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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的静脉,起作用了。”杨医生把针递给护士,看看周围,轻声问道,“这,怎么回事?”
“抑郁症?我不确定。”吴用松开困在我身上的双臂,回道,“不过有些自虐倾向。”
“找个时间确认一下吧。这种病不能只依靠药物,要心理疏导才行,也要她家人配合。”杨医生把手摸上我额头,微凉,“有些发烧,住院吧。”
“嗯。”
眨眼间,我躺在移动病床上,在昏暗的走廊里快速移动。
郝助理走在一侧,右耳上的耳钉在不亮的灯光下发出微弱的光。他看着手上文件夹,边看边对吴用摇头,“啧啧,方小姐身体素质不行啊。不过也是,昨天晚上受那么大的惊吓,那会儿又单独面对少爷……”
“你脸上怎么看不到一丝愧疚呢?”
“我干吗要愧疚?”郝助理反问,“吴总,也没见你愧疚啊。”
“我为什么要愧疚?”
“也是,昨天晚上多亏你给老爷子打电话……”
身子一晃,移动病床进了一间病房。我轻合着眼,意识再次迷糊了。
等再有些清醒,耳边隐约传来余扬的声音。
“不是只发烧吗,怎么晕好几个小时?”
“这是在睡着。还有,她不仅烧,还有惊吓。”吴用更正,声音里带了一丝揶揄,“昨天没怎么样,今天反倒被你给吓病了,你说你是不是比禽兽还禽兽?”
“啪”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
余扬骂了一声滚后,问,“有结果没有呢?”
“……她里还真没什么,没看到家人备注,也没看到朋友备注。”吴用道,“除了同事就是同事,哦,还有一个,江泽的。叫他来?别别,我在宝宝医院查到她姐姐电话了,可以打给她……”
我心中一紧,瞬间清醒,咳出声来。睁开眼看向靠在一侧窗台上的两个人,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都穿着病号装,余扬垂着左臂,吴用吊着右胳膊。
我抬眼扫向吴用,目光和他对上。
吴用看着我,笑了,“明天余扬要回公司上班,处理招标的事。而我,要去总部。虽然这里医生护士都不缺,可到底不如家人朋友。方小冉,boss当到我这个地步,也算不错了。”
我没接吴用后面的话,回了句,“不用,不用给我姐打电话。”
我想撑床坐起来,却发现四肢用不上一点力气。放弃后,我仰躺在床上道,“我明天也出院。”
“尊医嘱。”余扬一语定音,“医生什么时候说你好利落了,你什么时候再出院。”
我笑出声来,“那,我可能要住一辈子。”
郝助理推门进来,和余扬吴用打完招呼后,对我道,“呀,方小姐你醒了?我刚买的粥,你要不要吃点?”
放下粥后,他对余扬道,“少爷,邢副总五分钟前打来电话,说招标的事……”
余扬嗯了声,起身往外走,“我给他打回去。”
郝助理跟在余扬身后,门一关,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吴用两个人。
048 往左还是往右?()
病房里很静。
雨已经停了,阔别几日的阳光穿过雨滴末干的玻璃窗,带着斑驳痕迹落在东墙上。
空气夹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带有一丝淡淡的花香。
我吸两口,嗓子眼发痒,看着吴用咳了几声。
吴用伸手把虚掩的窗关上,看向我,“这样呢。”
我收回目光,继续看病床上方的天花板。
几声脚步声,我眼前的光线变暗。吴用站在床边,附身看我,“还在生气?”
我摇头。
身边这个人我很讨厌,睡前所发生的所有事和那场大闹我也都记得。
可心里,生不出情绪。心境说不出的平和,像一池无波无浪的静水一样。
后脑不痛了,思绪很轻松。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左腕的伤口有些痒。
那痒,是身上唯一的不适之处,也在提醒我,我此时是真的醒着,不是在梦境里。
吴用轻弹了两下药葫芦,左手插兜,道,“过些日子,我给你安排心理医生。”
“我没病。”我看向吴用,“要我和你说多少遍,我没病?我砸你病房,是因为你做事太过分!你不觉得你很过分?”
吴用没说话,看向我的目光赤祼祼的写着:方小冉,你病的不清。
我应该生气的,可情绪怎么也提不起来。看了他一会,我深吸一口气,换另一种方式说服他,“吴用,我有病的事,你告诉余扬了吗?”
吴用摇头。
“那好,我问你,如果我有病,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任一个有病的女人在他身边,是在害他。”
吴用微微倾下身,道,“你的病不重,只要你配合,很快就能痊愈。还有,我不会害余扬,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
定定看了吴用一会,我心中有些了然。
吴用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在帮余扬正式回到展氏。在这个大前提下,所有小瑕疵都可以忽律不计。
比如,我有病。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余扬女人多到数不清,转眼就会忘了。
而且,我在他眼中,别有作用。
“吴用,卧底的那个人非我不可?”我问,“所以你才死攥不放,一定要治好我的病?”
“不是非你不可。”
“那是为什么?”我手微微攥起,心往下沉了沉,“你还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比去卧底还重要的事?那难度系数岂不是……
“方小冉,在你的世界观里,一切事都是可以论斤论两拿来交易的?”
我看他,动动嘴唇没说话。
不然呢,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会在毫无所取的情况下对另一个人好?
吴用看着我摇摇头,眼中满是怜悯,“你还剩下什么……”
把我放到床头柜上,他转身往门口走,轻叹一声,“我也是闲的……”
门一开一合,走了。
我拿起看了眼,上面有江泽一条短信,问我怎么样了。还有冯佳两个电话,魏明山一个电话。
把放到一边,我放缓呼吸,继续盯着天花板看。
思想放空时,郝助理进来,带了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来。说在未来几天里,这位赵阿姨会照顾我起居,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和她说。
郝助理走后,赵阿姨忙活起来。
酒店式病房,带厨房。她轻手轻脚的出进几次后,从里面飘来淡淡的粥香。
我合上眼睛迷糊一会儿,再睁眼时,赵阿姨端上来一份白粥两样精致小菜。用过饭半个小时,她又端出切好的果盘……
含着一块甜甜的苹果,我抿起唇笑了。
赵阿姨看我笑,也笑了,“方小姐,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被包养的感觉挺好的。”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个水果都不用自己洗。
赵阿姨拍拍手站起来,收起水果刀哈哈笑着往厨房去了,“方小姐,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夜宵你想吃点什么?”
我吃吃睡睡了两天,第三天开始不再输液而是改吃口服药。从那天开始,嗜睡的情况减轻,杨医生也允许我到外面的小花园里转转。
医院的小花园很精致,维纳斯雕像旁的花池里,怒放着应季的菊花。几只蜜蜂翻飞在花蕊间,吸香吞蜜。
我倚靠在长椅上,看着那几只勤劳的蜜蜂发呆。思想放空,目光不知落到合处时,身边传来一声轻咳。
我眨眨眼,呼出一口气,盯着一只蜜蜂继续看。
“咳,咳。”咳声再次传来。
刚才那声咳或许是真的,这两声咳,明显是在“说话”了。
我左右看看,见身边没人,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在我右前方五米的地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头发梳的光亮,背向脑后。脸色红润气色极好,一双眼睛在阳光下炯炯有神。穿了身灰色中山装,裤线笔直。右手里虽然拿着根拐棍,身形却挺如松柏。
我右眉下意识的跳了两跳,这不就是那天在医院大厅拉着我不放的老妖精吗?
老者走过来,用拐棍敲了敲长椅,出声道,“都不知道让个座?”
我是坐到了长椅的中间,可椅子不短,坐个他完全不成问题……
和这人讲不通理,我往一边移移,坐到了长椅的一头。
老者坐下,扭身看过来,“又不是不认识,你都不知道叫人?”
……
“咱们是见过没错。”我试图和老妖精讲理,挂着笑道,“可您也没告诉我您尊名高姓,我要怎么叫?”
“你上次不是叫爷爷了吗?”
“……”我说的是谢谢好吗!
“我都七十好几了,我告诉你我姓什么,你不是也得叫我爷爷?”
“……”七十好几,看您老不像啊!
“我说的不对?”老妖精盯着我,大有我说一句不对他就拎拐棍抽我的架势!
“对。”我放弃理论,含笑认栽,“老爷爷,您在这好好看风景,我就……”
“陪爷爷说会话!”老妖精拐棍往石板地上一磕,一脸的理所当然,“都好几天没人陪我好好说会话了……大过节的。”
你这个说话模式,会有人和你说话就怪了事了!
我本想拒绝不自己找虐,却败在他最后那四个字上。
今天八月十五,中秋节。我们两能在医院里两次遇上,也算是缘分。
孽缘也是缘!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陪他坐一会儿吧。
还好,老妖精后面说话没再那么咄咄逼人。谈吐得体,不仅有风度,还挺风趣。
有那么一瞬,我严重怀疑眼前这个老人人格分裂,不然怎么会一会儿一变?
聊了会,老者问我,“会不会下棋?会的话陪我下两盘儿。”
我连连摇头。
老爷子不容置疑,拿拐棍轻敲下我胳膊在前引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