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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他自己必然会背上一个冷血无情的骂名,不过无所谓了,他从懂事就一直在背负骂名,都背负四十余年了,也不在乎再多背一些了。
且说弘时在离了养心殿后,随四喜赶往坤宁宫,这一路上心情比刚才见胤禛时更加忐忑,脑海中一直不断闪现他曾与那拉氏说过的话,当时觉得那拉氏亏欠利用了自己,所以不论什么话都觉得理所当然,如今顺想起来,却是后悔不已。
“二阿哥,坤宁宫到了,奴才已经与守门的宫人说好了,你只管进去就是了。”四喜的声音将弘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连忙拱手道:“多谢喜公公,劳您走这一趟实在辛苦了,改日我请您喝酒。”
虽然四喜对弘时没什么好感,也知道喝酒不过是客气话,不过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当下笑道:“二阿哥说得这是哪里话,奴才原就是跑腿的命,哪敢提辛苦二字,您快进去吧,想必皇后娘娘也正惦念着您。”
弘时点点头,然直至四喜走远,他都没有踏进宫门,并非他不想见那拉氏,只是……越想见就越害怕,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不过,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弘时自不会就这么离去,在鼓起勇气后,终于走了进去。
坤宁宫,超然于东西六宫之上,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地方,住在这里的女子乃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乃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正因为如此,所以坤宁宫不论摆设还是院中的花木,都不许有一丝瑕疵,花木稍有枯败之像就责令内务府立刻更换。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 见面()
所以,一年四季,不论何时踏进这坤宁宫,都瞧不见一丝颓败,春有春景,冬有冬景,向来都是生机盎然。可现在……若非亲眼所见,弘时都不敢相信这是那拉氏所住的坤宁宫,放眼望去,除了几株四季常青的树木之外,余下的全部残败不堪,哪还有一丝生机可言,这样的景色,看着就让人难受,真不知皇额娘日日面对这个景色,是怎样的心情。
弘时越想越难受,鼻尖亦变得酸楚起来,正要再次抬步往里走,小宁子端了漱盂出来,看到弘时激动不已,快步上前颤声道:“奴才给二阿哥请安,二阿哥万福!”
想必,小宁子这辈子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欣喜于见到弘时,简直就像看到活菩萨一样。
“起来吧。”弘时压下脑海中的思绪,道:“皇额娘在何处?”
小宁子连忙回道:“回二阿哥的话,皇后娘娘在内殿躺着呢。”
弘时瞅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地道:“都这个时辰了,皇额娘还没有起身吗?”。
他记得那拉氏自律甚严,每天天一亮必然起身,随即午后会睡上一会儿,但绝对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如今都未时三刻了,怎会还躺着呢。想到这里,目光扫过小宁子捧在手中的漱盂,心头一紧,道:“皇额娘是不是病了?”
小宁子叹了口气道:“奴才不敢有瞒二阿哥,自从主子被禁足之后,宫中的用度便被削了个一干二净,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整个冬天,连一块炭也没有,主子就这样硬熬着,如今终于熬出病来了,整日咳嗽不止,这两天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奴才好几次求那守门的帮忙请个太医给主子看看,再不然禀报皇上也行,可他们就是不答应,奴才担心的不得了,正不知该怎么办,二阿哥您就来了,二阿哥您来了,是不是表示这禁足已经解除了?”
“还没有。”这三个字令小宁子脸上的期待瞬间变成了错愕,许久方才道:“那二阿哥您为何可以……”
弘时此刻没心情与他解释,只道:“这些话待会儿再说,我现在要去看皇额娘。”
听得这话,小宁子也反应过来,连忙侧身一边,赔笑道:“二阿哥恕罪,奴才一时高兴竟忘了正事,您快请,主子要是看到您来,一定很高兴,说不定这病就好了。”
小宁子将手中的漱盂搁在地上后,陪着弘时一道往内殿走去,因为没有开窗的缘故,越往里走,就显得越阴暗,而且不知是否弘时的错觉,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刚跨进内殿,就听得几声咳嗽,弘时脚步微微一顿,神色变得复杂不已,他听出这正是那拉氏的声音,看样子皇额娘病得不轻。
小宁子正要出声,被弘时抬手阻止,只能看着弘时一步步往床榻边走去。
听得脚步声,那拉氏睁开眼,因为屋中太暗再加上人又病着,所以只能大概看到一个人影,道:“小宁子,替本宫抚抚背,本宫觉得很不舒服。”
弘时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边,然后俯身扶起那拉氏,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抚着,在感觉那拉氏气息比刚才有所平衡后,方出声道:“皇额娘好些了吗?”。
话刚出口,弘时便感觉到手底下的身子为之一僵,那是一种连呼吸都停止的僵硬。那拉氏僵硬地转过头,极力睁大了眼眸盯着弘时,努力想要看清他,可是屋中太暗了,哪怕隔得那么近,她也觉得看不清,抬起瘦骨嶙峋的手在弘时脸上轻轻抚着,足足抚摸了好几遍,方才试探地道:“弘时……是你对不对?”
那一声呼唤险些令弘时落下泪来,连忙握住她的手道:“是,皇额娘,是儿臣,儿臣回来了。”
那拉氏落泪道:“真的是你,弘时,额娘的儿啊,额娘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听那拉氏的声音似乎很激动,以至于连称呼都有些混了。
弘时连忙道:“皇额娘怎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儿臣如今不是在您身边吗?”。
那拉氏用力点头,在看到弘时身后那个人影后,她道:“小宁子,赶紧把窗子打开,让本宫好好看看弘时,本宫都快有一年没看到了。”
小宁子赶紧将一直紧闭的窗子打开,任由明亮的天光倾渲入殿中,将一直笼罩在殿中的阴暗驱除。
借着天光,那拉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弘时,甚是心疼地道:“瘦多了,看看这脸颊,都没什么肉,皇额娘听说你去了河南推行新政,是不是真的?
“是,原本是要去一年的,不过河南新政推行顺利,所以儿臣得以提前回京。”这般说着,弘时哽咽地道:“儿臣只是瘦了一些,但皇额娘却是瘦得太多,而且病容憔悴,儿臣不孝,未能侍奉皇额娘于榻前,请皇额娘责罚。”
不等弘时跪下去,那拉氏已是紧紧拉住他的手,道:“这件事怪不得你,是皇额娘自己没事,好端端的居然生起病来,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不是皇额娘不中用,而是如今的坤宁宫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小宁子都说了,这一个冬天,内务府都没给皇额娘送过一块炭来,要什么没什么。”说到后面,他越发哽咽,红着眼道:“实在是委屈皇额娘了。”
那拉氏微一摇头道:“皇额娘也不是第一天受委屈了,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很是想念你,弘时,你不恨皇额娘了吗?”。
一听这话,弘时连忙倚着床榻跪下,哽咽道:“皇额娘一心为儿臣,儿臣却受奸人挑拨,对皇额娘说出大不敬的话来,儿臣不孝,儿臣该死!”
那拉氏闻言大是感动,抚着弘时的脸颊,温声道:“不许说这样的话,这一切错不在你,而且皇额娘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当时骂你,也只是一时生气罢了,并不是心里话。”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 掌控()
“儿臣知道,否则皇额娘也不会在儿臣对你说那些大不敬的话后,还让舅舅照顾儿臣。回想起来,儿臣实在愧对皇额娘!”说到动情处,弘时落泪道:“儿臣发誓,以后都不会再怀疑或误会皇额娘。”
“好!好!好!”那拉氏甚是高兴,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正要扶弘时起来,突然神色又黯然了下来,“虽然本宫确实视你如亲子,绝无一丝利用之意,但本宫也确实害了你额娘,你……你不恨本宫吗?”。
弘时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虽然叶氏是儿臣的亲娘,但儿臣对她没有丝毫印象,儿臣有记忆以来,只记得皇额娘,也只有皇额娘一个额娘。再说,就算儿臣恨皇额娘那又如何,能让叶氏活过来吗?不能,恰恰相反,只能令亲者痛仇者快。儿臣已经失去了一个额娘,不想再失去另一个,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谁都不要再提,好吗?”。
那拉氏连连点头,泣声道:“好!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看来这一趟出去,真是让你长进了许多。”
弘时看着那拉氏袖口的抽丝,道:“是,以后儿臣会好好孝顺皇额娘,不让皇额娘受委屈。”
小宁子在一旁道:“二阿哥,您刚才说皇上没有释主子的禁足,当真吗?”。
那拉氏露出错愕之色,她一直以为弘时既然能来见自己,就必然求胤禛释了自己的禁足,可小宁子却说……
不等那拉氏询问,弘时已是内疚地道:“皇额娘,儿臣一回京就立刻入宫见皇阿玛,求他念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恕了皇额娘,再说当初那桩事,只有萍儿一个丫头的说辞,根本不足为信。儿臣甚至用皇阿玛重新册封儿臣为亲王的圣旨交换,原本皇阿玛已经有所动摇,可结果却被弘历给破坏了。”
那拉氏訝然道:“弘历,他也在?”
“是,他假借吏部之事,非要随儿臣一道入宫见皇阿玛。”说到这里,弘时有些懊恼地道:“儿臣知道他必是心存不善,但儿臣以为自己可以说服皇阿玛,所以没有多加在意,哪知道弘历一番花言巧语,竟然令皇阿玛听信了他的话,不肯释皇额娘,只肯让儿臣来此见您一面。儿臣……儿臣实在对不起皇额娘。”
那拉氏轻咳数声,道:“你已经尽力了,此事不怪你,要怪就怪你皇阿玛偏心,不论你做的多好,在你皇阿玛心中,都是不及弘历。”
弘时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方低低地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