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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柳红轻喏一声，盈盈一拜，跪于案前。
“小女子那晚在风波楼值夜，忽而听见有人在阁楼后头的花园里哭泣，以为是进了贼人，悄悄走过去一看，却是绿蕊姑娘一个人在风地里抹眼泪。”
“我只道她在客人跟前受了委屈，便走出去想劝慰她几句，结果看到她捧着一个锦袋，兀自抖的厉害。”
“绿蕊姑娘一见了我便跪倒下来，说是求我千万别告诉楼主去……”
柳红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求告你何事？”赵峥紧追着问。
柳红似是鼓足了勇气，方抬头道：“绿蕊姑娘说，她无意间撞破侍奉的两个客人在风波楼里杀了人，那二人便送了她许多银子，还许诺她，一旦她帮助那二人逃离风波楼，那二人亦会携她一起逃走，并且会给她在外头寻个好人家……”
赵峥听到这里，似乎很是满意，紧接着追问道：“绿蕊当时所持的锦袋，可是这个？”
柳红上前辨认了一番，遂退后点头道：“是，绿蕊姑娘当时手里拿的正是这个。”
赵峥道：“这几日过去了，你如何能辨认的出这个锦袋便是当时绿蕊所有？”
柳红紧紧地盯着那只锦袋，恐惧之态再次露了出来。
“小女子记得很是清楚，这锦袋上头绣着一朵青色的五瓣梅，绣工极是精细，而且小女子从未见过有人在荷包上青色梅花的，是以记得十分清楚。”
柳红忽然朝洛西园望了一眼，言语间有些吞吞吐吐：“若是……大人不信，可以将这袋子翻转过来，那里面绣着的是一个‘洛’字，针法粗陋，瞧着……瞧着不像是女子绣的……”
洛西园本来一直在边听便思索她的话中的前因后果，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柳红面色赤红，低声道：“怎么，我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洛西园一摆手，镣铐便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没有，你继续……”
被堵在衙门口观看的百姓，闻言纷纷摇头，这女魔头实在可恶，死到临头了，竟还这般嚣张狂妄。
一般跪在堂前的人，哪个不是诚心讨饶或者喊冤叫屈，独独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姑娘，满幅镣铐却笑的叫人发怵。
柳红见堂中寂静，又继续道：“小女子所说千真万确，句句属实。请大人明鉴。”
赵峥微微颔首，将那锦袋翻了过来，果然发现袋子上头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洛”字。
他将锦袋一掷，刚巧跌落在洛西园脚边。
“堂下嫌犯，那你可认得此物？”
洛西园垂眸瞅了一下，便笑道：“是我的钱袋又如何？”
“啪！”
赵峥似乎动了怒，惊堂木拍出的震声比先前大了许多。
“大胆人犯！还不快快认罪！”
洛西园陡然起身，冷笑道：“我为何要认罪？杀人？你们所说的那个小门派，我听都没听说过，我为何要杀他？”
赵峥大怒：“休要砌词狡辩！这该当是本官问你的话才是！”
“来呀！呈第二道证据！”
衙役打开了第二只箱笼，那箱笼颇为宽大，打开时众人皆倒抽一口冷气，却是一个无头的尸体。
尸体全身灰白，伤痕累累，不堪入目。
赵峥睨了右侧的铁侠刘不易一眼，沉声道：“铁侠武功独步天下，见识博广，就请你来说说这具身体的死因。”
刘不易皱眉，神情是说不出的凝重。
他戴着衙役递上来的手套，细细检查了一番。
“此人确系镇湖帮的，镇湖帮以十二路擒拿手为帮派传承武功，练习该武功者，双手布满老茧，双肘向外微曲变形。”
他顿了顿，看了满不在乎的洛西园一眼，继续道：“虽看不出此人死于何种原因，但他右手臂上有一道新伤，伤他的人用的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一门绝学，‘斗虎功’！”
“斗虎功”？
洛西园猛然一震。
这确实是昆仑混沌剑派的武功之一，然而她却尚未习成。
先前在鸿运酒家门口，她与刘不易打斗，也未曾显露过半点这一路武功。
赵峥见她陷入深思，捻了一把美髯，气定神闲地笑道：“人证何在？”
这回走上案前的则是一个丰腴的妇人，端的是黄花已老风神犹在，只一双眼睛却死鱼一般瞪着洛西园。
洛西园沉思间，觉得背上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箭射来，便抬眸看了一眼。
第二个人证，正是风波楼里那个半老徐娘，曾经格外嫌弃洛西园的老鸨。
“堂下何人？”赵峥依例问道。
“民妇乃是风波楼的管事妈妈，名唤画姚。”
老鸨画姚，颇有些傲然地行了一礼，眼睛余光却还是瞪着洛西园。
“风波楼出事那晚，你看到了些什么，据实讲来！”赵峥轻拍惊堂木，眼神里泛着兴奋的光。
老鸨画姚，歪跪在地，话还没出口，鼻子里便哼出一口气。
“大人这样审实在费事，依我说，那杀人的便是这女子，将她绑了饿上几天几夜，再找几个人折磨一顿，保管什么都招了……”
“啪！”
“啊唷！”
赵峥这次没有拍案，而是一挥手将惊堂木砸到了那老鸨画姚脸上！
第128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24）（）
赵峥这次没有拍案，而是一挥手将惊堂木砸到了那老鸨画姚脸上！
“混账！本官断案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那老鸨的脸立马见了血色，红肿了起来。
她朝外面的人群望了一眼，捂着生疼的半边脸，将眼中的愤恨忍了下来。
“民妇知错了！求大人宽恕则个！”
赵峥平复了怒气，又恢复了一派斯文模样。
“说吧，只须将本官问你的话，如实答来，其余的话，不必多嘴！”
老鸨画姚点了点，挪了挪身子，跪的端正了些。
“那晚有一个体面贵公子，带着一个穷喽啰来了风波楼。众人只道我是嫌弃那喽啰贫寒打扮，殊不知我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是个女子扮的。一个女子好好的，干嘛要打扮成穷小子来逛青楼呢？我怕惹事，所以就不欲接纳他们，奈何开门做生意挡不住钱财诱惑，另外那个体面贵公子出手又阔绰，我便放了他们进来。”
“放便放了，可我也是在江湖中混迹多年的人，见他们面生又有异态，便存了个心思，暗中盯着他们。”
老鸨画姚停顿时，清了清嗓子，肿的老高的脸上，得意之色渐起。
“他们二人喝酒赏歌舞的途中，有一人忽然离席，正是女扮男装的哪一个，于是我便派了人去跟着，结果却发现她鬼鬼祟祟地去找了我们的绿蕊姑娘。而那位体面贵公子一人留在雅间中，欣赏歌舞，谁料，我们的一个常客，镇湖派胡长老喝醉了酒，突然误闯了进来。”
“那体面贵公子不知为何，前面还斯斯文文地看歌舞，一见了胡长老闯进来，便勃然大怒，轰退了众舞姬后，一出手便杀了胡长老。”
洛西园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她知道老鸨所说的“体面贵公子”便是白木头，听她如此胡编乱造地诋毁，心里气愤，于是反驳道：“方才铁侠说那尸体身上的乃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江湖绝技，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看到的便是这终绝技？”
老鸨画姚愣住了，她没想到洛西园还有此一问。
“没有实据，仅凭你一个青楼老鸨，几句片面之言，便想将我定罪，赵大人你这苏州府也实在是太没有威信了！”
洛西园摇着头，不断唏嘘。
赵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接话。
围观的百姓亦是一片唏嘘，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所说的，似乎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老鸨画姚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了，她又朝外面看了几眼，颇有些忐忑之色。
突然，那老鸨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从地上毅然地站了起来。
“民妇还记得那体面贵公子所使的招式，虽记得不全，但您是武学宗师，我便学的了三成像，您一看便知是与不是。”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堂內堂外，俱都神色莫名地盯着老鸨画姚看。
“你会武功？”
铁侠刘不易眼睛微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老鸨画姚点了点头，脱掉外面披着的一件绛紫色的貂皮大氅。
“献丑了。”
老鸨画姚，开始比划起来，身形轻灵，力道稳重，端的是习武多年的老手。
所展现的招式虽不流畅，但是习武多年的人还是可以看出，这些招式的精妙绝伦之处。
画姚演示完毕，朝铁侠刘不易行了一礼，满脸谦恭地退到旁边。
赵峥扭头看着铁侠刘不易，询问道：“如何？”
刘不易沉思片刻，微微颔首，道：“虽不连贯，但确实是‘伏虎功’的招式不假。”
赵峥拊掌笑道：“如此说来，这案子可以不必再审下去了！罪犯洛西园，还不快快俯首认罪？”
洛西园抬头，看着赵峥冷笑了起来，神情满是不屑。
“赵大人，你在任这数十年，便都是这般断案的？”
赵峥一听她反问，心里咯噔一下，便感觉事情不妙了起来。
他撑着案桌，怒目而视：“人证物证俱在，你待如何？”
洛西园朝老鸨画姚的方向轻挪了几步。
洛西园细细打量了几眼画姚，此时她垂手而立，静默在一旁。低眉垂目间，不见了平素的嚣张跋扈，却是一派娴静稳重。
“画姚？鞍山涂画姚？你可真对得起你的姓氏啊？”
洛西园望着她一瞬间苍白惊愕的脸，笑的匪夷所思。
“你……你怎么知道……”
画姚身子微微颤抖，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巨大的骇然，怎么也掩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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