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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淡淡地瞟了眼疼昏在地的严世维,道:“扔出卧牛岭!”
侍卫们拖起严世维就走,叶小天苦苦一叹,便向叶小安呆坐的那处民宅走去。他刚刚回来,不知有多少事要料理,可事关胞兄,也只得暂且搁下一切,全副精神用在兄长身上,免得一个不妥当便伤了兄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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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家大小姐凝儿与母亲所居的院落早已成了展家最荒凉的地方。偌大一个院落冷冷清清,院子里已经有野草这一丛那一丛地长生出来,仿佛很久没人居住的模样。
展龙继任土司后,并未把叔母和堂妹赶走,但却从此绝足于此,对她母女不闻不问,还削减了叔母和堂妹的月例钱,调走了丫环奴婢。此时的这处院落,仿佛便是一处冷宫。
展凝儿在厨下生着火,煎着药。砂锅里热气腾腾,氤氲了她的模样。原本只会舞枪开棒、对针织女红、厨艺烹饪全然不懂的凝儿,现在已经学会了煮饭、煎药、缝补衣裳。
凝儿无法离开,因为她多病的母亲在这里。她也曾想过带母亲回外公家,但母亲不肯。她觉得既然嫁到展家,就已是展家的人,无论展家人怎么对待她,她也没有离开展家的道理。
母亲是凝儿最大的牵绊,母亲不肯离开,凝儿也就只好留下,照顾多病的母亲,忍受亲族的白眼和冷落。现在的凝儿再不是当初在晃州时那个天真烂漫、率直爽朗的苗家小姑娘,她成熟了。
药煎好了,凝儿拿布垫着端起砂锅,用纱布蒙在上面,将药汁沥到碗里,端着黑漆漆的药汤向母亲的卧室走去。她沿着长廊刚刚走到母亲门口,忽然看见那个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出现过的月亮门儿处涌进了一大帮人。
大嫂、二嫂、堂伯、堂叔……
展凝儿讶然站住,就见大嫂二嫂领着一群族亲长辈抢到她的面前纳头便拜,啕大哭道:“小姑,你大人,莫要怨恨你的兄长,无论如何,你要救他一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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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假手于人()
凝儿眼见大嫂、二嫂跪在面前哭天抹泪的,大为惊讶,忙把药碗搁在一边栏杆上,伸手去搀两个嫂子:“大嫂二嫂,快快请起。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哥他……怎么了?”
大嫂啕道:“凝儿啊,你大哥糊涂,自不量力地与叶土司为难。现如今,他被叶土司给生擒活捉了!凝儿啊,你大哥纵有千般不是,也是你一家人,如今只有你出面才能救他性命了,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呐。”
二嫂也哽咽道:“凝儿,你大哥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他也是因为父仇才恼了你,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你也是展家的人,一家人再怎么闹别扭也不能生份了。现在你大哥的性命全在你的手上,你可一定要救他回来啊!”
展大嫂如此苦苦哀求情有可愿,那是她的丈夫,公公的仇……这儿媳妇是不怎么在意的。可她的男人遇了风险,她就要变成寡妇了,这可是她心中头等大事,自然要放下身段,央求据说与叶小天有一段情的展凝儿。
至于展二嫂,她丈夫展虎之死与叶小天有莫大的干系,要说她对叶小天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也不为过,可是……展家嫡宗这一房的成年男子就只剩下展龙一人了,展龙要是死了,嫡宗这一房怎么办?
她和展大嫂都给展家《生下了儿子,可这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六岁,六岁当然也可以当土司,但那通常是在太平时候才能顺利继位。眼下展家外有强敌,族人会让一个无法承担全族责任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成为展氏家主?
曹家就是前车之鉴啊,一旦被支房族人趁机篡夺了大权,嫡宗就彻底沦落了。展龙和展虎是亲兄弟,展龙做土司,展虎的孩子长大了也是极得宠信的土舍,如果换了支房的族人做土司。整个原嫡宗正房的人全都要被边缘化了。
一面是死去丈夫的仇,一面是自身与孩子未来的处境与地位,两相权衡,展二嫂只能理智地放弃仇恨,宁可向叶小天屈服,也要力争把大伯子展龙救出来。
展凝儿这些日子被困院内,完成了瞎子、聋子,对外界的一切全然不知,听到这里不由愕然道:“叶小天?他打到咱们展家堡来了?大哥被他给抓去了?”
展大嫂和展二嫂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位旁支的长辈叹了口气。对展凝儿道:“凝儿,其实是这么回事……”
那长辈把韦业劫取卧牛岭物资,以此为饵诱使叶小天部将上钩,意图把他们全都炸死的前后经过对展凝儿说了一遍,展凝儿顿时呆在那里。
那长辈满脸苦涩地道:“凝儿啊,咱们展家和曹家、张家、杨家的人全都被抓了,现在各个家族都是一团混乱,如果叶小天趁机来攻,我们根本无法反抗。
凝儿啊。你与叶土司有旧,如今只能由你出面,希望叶土司能网开一面啊。他若肯接纳赎金,释还土司。那是最好。如若不然,也希望你能劝说他高抬贵手,莫要兵临展家堡……”
那长者话音未落,展大嫂便怒吼道:“七叔。你别是老糊涂了吧,什么如若不然,哼!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展龙回不来!”
展大嫂又转向凝儿,哀求道:“凝儿,你大哥是死是活,可全在你了,你无论如何不能见死不救啊!”
展凝儿心肠一软,可是想到母亲重病在身,展龙却把自己母女当成囚犯一般对待,缺医少药、撤走丫环侍婢的种种举动,又不禁满腔怨恨,冷哼一道:“大嫂,二嫂、七叔,你们也看到了,凝儿在展家,现在就如同一个囚犯!世上可有这样的一家人?如果不是因为家母,凝儿早就远走高飞,不敢高攀这样的展家了,现在你们要我去向叶小天求情?”
展大嫂没想到自己这般放下身段,展凝儿居然不受宠若惊,不由勃然大怒,立即尖声骂道:“女大不中留,当真不假。你长这么大,难道不是吃展家的米长大的?家主有难,你竟袖手旁观,世上竟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女人!”
展二嫂慌了,连忙去扯展大嫂的衣袖,展大嫂愤然一甩,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展凝儿的鼻子怒吼道:“你是展家的人,展氏家主有难,能救而不救,依照族规,当诛!展凝儿,你莫非想死?”
展凝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若放下姿态央求一番,展凝儿也就答应了。却不想展凝儿只是抱怨了一下,她就原形毕露。凝儿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禁愤怒起来,抗声道冷笑连连,下意识地就向腰间摸去,不过这些日子她只有宅中侍候老母起食饮居,那短剑并非随身携带:“展龙,大嫂便威风八面不可一世了。想杀我展凝儿,谁有这个本事,只管来!”
“凝儿!”
展凝儿身后突然传出一个虚弱但充满威严的声音,展凝儿急忙转身,却见神情憔悴、脸色腊黄的母亲正扶着门框瞪着她,凝儿高耸的胸膛顿时变成了含胸的模样。
“娘……”凝儿再如何桀骜,也不敢对生身母亲有丝毫不敬。
展夫人咳嗽几声,道:“不要与大嫂二嫂呕气,你大哥陷于敌手,无论如何,你要救他出来!”
展凝儿道:“娘,我们……”
展夫人怒道:“还不去?”
展凝儿气愤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走。展大嫂大喜,连忙道:“还是婶娘明白事理,二嫂,小姑性情莽撞,你陪她一起去,凡事商量着来。”
展大嫂说着,向展二嫂递了个眼色,展二嫂顿时明白,这是大嫂怕凝儿出工不出力,叫她跟去监督,展二嫂连忙答应一声,追着展凝儿去了。
田妙雯坐在车内,车子颠簸着,坐在车内的田妙雯随着颠簸轻轻摇晃着身子,泪瓣儿不时溅落在她的膝头。
虽然她痛恨长兄一次又一次地毁了她的终身幸福。厌恶长兄那不正常的情感,但是从小到大,长兄宠她、疼她、保护她,对她呵护得无微不至。
也许,在田彬霏而言,对她不是单纯的兄长感情,但也并没有猥琐的打算,他就只是恋恋不舍地守候在她身边,嫉妒人的接近,似父、似兄、又似夫地照顾着她。
而今。长兄逝去,而且死得如此凄惨,田妙雯怎能不悲痛欲绝?许久许久,田妙雯才拭了拭腮上的珠泪,轻轻掀开了窗上的珠帘。一直骑马陪在车外的党延明立即弯下腰来。
田妙雯掩饰着自己的悲伤,用平静的声调道:“告诉童家,立即占领肥鹅岭!”
党延明领命,一骑绝尘而去。
大兄已经逝去,死而不能复生。虽然他是自作自受,但是他交卸下来的责任,田妙雯责无旁贷。她会从家族旁支中挑选一个杰出子弟扶持成为田氏家主,还要送给他一份大礼:一片扩充的江山。相信大兄也会因此含笑九泉的。
……
“你为什么会在三岔口?”田彬霏实非常人。可以让常人疯狂的失去理智的悲惨遭遇,他却能迅速接受,并恢复了冷静。
田雌凤赞赏地看了眼这个本家兄弟,虽说他双腿已废。脸面狰狞如厉鬼,可就是这样一个残废,坐在那儿。依旧有种高高在上的气派,使得他狰狞的模样也带上了一种特别的高贵气质。
田雌凤道:“石阡铜仁两府打打杀杀,你以为杨天王会不加理会?北有四川总督,南有贵州巡抚,西有水西安氏,杨天王要扩张势力,唯一的选择就是向东,他百务缠身,无暇理会此间事,不派我这个心腹人来,又有谁才能做得让他称心如意?”
田彬霏“嘿”地一声,沉默有顷,又道:“你嫁给杨应龙,目的是借杨家的势力,重振田氏?”
田彬霏的头脑很清楚,就算他残了、废了,田雌凤也不会脑残到让他诈死埋名去报效杨家,既然她救了自己,且要求跟她一起干,唯一可能的共同目标只有振兴田氏,故有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