娶都没有关系吧。”他冷道。
这个董世钦!喜棠真想替他鼓掌喝采。他真是老奸,不但识破太爷的诡计,还轻轻巧巧地堵死太爷的路,拿太爷的说辞来对付他自己。
联姻根本只是借口,太爷真正想要的,是董世方长子的名分。
行二的世钦,就算娶了他的孙女且生了儿子,仍然算不得长房老大,有什么用?
不愧是一代枭雄,佩服佩服。可是咧,她生性淡泊得很,又懒散透顶,这么认真而刚烈的古董铁汉,还是留给其它识货的女杰享用吧。
“玛法,您真是的,老爱作戏,胡开玩笑。您平日吓唬我们倒也罢了,可是别这么吓唬客人呀qi书+奇书…齐书,人家会当真的。”喜棠甜甜地嗲声埋怨,制造台阶。
“就、就是啊。”别房的姊妹们连忙顺势呼应。
“原来如此。”董世方霍然舒坦下来,连鼻上眼镜也舒滑下来。“太爷只是说着玩的……”
“放肆!太爷岂是那种轻佻之人?”
董世钦这一威武低斥,再度弄拧了气氛。喜棠暗暗缩头缩脑,偷做鬼脸。看来这家伙是有意要和太爷杠上,绝不跟太爷的阴谋妥协。
“太爷既然有意藉联姻拉拢两家关系,做小辈的照办就是,怎可用玩笑话来污辱太爷的用心良苦?”
哇,这顶大帽子一扣,太爷根本下不了台,只能硬着头皮撑到底。
“晚辈在太爷面前失礼了。”董世钦起身郑重致歉,威风八面。“我代大哥向您赔罪。方才他指称您是说着玩的,太过冒犯,还请太爷见谅,勿跟小辈们一般见识。我们日后必定更谨言慎行,不敢再犯。”
太爷满肚子窝囊,却只能猛吸烟袋。他的计谋非但没施展开来,还反过来被箝制在董世钦的布局里。这小子,着实不可爱!
“迎娶之事,晚辈自会尽快处理,不使太爷担心。”
喜棠猝地被他调过来的鹰眼慑到,乌云笼罩。
“今后就请你多多指教。”他非常非常地有礼貌,狠狠吟道。
“啊!”她这才搞懂。“新郎换人了,可我还是得嫁去和番?!”
番人变脸。
完蛋!呃……她、她现在捂嘴,好像有点来不及呵……
“三天后,劳你大驾,准备昭君出塞吧。”
※※※
番婆深觉不妥,便邀番人隔日下午水阁小聚,假赏荷之名,进行谈和。
可喜棠左等右等一下午,太阳都快掉到屋檐底下,还不见董世钦人影。明明已经差人知会过他了呀,怎么会这样?
“说不定人家还在气头上。”随侍在侧的钏儿朝自己摇扇乘凉,顺便呵欠。
“这么小心眼。”亏喜棠还觉得他满有男子气概的。一个愿意替兄长收烂摊、扛责任的大丈夫,竟为一句“番人”,就跟她小鼻子小眼睛。
“人家可是出洋留学的贵公子,被你讲成这样,他哪会再来?等着再被你羞辱一顿吗?更何况,人家是来作客,又不是来作奴才,凭什么听你一句传唤,他就得速速来报?”
“哎呀!”对喔,她怎么没想到?“应该是我去拜见他才对。”
马上起身,打铁非得趁热。
“可是格格,你明明说今儿个下午要放我假的……”只因着董二少爷迟到,她的假期就得跟着泡汤?
“那你替我把点心什么的一道端去,然后就去见你的心肝赵老八吧。”
钏儿羞得急急嘘声,匆匆跺脚。这迷糊格格,平日懒散懒散的,却又常突然精得教人手足无措。
来到董家两位少爷和一干随行暂住的院落,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奇怪,人都跑哪去了?好歹也该留个人看守吧。
“喂!有人在吗?”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只有树声沙沙作响。
喜棠和钏儿在小庭园里互望老半天,也不知出什么事了。
“居然连个听差也没留下。”
“那……格格,我们还是走吧。”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对。”她不退反进,小心翼翼地探入屋里。“没有风,为什么会有树叶声?”
“不要啦,格格。”若不是钏儿两手捧着点心,真会赶紧拉住好奇的小人儿。
“怕什么,这可是我们家哩。”自家探险,格外有趣。“搞不好我们会成为某个血案的头号见证……”
她正乐在头上,没想到竟与偏厅里的董世钦对上眼。她吓呆了,他也怔住,满桌纸件顺势滑跌,流泄成一条小瀑布。
喜棠痴痴傻傻地僵愣着,忘了礼数,直对着董世钦猛瞧,浑然失神。他跟昨晚夜宴上看到的人完全不一样:工整服贴的西式发型此刻狂放地溃散着,像被人懊恼地爬梳了几百次。她这才看分明,他的头发天生带鬈的,看来好野。昨日严谨的长袍马褂也被西式服装取代,雪色衬衫外罩着小背心,紧绷着他精壮结实的胴体,勾勒出俊美的腰线,突显了宏伟的胸膛。而那一眼就可看出是上好英国料制的西裤,更展现了他强壮硕长的双腿。
喔,糟糕。她没想到他一改头换面,会如此更具杀伤力。心脏有些不堪负荷……
“格格?”
“有事吗?”不只钏儿,连董世钦也感觉她不对劲。
“呃,那个……”怎么会有点呼吸困难?“我、我在院外叫了好久都没人应……”
“你哥哥们带大伙逛八大胡同去了。”他仍凝着翻阅中止的势子,一脸狐疑,不明白她突兀的存在。
“我……我在水阁等了你好久,想你是不是忘了……”
“忘了?”俊眉微蹙,魄力逼人,彷佛这话很是羞辱。
“就是呃,我一早差人跟你约的午后小聚。”
“可现在连午饭时间都还没到。”
她被他的义正辞严慑得方寸大乱。“啊!那……对不起,我搞错时间了!我马上离开……”
“格格!”钏儿忙低嚷。“现在早已申时末,太阳都下山了。”
那……他说什么午饭时间没到,是在暗示她他根本不想赴约罗?
“我再问一次,有事吗?”
为免承认自己的疏忽,董世钦干脆强势主导,理不直但气很壮地威武恐吓。
喜棠尴尬地嘿嘿嘿,莫名其妙地乖乖赔笑。“我只是想……跟你谈谈昨天的事。如果你不愿意谈的话,也没关系……”
她果然误会了。
打从一早得知她想约他私下谈谈,他就拚着老命赶紧处理所有要务,好腾出空档赴约。谁知道竟处理过头,害对方呆瓜似地等了一下午,特地前来探望却又劈头就挨骂……
他本意并非如此,可这种事该怎么解释?
“坐。”
他心烦意乱地抱起圆桌上所有文件,找不到够大的地方安放,只好全丢往炕床上。
“这些是我家特制的点心,请慢用!”喜棠亟欲讨好地指使钏儿将美食呈上,铺满一桌面的精致花样。
“格格……”她跟赵老八约好的午后小聚……
好啦好啦,先下去吧。
两个小姑娘叽咕叽咕地比手画脚,挤眉弄眼,看得他颇不自在。这样也好,等侍女退下了,再好好跟喜棠私下致歉。
真是,他怎会出这种错……
困扰之际,他本能性地举杯饮尽,随即一怔,愕然凝望见底的清透玉杯。
“那个是还没闹革命前,太后赐给我家的厨子亲手做的,很爽口吧。”趁他心情好,再给他倒一杯。
他微蹙眉心,似乎想判断淡雅荷香之中,隐含的某种危险信息。该不会是他太反应过度了吧?
“另外还、还有我家饽饽房特制的水乌他,和其它王府做的口味都不一样喔。这个荷荷、荷叶饼,也很独到,我们家每年六月才吃得到,你来得正是时候呢,你快尝尝看!”
“凉掉了。”
“喔……”她难堪地傻笑,把他的怜惜误会成挑衅。
真糟,他好像对她真的很反感,摆明了不友善。怎么办?要先行撤退,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这事不能再拖了,他们后天就要带她回上海,筹备婚事。
“董二少爷,我们就干脆把话一次讲开吧。”她豁出去了。
他原本正想婉言安慰她特备点心却苦等一下午的委屈,没想到被她抢了无机,让他没了致歉的余地。
她想讲开她和他之间的牵挂也好。毕竟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深深惦记着她。
昨晚夜宴上,看她面对他时的陌生和闪躲,还以为她完全忘了他是谁。原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