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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唇轻轻阖动,想唤他一声,可喉咙一涩,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缓缓蹲下身来,淡淡瞧着她,她脸鼻被烟熏黑,邋遢肮脏,两只眼红得如兔子一般,第一次在宫里撞见她时,她分明也是红着眸子这般模样的盯梢着他,今日身上未带帕子,伸出手去,便用衣袖轻轻替她拭泪。
这人明明是最喜洁净的。
身体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她竟无法动弹拒绝,在迷蒙的视线中只见他一扯唇,唇角竟挑出一抹春意无边的笑意,他温润如玉石般的话语萦绕在她耳畔,他说,“小东西,莫怕,爷可舍不得你死了。”
舍不得吗?
又有什么在心中跳动了下,流光一倾身,便紧紧抱住他。
胸口被一撞,那股力道并不重,只是为何竟让他心神募得一荡?
流光的发顶之上,这人又不觉地淡淡一笑,长臂一捞,便将她打横抱起。
流光想,为何这个能将她推进深渊的人却也会给她窒息的温柔?
她想问,你真的是因为舍不得才来救我的吗?
只是,她始终没开口,只紧紧抿着唇。
在这般危险的境况下,妖娆狂热的火海里竟蔓延出一片静默安宁来。
他抱着她转身就要出去,她慌张开口,“救我爹爹。”
“莫担心,自然有人会救!”
他说着挑眉向前方看去,流光循着他的视线,在滚滚浓雾缭绕中,依稀可见不远处站着一显贵风度的男子,那人面相在红色火光下异常俊美,俊美得竟生出一股妖媚的气息来。
她的身子在赫连钰的怀里轻颤了下,来救她的不止是赫连钰,竟还有阿缘?
赫连缘不动声色地走来,只是她抱住他七哥的那一幕,犹如一把刀深深扎入他记忆里,隐隐作痛。
流光看到赫连缘黑眸中无声的落寞,随着他一步一步走来,这玉树临风花美男一般的男子竟比前些时候憔悴了几分,他在流光面前微微驻足,他唇边卷起的那抹笑容依旧华丽,只是又多了些什么,似乎是伤感,他说:“流光,我似乎又晚来了一步。”
猛地,流光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上划过刺痛。
这人早知赫连缘跟在他身后进来了吧,而他那句“舍不得”与那些温柔得发腻的举止不过是做给赫连缘看罢了,而可笑地是,她竟迷了神智一般回应了他。
那一记拥抱便权当是谢他冒险相救的情分吧。
只是,她真的不想被他这样抱着,那太像是*之间有的亲昵,不适合他与她。
流光在赫连钰怀里挣扎着想从他身上跳下来,却被他臂膀一收,更用力抱住,她抬头,对着赫连钰浅浅地笑,而她红润的美眸里溢满的嘲讽全数被他收入眸底,他眸光一敛,她似乎看到了他眼中意思,像是在对她狠狠说——你若是再敢乱动,信不信本王便将你扔进火里?
她只能任由他这般抱着,微微提高了声音对赫连缘说,“八爷,谢将军便麻烦你了。”
翔凤宫外。
皇帝、老佛爷与一众妃嫔宫人都匆忙赶至。
看着这座被大火包围着的华美宫殿,皇帝一双深沉的眸中除了怒便是痛,他袖子一掷,“这火究竟是因何而起,又是何人所为?若教朕知道,朕必定要他不得好死!”
众人知这位帝王已是龙颜大怒,一众宫人大气不敢出,齐呼,“陛下息怒。”
“听说护国公还在里面,这事可与护国公有关?”皇帝拧着眉,精光扫向谢芳菲,声音沉而厉,那是至高无上的威严,“太子妃,你是护国公的女儿,便由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芳菲心上一凛,她有些不敢看这位怒意盛大的皇帝,但一抬脸,撞见对面墨袍男子,他眸中之色教她安心,她抿了抿唇,一跪而下,小泣着说:“回父皇,护国公是儿媳父亲,儿媳若说出真相,便是害了父亲,但若不说出,便又是不忠于父皇。儿媳也知古往今来这忠孝最难两全,但若儿媳说出实情,还望父皇看在父亲毕生为国效力的份上,饶父亲不死。”
这真相究竟是何,竟挂及生死?
大家莫不揪心等待太子妃口中的答案。
“你且说说看。”皇帝一声令下!
“儿媳在翔凤宫附近看见父亲,见父亲面色微白慌张,却一路跟随,又见父亲进了翔凤宫内,没一会儿就起了大火,许久不见父亲出来,我担心父亲出事,便不再犹豫进去,却见到处是砸碎了的酒罐,而父亲已置身于火中,我本想进去拉父亲出来,父亲执意不肯,他说——”
听到这里无人不惊,这火竟是护国公纵的?
“他说什么?”
“他说今日是一位故人死祭,他要为那位故人报仇,与这座宫殿一起葬身火海。”
护国公口中的“故人”究竟是谁?他这究竟是要为谁报仇不惜牺牲自己性命?大家不禁纷纷猜想。
但只有皇帝眸光猛地一暗,面色顿时惨白。
一下子气氛沉寂得骇人,众人皆不敢作声。
“陛下,微臣是不信父亲会做出这等事的。靖王爷与散王爷已进去救微臣父亲了,何不等他们出来,您亲口一问便知真相了,太子妃也有可能看错、听错不是?”
出声的却是谢金翎,大家微微疑惑,他竟怀疑自家妹子所言。
谢芳菲不禁多觑了谢金翎一眼,也只见他至黑眸光直直盯在自己身上,她也知这位大哥也非容易摆平的主,心中又是稍稍一慌,双手不自觉地绞紧。
皇帝一沉眉,心中一番思量,便冷冷道,“朕也要亲自问一问你父亲!”
这皇帝是什么人,护国公又是什么人,仅仅凭谢芳菲几句话就能定谢湛之罪吗?更何况,在太子府,他也见过这谢芳菲刁难那小太监的恶劣行迹的,他自然不会妄自判断。如若谢芳菲所言是虚,那么就是——
皇帝凌厉的眸光扫过谢芳菲,又重重在太子身上停顿了下。
太子却如置身事外的人,波澜不惊地回看了这位天下最尊贵的父亲一眼。
皇帝又看向翔凤宫宫门口,说道,“朕这两个儿子倒甚是英勇。”
听得皇帝口中颇有欣慰语气,老佛爷附和道:“皇上你往日只知阿缘*贪玩,但这一遇到状况,他的出色勇敢亦不会丢了皇室身份。”
闻得这话,八爷母妃宸妃娘娘不禁轻轻一笑,她知老佛爷一向都是向着阿缘的,赫连修现在虽是太子身份,但以后登基之人也未必是他。
皇帝微微皱眉,眸子里闪过淡淡的愧疚,似乎,对于这些儿子,除了太子之外,他都甚少关心,亦不了解。又不觉想到,老八还有宸妃与母后护着疼着,而他的七子从七岁始就一直是孑身一人。
帝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只是这宸妃与老佛爷的表情尽被赫连修紧紧收进眼中,赫连修淡淡地想,不止这七弟棘手,还偏生这时候冒出了个八弟。
不消一会儿,众人便见七爷与八爷一前一后从火中疾步而出,身上衣袍都有些烧毁,只是不同的是,前面那个手上抱了个小太监,而八爷身上背着的是护国公。
流光见众人无不投来火辣惊奇的目光,这教她极其不自然,尤其众人之中身段清贵的那位秦御医,面色可是真真不好。
她只得小声对赫连钰说:“爷,奴才已无碍,您可以将奴才放下来了,您那位可要吃飞醋了。”
只觉这小太监眉眼中有淡淡幸灾乐祸之味,赫连钰微微皱了下眉,眸光又落向秦曼青面色凝重的脸上,但他并未立马放下流光,仍旧抱着流光往前走。
流光心中又是一疑又是一惊,在秦曼青面前,他竟也是如此这般做戏,又是为何?
这人腿脚不好,一瘸一拐,他步子一深一浅,但甚稳,将她一颗心牵动着,在他步伐里浮浮沉沉。
赫连钰走到人前,将她轻轻放下。
云阳公主好奇地看着那个太监打扮的人,这人虽脸面被烟熏脏,但仍能辨出这人就是谢流光,她兀自嘀咕了一句,“怎么到哪哪都有这灾星小太监?”
灾星?
额……流光耳力灵敏,听得九公主这句话,额头冒出冷汗,九公主,你嘴巴要不要这么厉害,一下子就将她风尖浪口上?
而九公主这句话也正是皇帝心中所想的,皇帝一双老沉寒眸盯向流光,“小光子,又是你啊?”
这被皇帝记住名字可不是什么好事!
流光心中微微一颤,老老实实给皇帝跪下,“回陛下,是奴才。”
谁知皇帝冷冷丢出一句,“你还真是灾星转世。”
九公主捂了捂嘴,颇歉疚地看向那可怜的小太监,她刚才那句话好像被父皇听了去盗用来惩罚这小太监了。
“奴才……奴才……”流光颤颤巍巍地抖着小身板,憋红了一双眼,愣愣说不出话来。
谢芳菲心中冷笑,流光向来狡猾,最擅演戏装腔,这不又在皇上面前作秀了?
昏迷的谢湛被侍卫接过去,赫连缘替流光说道:“父皇,您恐怕误会了小光子了。您有所不知,这第一个冲进去救护国公的可是她!”
这人明知她只是在故意装委屈,他还是替她说话。
流光无法回应,只能朝赫连缘投递去感激笑意。
“哦?想不到你这小奴竟还有这份胆量?”皇帝微微眯眸说道。
流光继续装楚楚可怜的小太监,咬了咬小嘴唇,一边抹金豆子一边嘶哑地哭着说道:“奴才随靖王殿下进宫赴护国公的庆功宴,却听得宫人说翔凤宫走水,护国公也被困于里头,奴才一心想为国为陛下救国家的忠将,便没头没脑地就冲了进去,可进了去却出不来了。若不是七爷与八爷及时进来营救,不止是护国公,只怕连奴才也见不到陛下了?”
说罢,又听这小太监一阵嚎啕大哭。
不知为何,这小太监总让人啼笑皆非。皇帝被他逗得微微一乐,脸上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