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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大人昨天让人来吩咐过,小人岂敢怠慢。”这中年管事儿赶忙上前两步,将腋下夹册子捧出来,手指粘了下唾沫,一边翻页,一边交待道:
“这些日子院里童子不多,知书达理又懂事乖巧,满共就四人,小人都挑选了出来。就按出身来说,好要数前任江洲节度使白炜之孙,这白家小公子上个月刚满十二,善得画工,且能文能武,家传一套长拳,生辰八字顺当,模样也生漂亮,院里管教了一年,脾性温驯,若有什么毛病,只是话少了些。”
听着这管事报明,景尘和水筠这两个道门中人并未有什么异样,只有余舒面露一丝惊讶,她可是来挑奴才,怎么这人絮絮叨叨说人才,竟是官宦之后,不似给人家做书童料子,足能领回去认个干儿子了。
这、这得多少钱一个啊?
其实,是余舒没有见识了,通常家丁奴仆,是指卖了身下人。但下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好一点是长大户人家家生子,从小就受教养,但放出来不多。
差一点就是因贫、因饥荒走难而卖身为奴可怜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奴仆,出身不低,又有教养,本身清清白白,偏是家门衰败,罪祸株连而被降为奴身,入了户部案奴籍,被朝廷收押,不得脱困,只能以奴侍人,这一类下人,外头是绝买不到。
再贱就是那青楼窑坊里ji子倌人。
“行了,不用一个一个地念,”薛睿打断了这中年管事话,“先把你刚才说这几个人都带过来,让我过过眼。”
“是,大人稍等,”中年管事合上册子,扭头对着余舒他们道:公子、小姐也稍等。”
这便退到门口去吩咐。
不多时,便有下人抬着两张小桌子进来,却摆上文房四宝,地上搁一对坐垫,余舒正纳闷这是作甚,就见刚才离开那名管事领着几个人重走进来。
定睛一瞧,有四个少年,身量不一般,却都有一副好皮相,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年岁差不多几,身穿着一个式样棉袍,颜色不一,引人注目要数中间那一个蓝袍子,唇红齿白忒漂亮,若说不是大户人家养出来孩子都没有人信。
或许是先入为主观念,看他们个个气色饱满,余舒这副冷心肠,倒没多少同情心去可怜他们过往遭遇,沦落为奴,只是盘算着这么一个书童买过去,得花多少白银,身上带钱别再不够,还得找薛睿借。
“大人,就是这几个,”中年管事伸手引了引薛睿,转头对身后四个少年道:这位是大理寺薛大人,也是尚书府大公子,还有几位公子小姐,你们还不拜见。”
“小生拜过薛大人,见过公子,小姐。”
不知是否这管事先前有所交待,四名少年温文有礼地拜过座几人,若不是余舒先前听说他们不是书香世家就是官宦之后沦落至此,还要以为这是哪一家子养出来四位少爷,被父母叫出来客人面前显摆。
“嗒”,薛睿擦了擦手中茶盏,一个个看过去,对他们开口道:读书写字应该是都会,一人随性做一首诗,写来我看。”
“是。”
余舒看着眼前四名少年挨个儿地上坐那小书桌前书写,才晓得先前摆放文房四宝是做什么用。
“把他们八字四柱拿过来,”趁他们作诗空当,薛睿从这供人院管事手里接过一张纸,转手给了余舒,“你瞧瞧,有什么毛病没。”
余舒点点头,仔细对了对手里捏几条八字,暗暗计算,倒是没有同余小修命格相克。
这几个少年并不墨迹,很就有一个写好了诗,由端茶丫鬟呈到薛睿手边,薛睿一目阅过,点点头,递给了余舒,随口打趣道:
“这字写可比你好看,你瞧瞧。”
余舒斜他一眼,认认真真地瞧了,虽她不怎么懂得诗词歌赋,但好歹瞧得出通顺流畅,至少这五言句子,才上了几个月学余小修就做不出来。
“余姑娘,给我也看看。”水筠伸长了手,有些兴致地向余舒讨要。
余舒便传给她,顺口问道:水姑娘懂得诗词?”
“略通一些,我爹有教过,”水筠点点头,侧头笑看一眼景尘:不过没有师兄学好,余姑娘不知,我二师伯说了,要是师兄进京科考,没准儿能中个状元呢。”
“哦,是么?”余舒转头看向景尘,心情有些微妙,不禁说道:我和你认识这么久,却不知你还懂得诗词。”
说完又觉得嘴了,这句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发牢骚,多少还带些郁闷。不过这也是难免,再怎么说,景尘都是她一心喜欢过人,有过携手度日念头男子,怎么可能说不意,就不意。
景尘对上余舒目光,不知是否察觉到什么,认真地说:那时我失去记忆,就连武功和道学都能忘记,何况这些。我既不记得,你又如何知道。”
余舒眼神动了动,低声道:说也是。”
景尘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水筠拉了拉衣袖去看那首诗,转走了注意力。
余舒瞅着眼前这一对关系亲睦师兄妹,憋不住有点儿不是滋味,一扭头,正好对上薛睿那双漆黑发亮眼睛,顿时眼皮一跳,怕被他瞧出来她不自,掩饰地咳了一声,道:
“你不是说这地方有趣么,我怎么没瞧出来?”
薛睿移开目光,信手指点了下面一名少年,温声开口道:说一说你身世。”
被点名,正是之前那个穿着蓝袍子,模样为漂亮男孩子,管事地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毛笔,起身对薛睿施了一礼,轻轻垂头,遮去嘴角苦涩,启齿道:
“小生白冉,年生腊月,祖父乃是前任江洲节度使,先父为其次子,我四岁启蒙,六岁入宗学,家母我八岁时,因病过世”
第三百一十四章 白冉
第三百一十四章 白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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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愿和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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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愿和不愿
白冉一段身世,并无甚离奇,可也算曲折,他祖父曾为一方高官,儿时锦衣玉食长大,然而生母过世后被继母屈待,小小年纪便有辛苦,后来其祖父白炜因两年前西北镇边一战延误军机,触怒龙颜,一家老小获罪,死死,为奴为奴,他辗转被人送进了供人院,如今已有一年时间。
一盏茶余,余舒是听得入神,有些感慨,也有唏嘘,知薛睿所说“有趣”哪里,想来这几位落难公子,人人都有一段故事待讲,这真人真事听起来,要比茶馆说书人杜撰那些假剧有意思。
“小生尾后,也没旁事好讲了。”白冉说完自己故事,便黯然一张脸色,后退到一旁书桌边,继续提笔造诗,只是心思早不知飞到哪儿去。
余舒扭头去看薛睿,薛睿出声评道:白炜武举出身,当年也算是朝中一员狼将,只是为人过于自信,一意孤行,一时大意以致两年前我朝同瓦剌望城一战大败,罪不容赦,以殃及子孙。”
余舒向以为大安朝国富民强,这是头一次听闻周边战事,才晓得天下并不全然太平。
“举国者,本就不当兴战,输赢皆乃天意,又何怪人为。”水筠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中有大不敬,是说当日战败都该怪兴兵之人,那岂不是指皇帝,惹得一屋人扭头顾看,面露惊奇,她却安然自若,仿佛不知自己语出惊人,同时脸色不变还有一直没怎么说话景尘。
“呵呵,水姑娘乃是道门中人,自然柔弱不争,罢,我们不论国事,再听听这其余几人身世。”薛睿一笑岔开话题,也让场外人收回几分惊讶,面露了然。
余舒摸了摸下巴,悄悄又看了水筠两眼,两次相见,她对这天师道小师妹所知不多,但就刚才那两句话,或许是个心直口之人。
接下来,剩下三名童子各自讲述了一段亲身经历,但都没有那白冉语调委婉好听,余舒又将几人字拿来比较,总觉得白冉稳胜一头,兼之他气质佳,形象好,又得她眼缘,这等人才真领回去莫说是给余小修做个书童,当夫子教他读书识字都要使得了。
但就是太好,才让余舒觉得有些不对,歪过身子,小声询问薛睿:大哥。”
“怎么了?”薛睿侧了侧耳朵,听她细语凑近。
“依我看,这间供人院是常来客人,就这白冉品貌,为何一年之久都没人领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余舒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她买人是陪余小修作伴,可不想带什么麻烦回去。
薛睿也正有这点疑惑,这白冉供人院照养极好,按理说早该被人挑走,留到现想必是有猫腻,于是思索了一下,便搁了茶,将那名中年管事叫到跟前,指着白冉,脸色略冷:
“这人身上可是干净?”
见他板起脸,管事急忙回答:干净,自然干净,大人哪儿话,小人惶恐,岂敢糊弄您。不瞒大人您说,这人是小人亲自照看,去年二月到现今,就连这供人院大门都没出过一回,怎会惹事。”
薛睿脸色好转,摆摆手让他退到一旁,又问余舒:看好了吗,觉得哪一个合适?”
余舒听到那管事刚才话,放心了不少,并不墨迹,当即朝着那白冉扬了扬下巴,道:就他吧,我看性子,应该同小修合得来。”
见过了好,谁还会挑次。
那中年管事早看出来要买人不是薛睿,却不计较什么,毕竟供人院里,来就是主子,出得起价,就领得走人。
薛睿点点头,对那管事道:把他单子拿来,还有卖身契。”
管事欢喜道: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
站底下,那白冉听到他们对话,秀美脸蛋忽地一变,飞地抬头看了一眼薛睿,未经人察觉地打了个冷颤,哆嗦着嘴唇,兀然发出一声低语,声音不高,但让整个屋子里人都听见:
“我、我不愿卖。”
闻言,薛睿和余舒同时挑了下眉角,那管事走到门口,面色尴尬地转过头来,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