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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一扬下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面对这幅情形;李天络不禁面沉如水;其余两位家主也都是心中一沉。
成都四境客户之中;大多数是穷困且没根基的;但也有从外地迁来的衣冠户;这其中便有一户是杨氏。虽则杨家之主杨玄琰出自河中杨氏;严格算起来只是大名鼎鼎弘农杨氏分支上谷杨氏的分支;隔得关系已经很远了;而且在成都置办田土不过千余亩;只是不容小觑而已。可那个昂藏年轻人的家族就不一样了。
那一家虽非寄籍蜀郡;而是东北面的阆州;也并非极其显赫的名门世家;但却家财万贯;在蜀郡四境占有田地不下万亩;蓄养的家奴和佃户众多固然没有世家之名;却有豪强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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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见过蜀郡这四大家的主人后;居然真的能够让崔澹当场表态;杜士仪也没料到能够有这么顺利的进展。更让他意外的是;前头一拨客人才刚走;后头却又有一拨客人求见。来者自称是蜀州司户参军杨玄琰之侄杨蛞;为了从妹的事前来道谢;至于另外一人;则是自称渔阳鲜于向。
听到这两个名字;杜士仪忍不住先定了定神思忖了好一会儿;确定前头那两个杨姓名字自己真的没听错;他这才吩咐把人带来。当这一前一后两人踏进了二堂时;正值从者刚刚进来把用过的越窑瓷盏都收拾了下去;他冷眼旁观;就只见那恬淡些的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那些白瓷茶盏;而另一个身材昂藏的则是目不斜视。到了近前行礼相见之后;他少不得含笑抬手吩咐了一声坐
“在下杨蛞;伯父是蜀州司户参军杨玄琰。本该早就前来拜见明公的;却因为我前几日不曾去往伯父家中;直至昨日方才得知;五妹玉奴竟是险些惊了明公车马;所幸明公非但不怪罪;反而还令人送了她回去。”杨蛞说到这里;又诚恳地拱手为礼道;“伯父家中只有四女;因玉奴下头的八娘还在襁褓;一直对她倍加宠爱;也惯得她实在淘气。若是那时候有冲撞无礼之处;我代她向明公赔礼了”
见杨蛞再次赔礼致歉;杜士仪终于确定;此杨便是彼杨;自己见过的那小女孩玉奴;按照年纪和这小名;恐怕十有**就是日后将名留青史的那位杨贵妃即便已经见惯了各种名人;可一想到那便是赫赫有名的四大美人之一;现如今却还是小萝莉;他仍旧不禁失神片刻;脸上还不能表露出异色。
等到再听得杨蛞解说伯父杨玄琰和前任成都令郑法陵是好友;因为和益州相邻的蜀州西南接青城山;西南西北有不少蛮夷部落;所以不放心把家眷接到任上;把人都留在了成都县廨左近;便于照应云云;他便于咳一声道:“护犊之心人皆有之;既然知道杨参军家眷便在县廨之侧;今后我定然也让人多加调护。至于令妹玉奴;不过几岁的孩子;些许小事就用不着致歉了。只是……”
杨蛞本还觉得杜士仪如此好说话;心中松了一口气想要拐入正题;可不曾想杜士仪话到末了还有转折;他登时心中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明公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自然谈不上。”杜士仪见杨蛞不过十六七岁光景;形容还有些稚气;却偏偏要老气横秋和自己周旋;不禁为之莞尔;遂正色道;“只不过既然是令伯父的掌上明珠;看护还需得更加倍仔细一些。蜀郡纵使繁华富庶;可难免仍有作奸犯科之辈;似那一日她央了婢女帮忙偷跑出去;万一遇到图谋不轨的人怎么办?我看令妹虽小;却聪慧异常;却不要因为小小疏失使她一生受害。
“谨遵明公吩咐;此事我回头便立刻嘱托伯父家中婢仆”杨蛞听到杜士仪竟是吩咐这个;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却也不免心中感激;起身深深一躬应诺之后;他再次落座之后;见杜士仪在打量自己下首坐着的鲜于仲通;便赶紧解释说道;“鲜于兄原籍渔阳郡;随父任官后最初寓居阆州;这两年常在成都住;故而与我相识。得知我要前来拜见明公致谢;他因慕明公声名风采;便一同前来拜见。”
“在下鲜于向;字仲通;拜见明公”
杜士仪见此人生得昂藏英朗;眉宇间与其说是英气;还不如透着一股傲气;倒是有些好奇此人来拜见自己的缘由。可是;鲜于仲通在起身行过礼后;坐下之后;却立时三刻收敛了傲气;而显得异常恭敬:“鲜于氏乃是箕子之后;原本世居渔阳郡;但中原几多变迁;上千年来也渐渐流散各地。我随父亲迁居蜀地之后;只觉得此地气候适宜田土肥沃;因而这些年也添置了不少田地;虽只是寄籍;将来却不打算叶落归根了。”
这便是委婉表示;鲜于氏准备真正在蜀中落籍。对于这样的陈情;原本只以为鲜于仲通跟着杨蛞前来见自己;是为了自荐抑或其他原因的杜士仪;立刻不复起初的轻松。刚刚那四个老狐狸固然不容易打交道;眼前这个看似倨傲实则细密的年轻人;同样非同等闲。
因而;尽管他还是刚刚待客那般有些随意的坐姿;口中问出来的话却不再像起初那样漫不经心:“鲜于氏寄籍的应该是阆州?”
“是;阆州四面环山;又有江水绕城而过;要说自然是得天独厚。可鲜于氏寄居的新政县;却并非田土丰广之地。再加上益州成都之名冠甲蜀中;所以鲜于氏光是在这益州蜀郡一地;这些年就办下了上万亩良田。”
尽管如今的租庸调是按照丁口户等来算;但等闲大户最忌讳的就是搬出家中底细;鲜于仲通却这样高调;别说杜士仪;就连与他见过数面后却不过情;不得不答应带他走这一趟的杨蛞也不禁为之侧目。
而面对杜士仪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他便坦然说道:“鲜于氏虽豪富;然则一直为成都四大家排斥;就如同四境客户;和本地人时常有这般那般矛盾;朝廷稍有动静便流散各方;飘零无居所并无区别。我得知明公和宇文中丞相交甚好;故而今日贸然请见;只希望朝廷既然对客户多有蠲免;那对籍外田土征税时;也请对居人和客户一视同仁”
杜士仪这才算是明白了鲜于仲通今天前来的真正缘由。就如同成都四大家这样的本土豪强不忿客户免税;所以对于境内的那些公共事业建设全无热心一样;如鲜于仲通这样寄籍蜀中的衣冠户;在此前宇文融主持的扩地行动中;却不像本地豪强那样都能及时躲过。客户的赋役是蠲免不错;但括田之后上册田亩的户税和地税却逃不掉;而其所言那万多亩良田;恐怕不少已经上了籍册;已经不得不受征税了。于是;他在思量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又问了一句。
“此前成都一地所括的客户有一千二百余户;所籍外田我如果记得没错;应该只有……四五千亩?”
杨蛞这时候方才终于意识到鲜于仲通啰啰嗦嗦说这么一大堆;竟是为了说明这些;他一时也立刻提起了精神:“明公;这四五千亩中;多是客户籍田;可那些本地的豪强大家;隐匿田地何止这些”
刚刚是本地豪族指摘客户;现在鲜于仲通和杨蛞两个寄籍的衣冠户;却又指摘本地豪族;杜士仪一一细细听着;却并没有立时表态。
等到不痛不痒地说了自己一定会细查后;送了两人到二堂门口;望着这两人联袂离去的身影;他再一次感到;宇文融那看似立竿见影的括田括户行动背后;实则是朝廷抑或者说天子李隆基急于见效益的热炭团心思。而如今天下升平;即便均田制已经日渐瓦解;可要说赋税进项并没有少到入不敷出;既然如此还急着要用钱……
他猛地想到了即将开始的封禅泰山;再想到李隆基当初驾临丽正书院时;频频说到武功之外同样重视文治;如今文治倒是能够见到进展颇快的大唐六典;可武功却说不上多出色;而且都是针对叛胡的反击;只怕没法满足想要主动出击求边功的李隆基
而倘若打仗;那就是要钱
而宇文融给复五年;也就是蠲免赋役五年的宽限政策;在现有举大唐上下一下子括出八十万户客户的情况下;极可能五年之后;出现巨大的反弹也就是说;五年之后;那些需要重新再登记户籍的客户;为了逃避赋役;十有**便会再次出逃
“原来是矛盾日烈;怪不得主客纷至沓来;彼此指责不休……”
杜士仪思来想去;便起身去了已经收拾好的书斋;却是一落座就先叫来了田陌。嘱他后头菜园全都交给他去侍弄之后;他却又补充了一句:“蜀茶颇为出名;如今马上就要天寒地冻;种不了什么东西了;你不妨去打听打听附近那些茶园的情形。”
“是;郎君”
坐下又翻看了小半个时辰的各色县廨簿册;杜士仪不得不承认;相比在万年尉任上只处理一曹事务;以及在门下省右拾遗任上只要处理下达的制书;作为一县之主;要应对的方方面面问题千头万绪;果然是不在其位决计不能体会的。一时烦躁;他便索性站起身;到一旁架子上解开皮囊拿出了里头那一具保养极好的琵琶;左手拢弦;右手轻轻抚上了下头的琴弦。
尽管张旭的那一具琵琶他早已借花献佛献给了李隆基;但如今这一具紫檀为背板的同样音色颇佳;轻拢慢捻之中;一曲《春江花月夜》在手下婉转流出;直到他最终用一声长音结束了全曲时;外间方才传来了轻轻的叩门;紧跟着就是赤毕的声音。
“郎君;某回来了。”
杜士仪连忙唤了一声进来。下一刻;赤毕就推门进屋;又反手掩了门;行过礼后便笑着说道:“刚刚在门外听郎君难得有兴致听琵琶;就没有立时打扰。玉曜娘子已经安置好了;她住在东城昌化坊;那里清净;王家又有一家琉璃坊在那儿;也有人可供差遣。玉曜娘子让我告诉郎君;成都四大家之一的李家;正在和一些客户争地;所涉超过山地八百亩;恐怕不日就要告上衙门;还请郎君有所准备。”
果然还是王容消息灵通他亲自到成都四境走了一圈;又已经见过了李天络;都尚未听到这风声;她却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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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强项令()
租庸调制在大唐建国之初被称为善政;是因为每户每年只要交纳粟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