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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节度一方的戎马生涯;起居八座一呼百诺;杜士仪此话一出;顿时让满堂文武群情激奋。他伸出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继续说道:“我进城的时候;看到了罗希秉那颗高悬于旗杆上的头;想来你们全都该知道;哪怕这个人再作恶多端;哪怕这个人再倒行逆施;哪怕就是这个人害得安北牙帐城曾经遭到大军围城;十万火急;可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这样做的后果;是我们会被朝中奸佞指斥为叛逆”
“我们在辛辛苦苦打仗的时候;他们在于什么?我们在辛辛苦苦筑城的时候;他们又在于什么?我们在漠北吹着凛冽寒风;冒着满天飞沙;千辛万苦才重新建起了大唐的安北大都护府;这些指手画脚的家伙却在长安看着歌舞;坐享荣华富贵”
“他们才是叛逆”杜士仪说到这里;仆固怀恩第一个站出来;先是慷慨激昂;随即便是犀利如刀;“罗希秉是个什么东西?他曾经因为对战功彪炳的前河西陇右节度使王大帅用刑;而后被贬的酷吏;如今却被重新启用派到安北大都护府来;居心如何;昭然若揭如果杀了这样的酷吏是叛逆;那么;还应该再杀一千个一万个;就能恢复朗朗乾坤”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当初杀人的时候是阿古滕带头;城头将卒几乎人人参与其中;而下了杀手的是长史张兴;最后砍下其头颅的;是汉名叫做杜随;形同杜士仪义子的阿兹勒所以;并没有参与此事的仆固怀恩竟然第一个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无疑代表着此次从回纥牙帐城回归的这支大军的声音于是;大多数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李光弼。
众目睽睽之下;李光弼沉声说道:“罗希秉之死;是安北牙帐城中军民激愤所致;不是任何单单一个人的罪过。陛下这些年任用了太多的奸佞;朝政败坏;民不聊生;事到如今;我愿意附大帅骥尾;上书参劾杨国忠”
杜士仪深知李光弼和仆固怀恩秉性不同;虽为契丹人;却更加恪守礼法;所以能够听到其说出联名参劾这样一句话;他已经很满意了。见其他人要提出异议;他便沉声说道:“正如光弼所说;事到如今;我等若是再没有任何反应;那就不是忍气吞声;而是任人宰割了然而;如今南下通道已经全数阻塞;可此前回纥以及黠戛斯攻城;已经让安北牙帐城损失不小;我不想再损伤更多的人命明日一早;我会亲自带牙兵千人;前往同罗牙帐城见都播怀义可汗
此话一出;节堂上顿时一片哗然;不论文武纷纷劝谏;有的说不能冒险;有的主动请缨;更有的言辞激烈地请战……在这一片纷乱的声音中;仆固怀恩看到张兴侧头往自己这边看来;便回了一个会心的笑容。在场这么多人;两人在文官武将之中;算是最最有分量的;也是所有的外人当中最最明白杜士仪心意的。果然;当一个个文武66续续主动请缨随行;杜士仪点了仆固怀恩跟着;却命李光弼留守。
谁都知道;仆固牙帐城现如今尚在都播手中;仆固怀恩留守仆固部的次子仆固玢现如今还生死不知
第一千一百十四章 黑狼旗下()
当杜士仪带着仆固怀恩以及千名牙兵来到距离同罗牙帐城千步远处;眺望那座比安北牙帐城小了一大圈;但同样城墙高耸;防备森严的城池时;仆固怀恩不禁眉头紧皱。他一路上自始至终都在思量倘若换成自己;应该如何攻下这里;这会儿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他早早就按照杜士仪的话派出了信使;可如今已经抵达;同罗牙帐城却四门紧闭;敌意宛然。
就当他有些不耐烦了;策马来到杜士仪身边打算开口的时候;突然只听城内一阵号角声响;紧跟着;面朝他们的城门就徐徐打开了。
“他们居然用上了黑狼旗”
之前对契丹和奚人的两场仗;罗盈和岳五娘都只用黑旗作为旗号;可此次起兵和从前截然不同;那一面面在空中飘荡的黑狼旗;赫然透出一股杀气腾腾的意味;就连杜士仪所属牙兵并不是常年呆在安北牙帐城;而是经常放出去打仗的;面对那掣旗而来;如同洪流一般的黑衫军兵马;仍是不禁微微为之色变。只有仆固怀恩面无表情地引马立在杜士仪身边;不满地轻哼道:“他们这是在示威”
自从得知罗希秉要来安北大都护府的消息;杜士仪就派了虎牙带着一批最最可靠的牙兵悄然前往长安;剩下的人都交给了龙泉。可就在他此前抵达安北牙帐城时;前往同罗牙帐城的龙泉还未归来;所以他此次也到这里来;自然是很多文武都持反对意见。大多数人都觉得;都播扣下了龙泉;分明居心叵测。除却仆固怀恩亲自统领这一千牙兵之外;阿尔根还执意带着五千兵马在十里之外驻扎;只看信号便会随时赶过来驰援。
此时此刻;听到仆固怀恩这么说;杜士仪便笑道:“两军对垒;炫耀彼此的实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既然连黑狼旗都已经打出来了;正主儿也应该就要出现了。”
果然;在那黑色的洪流距离他们只剩下百余步远处;仆固怀恩甚至已经授意上下做好应战准备;面前那支兵马却突然在一阵呼啸声中往左右散开;然则却并不是上前包围他们;而是分别绕往城池的方向;单单只有居中一行大概百余人径直纵马上前。这时候;杜士仪便向仆固怀恩打了个眼色;两人只带着相同的人数迎上前去。当彼此终于打了照面之际;他就只见罗盈身边除了此前音信全无的龙泉和公孙大娘;竟然还有侯希逸
“杜大帅远道而来;我迎接来迟;失敬了。”罗盈用无可挑剔的铁勒礼节抚胸行礼后;这才抬起头来;眼睛灿若晨星;“此前安北牙帐城曾经派过一次使节来;因为正值范阳节度使府同样派了使节过来;所以我不得不多留了他几天;如果此事使得杜大帅以及安北牙帐城的人感到不快;我在此致以诚挚的歉意。而且;我这一次的突然进兵;也并不是什么叛乱;而是另有缘由。我都播一直都是大唐天子最忠实的仆臣”
仆固怀恩还是第一次和这位都播之主打交道;见其似乎比自己稍稍年长个几岁;生得魁梧;整个人亦是威势十足;说出话来却偏偏有条有理;而且态度十分谦恭;他的火气顿时小了些。可即便杜士仪对他暗示过;他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都已经把同罗和仆固全都纳入囊中了;还不是叛乱?”
罗盈同样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仆固怀恩。对于这个跟着杜士仪从朔方一直到安北牙帐城的勇将;他闻名已久;今天第一次见到;他身为武人的某种因子不禁蠢蠢欲动;可就在这时候;他只觉得耳边传来了公孙大娘的警告声;他只能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说来话长。这样吧;杜大帅和仆固将军可愿意领兵入城;仔细看一看如今同罗军民近况如何;然后听我细细说来?”
仆固怀恩本打算替杜士仪一口回绝;可转念一想;自己和同罗阿布思所部的不少部将都熟稔得很;只要都播拿下这里时;并没有把所有同罗人都杀光;若有歹心时;自己到时候振臂一呼;城中暴乱;胜负还未必可知。所以;见杜士仪微微颔表示答应;他也就不再劝谏;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就赶回去整军了。而看着他一走;罗盈便笑吟吟地说道:“大帅真是到哪都能挑出名将种子来”
“只不过;往日培养一批就不得不放走一批;好在我在朔方和安北大都护府呆的时间长;战事又多;否则早就被别人用调将不调兵之计;把我的人全都给调光了”身边的牙兵都是虎牙精心培养出来的心腹;杜士仪自然不担心如此亲昵的对答会传扬出去。他一边说;一边对龙泉点了点头;随即笑看了侯希逸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希逸也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安胖子给你派了一件苦差事?”
“是啊;谁让我身家太丰厚了;又早早就自成体系;就连素来对部属大方的安胖子也垂涎三尺?如果我不是和乌家兄弟素来交好;又和军中上下全都相处不错;每次从平卢出兵都是大把大把的奚人契丹俘虏往回拉;全都可以编练到军中;恐怕早就不在这里了。”侯希逸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安胖子的容人之量还是不错的;真正手段狠辣的;是他的义弟史思明。大帅要小心;此人在幽燕军中的分量;不逊于安胖子。”
杜士仪深知史思明素来以残暴著称;当即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量;即便他早早在幽燕军中伏下了暗子;甚至连郭荃这样从前最讲气节的;都最终留在了河北道。可如果真的打起仗;他绝对不能小看安禄山对麾下兵将的控制能力
说话间;仆固怀恩已经整顿好军伍前来汇合;当下罗盈亲自为前导引路;带着这一行人进了同罗牙帐城。一进城;仆固怀恩就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城中人马上;就只见纵横交错的大街上除却黑白分明的都播兵马之外;竟不见任何同罗的军民;虽然闻不到任何血腥味;可每一个里坊都显得有些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甚至有些心悸。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虑;罗盈便似笑非笑地解释道:“因为信使告知了杜大帅今日前来;我已经传令下去;从上至下不得喧哗;违者斩当然;回头若是大帅和仆固将军想见阿布思;我一定会好好安排。”
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
仆固怀恩心头恼火;可见杜士仪面色如常;他只能把火气压在肚子里。一直等到进了位于城池中央阿布思平日起居的都督府;踏入了那座布置很有安北大都护府镇北堂风格的议事厅;他才终于忍不住问道:“都已经到这里了;怀义可汗还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言下之意很简单;别忘了大唐给你的封号
罗盈却仿佛根本没听出仆固怀恩话里的刺;而是欣然让开一步笑道:“当然可以仆固将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来自范阳节度使府的平卢节度左厢兵马使;侯希逸侯将军。”
仆固怀恩没想到一直跟在罗盈身边;状似其麾下一员将领的中年男人;竟然就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的使者;他登时大吃一惊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冷嘲热讽也许都落在对方眼中;他就觉得更加憋屈了。所以;见对方笑吟吟地向自己拱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