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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都被我军炸碎了,还此大言不惭!”郑云鸣喝道:“既然曲出安然无事,何妨让他出来露一面,让我等也见识一下大汗太子的风采?”
太脱因不花瞪圆了眼睛,喝道:“那颜果然要见?”
郑云鸣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高声道:“自然要见!”
“那颜话不要说满了!”太脱因不花喝道:“请诸位随我到西城头一看吧!”
郑云鸣目视赵葵,只看他如何下令。赵葵摸着胡子沉默了片刻,慨然而起道:“也罢,不过城防重地,二位身份特殊,上城颇有不便,人来!”
一名衙署卫士进来垂手听命。
“去知会巡城官,叫瞭望手在西北城楼候着,将城西蒙古人大营动向,一刻不停的连续报来!”赵葵喝道:“叫他在对面阵营一有些许动静就遣人来报,不得有误!”
卫士应声,转身飞奔离去,月里忽麻和太脱因不花也坐了下来。堂上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
制置使赵葵正襟危坐,仿佛就是平日阅兵临阵一样,跟月里忽麻二人一句闲话也不多说,郑云鸣将身子斜靠在交椅背上,故作轻松的姿态,掩饰不住眉宇间偶然闪现的一丝焦急。
月里忽麻和太脱因不花却是神态自若,甚至跟吴潜和白翊杰说起了闲话,比如西域风情如何如何,蒙古阵中各人是怎样脾气等等,那模样就仿佛是笃定了曲出真的还在世一般。
过了一阵,城头报来消息:“蒙古人中军大帐诸将集结,似乎是要举行什么仪式!”
赵葵和郑云鸣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二人言之凿凿,自然不是无准备来的,蒙古人想要搞什么把戏,只管凝神静观便可。
又过了片刻,又有使者来报:“中军帐中一人带黄金盔,着黄金甲胄,在怯薛卫兵的簇拥下从中军大帐中走出来了!蒙古营中大将似乎都在向他参拜!”
郑云鸣面色微变,张了张嘴却没有做声。
月里忽麻得意的说道:“蒙古大营距离此处甚远,贵军的瞭望哨可要看仔细了,看看这位贵胄是不是曲出大王本人。”
他心中有把握,这么远的距离上,蒙古军目力极好之人也无法看清楚城墙上人的面目,自然城头的瞭望者也不可能真正看清蒙古中军大营一个人的面容。
最关键的是,不必让郑云鸣真的相信曲出没有死,而是让他产生疑惑,则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又过了一阵,巡城官又派人来报:“那金甲将正在众将和仪仗的护卫下巡行各营,所到之处蒙古军欢声如潮,不断有人前来跪拜!”
“到这里已经够了吧?”月里忽麻笑道:“就这样郑叶护还是不相信曲出大王真的还活着么?”
郑云鸣哼了一声,说道:“纵使曲出未死,攻打襄阳城许久未建寸功,想要就此敲诈我军,也绝不可能!”
赵葵咳嗽了一声,郑云鸣识相的闭上了嘴。毕竟襄阳城里能够最后下决断的还是制置使本人。
“贵使的条件本府业已知悉,二位请下去少歇,等本府和文武官员商量出结果了,再来亲自告知二位。”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月里忽麻和太脱因不花站起身来,作礼告辞。
亲兵引着二人到东厢一间偏厅休息,二人刚刚进门,门外窗外立即站满了把守的衙署亲兵。显然,宋人对这两位使者的安全,或者说对这两位使者的行径相当不放心。
隔墙有耳,月里忽麻和太脱因不花也不好多做交谈,二人坐在偏厅整整一个时辰,才看见赵制置使带着荆鄂副都统郑云鸣、参谋官马光祖、参议官白翊杰走进了偏厅。
众人落座已毕,赵葵直入主题“我听说蒙古人都是性情爽直的人物,也用不着多加巧言。二十万绢帛,两千两黄金,襄阳不可能拿得出来,曲出就算真的攻破襄阳,也绝对搜检不出这么多的财物,目前清点府库,大约只有金三百两,银一千两,绢帛两万匹。这就是襄阳能拿得出来的最大额度,请两位回禀曲出,允便允了,如若不允,赵某只能以襄阳城力战大军直到最后一人。”
“这不可能!”太脱因不花拍案叫道:“贡献短缺了这么多,叫曲出王子如何能够满意!如果襄阳只能拿得出这么点钱就等着城破之后被屠灭吧!”
郑云鸣眉毛扬了扬,说道:“我正有此意,曲出不满意的话,就自己送兵来试试,看看这两万匹绢帛,他自己凭武力拿不拿的走一寸!”
月里忽麻皱着眉头说道:“这些财货委实太少,拿到大王面前,实在难以交待。”
赵葵说道:“襄阳财货原本冠于京湖,但去岁贵国南下,官府为了免得珍宝被抢走,将大部分金银绢帛转移到江南去了,去年襄阳被贵国挑起兵变,乱兵烧去不少,今年持续交战,也消耗了许多,贵使信也罢,不信也罢,襄阳能拿得出来的东西,都已经在单子上,还请贵使回去多加斡旋,务必使得和议成功。”
月里忽麻苦着一张脸,好像真的遇到天大的难处一样,说道:“金银绢帛不去说了,为何不见童男童女?”
郑云鸣说道:“中原话说的明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听闻突厥人信奉真主,蒙古人信奉长生天,二者皆主张孝行恤亲,将小孩子从父母身边夺走,送到北边去做奴仆,此非君子之道,圣人之道,襄阳全城宁战至最后一人,绝不肯应允此等条件。”
将人当做财货一样互相买卖乃至作为贡赋,是当世通行的法则,在文明程度不发达的蒙古部族来看,索要奴仆作为财物更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凡是奴隶,其价值或许还赶不上一只羊一匹马的价钱。郑云鸣竟然一个奴仆也不想交出来,月里忽麻只能是猜测这位叶护大人对奴隶这种货物特别吝啬了。
但他此次前来绝不是为了吵架,如果谈判破裂,宋军再坚持几日,蒙古军也只得启程返回北边。他的任务,除了尽可能的在和议中捞取好处之外,还有一项最为紧要的,就是保证蒙古大军撤退时的安全。
“童男童女之议,容后讨论。”月里忽麻说道:“我们来说说前两条,襄阳周围的堡寨,遍布我军四方,一旦我军后退,他们突然从后方袭击我军怎么办?所以襄阳附近的堡垒必须撤去守军,交由蒙古大军看守,等我军安然退出,方才交换给你们。”
第六十八回 一夜天高汉月斜(2)()
郑云鸣不禁笑了起来,他指指自己的座位:“换了是贵使坐在这里,别人要求你撤去外围堡垒,只是为了他退兵安全,贵使该当怎样回复?”
太脱因不花默不作声,撤退外围守兵看起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宋人却不能不有所猜忌。万一宋军从外围堡垒撤退,蒙古军占据堡垒之后,立即反悔,立即就构成了对襄阳的全面包围之势。凭他一个武将的自然反应,郑云鸣是绝对不可能答允这个条件的。
月里忽麻却是依旧微笑着说道:“外围堡垒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你占着对我有威胁,我占据了扼制了你的咽喉,好在外围堡垒并非一座,不如两军以南山山脚为界,以东的堡垒守兵保留,以西的堡垒守兵裁撤,既能保证我军安全撤退,又能确保襄阳的外围还有部分在思南思军队的手中,这样如何?”
郑云鸣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在心中快速的盘算了一下。若是以南山山脚为界,则橐驼岭和西南翼的一些小堡垒属于放弃的范围,除去已经被蒙古人占据的南山堡垒之外,真正能威胁蒙古军北撤的其实也就是橐驼岭而已,原本这里就有数百背嵬军精锐,如今再增加五百骑兵和三百孟珙部队正可谓势力雄厚。今早瞭望哨来报,橐驼岭鼓号齐鸣,间或有厮杀之声,显然刘整手中有了兵力,屁股有些坐不住了。如果蒙古人渡河北撤,这千余精兵在后追袭,的确是一个难以摆脱的威胁。
然而橐驼岭一旦落入敌手,就相当于完全撤除了对敌军本营的威胁,塔思若真想攻取襄阳,大可以集中在外围防卫的队伍,将队伍分路轮流猛攻。但即便是这样,在南山山峦上深藏的数个大型堡垒以及南门附近的牛角堡依然能够发挥作用,将南门方向的敌军牵制住,从而将敌军的攻击局限在比较容易防守的西侧和北侧。
谈判自然不能一味强硬,有让步和妥协才是谈判的核心。他和赵葵对了对眼神,统一了意见之后,赵葵说道:“既然如此,就以南山山脚为界,我军撤回山脚以西全部守军。”
“这样定下最好,老实说,这已经是曲出大王给出的条件的底线了。大人如此爽利的答应了,也好让我在大王面前好做交待。”月里忽麻松了一口气,又道:“关于贵军孟珙那颜的援军的问题。。。。。。。”
赵葵呵呵一笑,拍案说道:“阁下难道不知,正是因为有孟珙这八万精兵,本使才能坐在这里跟贵军和谈的么!等孟珙一撤退,蒙古人马上大举攻城,以为本使一点也想不到么!”
他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连郑云鸣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平日只会板着一副面孔的制置使竟然还有如此发作的时候。
月里忽麻却没有半分退缩,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开口说道:“但孟珙那颜的兵在侧,是比外围堡垒更加危险的存在,他在一日,叫我军怎么撤退?”
赵葵突然又恢复到那副威严中却略带一丝温和的脸孔,温颜说道:“既然这样,我有一个方案,贵使可否采纳?蒙古军和孟珙军各分为两军,第一日分一半军后退三十里,第二日后一半军撤退六十里,这样互相掩护,缓缓而走,两军可保各自无事,等各自撤出九十里,两军分各收兵,这个提议,贵军可以采纳吗?”
月里忽麻想了想,似乎想不出来这条建议的破绽,但他毕竟不是能下最终决定的人。
“这要等我等报告大王之后,才能由曲出大王亲自裁决。”月里忽麻说道:“但今日总算明白了两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