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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竹儿急忙上来搀扶着。
温皙扶着竹儿手，坐上肩舆，深深地喘息了两下，沉声道：“回宫吧。”内中之事，温皙到底不方便与人明说。
一路凉风习习，倒也缓解了不少呕吐感。竹儿眼尖。温皙坐上肩舆之后。便瞧见了温皙绣着牡丹缠枝裙角染了不少血。便小声问道：“主子是月事提前来了，才脸色这么不好吗？”
温皙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本宫血。”是平嫔血。衣裙上沾了她血，仿佛又看到了她肚腹间汩汩涌出血腥扑鼻血腥场面。温皙急忙用左手掩住口鼻。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听到死了多少人，或许不意，但若真看到人死自己面前，血液流而死，有几个不害怕？
竹儿心下咯噔一跳，立刻脸色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温皙道：“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竹儿忙不迭地点头，涉及到宫闱秘辛，自然要装聋作哑了。
回了宫，温皙换了一身常服，竹儿备了酸梅汤端上来，这东西酸酸，下口一些，又加了甘草等物，能止呕吐。温皙便喝了半盏，果然舒服了几分，想着康熙待会儿还会过来，便问道：“十七阿哥睡得还好吗？”
竹儿笑道：“主子放心，十七阿哥睡得很熟。”
温皙点点头，又问道：“西偏殿，十公主睡下了吗？”
“回来时候，西偏殿还亮着灯，想必还没睡下。”竹儿道。
温皙嗯了一声，道：“去瞧瞧，要是没睡，就给请过来。”平嫔托付事儿，小蜜桃事儿，还是早解决了好。
换了十公主来，一起等着康熙过来。只是等了大半个时辰，舒宜尔哈坐椅子上，眼皮耷拉着，显然是困倦了。温皙便把她抱到榻上，盖了个薄棉被，叫她先睡着。
小鹿子悄声跑进来，打千儿禀报道：“主子，皇上回了养心殿，便吩咐了古承宗去永寿宫给平嫔娘娘诊治恶疾。”
还有什么好诊治？人都死了！只不过是康熙要掩盖平嫔之死罢了！不过是因为现得胜，是个喜庆时候，平嫔死了，委实不吉利。温皙摇摇头，问道：“还有旁吗？”
小鹿子躬身道：“然后便请了太子去养心殿，这会儿太子爷还没出来呢，听说皇上发了好大火儿。”
温皙淡淡地嗯了一声，太子不会怎么样，康熙杀了平嫔，也是要保全太子。如今纵然火发得再大，也不会废了太子，顶多禁足惩戒一下罢了。只不过，用不了多久，索额图想必就要倒霉了。
小鹿子不禁露出几分畏惧之色，道：“皇上还下旨，叫吧毓庆宫伺候太监全数送去慎行司杖毙了！”
温皙长长叹了一口气，“今夜是血流成河了。”
小鹿子也略有哀叹，毓庆宫伺候是光鲜，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前后皇上已经杖杀了好几次毓庆宫奴才了！太监都是卖身进宫，不及宫女好歹是内务府包衣三旗出身，够了年纪就可以出宫，宫女不是太监，不会被轻易打杀，太监命也比宫女要贱多了！除非像他这样混个首领太监，小鹿子不禁有几分庆幸！
“还有就是，皇上身边梁公公连夜去内务府，叫准备了大量冰块送去永寿宫。”小鹿子道。
自然需要大量冰了，平嫔死了，要秘不发丧，就要保持遗体不腐烂，自然要足够冰，冻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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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孽子（）
康熙过来时候已经是二了，温皙都有些困倦了。康熙来时候也没叫人通报，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来了，倒是吓了温皙好一跳。
温皙急忙起身要行礼，康熙靠近，便一手扶住了温皙，抓起温皙手看了看，已经细细包扎过了，“你也该小心着些才是。”
温皙垂首不语。
康熙已经沐浴过，换了一身家常玄色对襟绣瑞兽纹软缎衣裳，只是依旧有掩盖不住淡淡血腥气息，不知是从战场带回来了，还是从永寿宫沾染上。
拉着温皙手腕，一起坐下，康熙瞅见床上还爬着个丫头，便疑惑地一手翻过熟睡那丫头脑袋，是一张白嫩嫩可爱脸蛋，康熙只觉得眼熟得很，便问道：“这是九丫头还是十丫头？怎么你宫里？”康熙儿女太多，多得都自己认不全了，只是却也知道这个年岁，大约不是九公主就是十公主了。
温皙心底里泛起一阵冷笑，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得了吗？也是，平嫔早已失宠，康熙自然就不关注这个“平嫔女儿”了。反正公主只需养大了，作为联姻工具即可，何须付出父爱呢？
“是十公主舒宜尔哈。”温皙回答道。
康熙蓦地蹙了眉头，“怎么是她？！”康熙这句话，说得有些大声，趴床上睡着舒宜尔哈睁开了朦胧睡眼，小手倦怠地揉着眼睛，嘴里诺糯：“贵额娘”
康熙语气有几分冷意。道：“你怎么这儿？！”
舒宜尔哈疑惑地望着康熙，忽从床榻上跳下来，急忙忙给福身行礼：“皇阿玛万安！”
温皙笑盈盈道：“别那么急躁，扯着伤口就不好了。”
康熙不由疑惑了：“什么伤口？”
温皙招手唤了舒宜尔哈过来。问道：“今日擦了药了吗？”
舒宜尔哈点头。
温皙才对康熙道：“是伤背上和手臂上，已经好了大半了。”说着便掀起舒宜尔哈袖子，露出浅浅红红伤痕。
康熙不由地怒上心头，“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打朕女儿？！”那样伤，显然不是不小心伤到！
温皙语气淡淡中带着几分怜惜，道：“还能是谁呢？”理了理舒宜尔哈有些糟乱头发，“倒是个可怜孩子。”自然可怜，章佳氏咎由自取死了，平嫔也死了，没了两个母亲了，可不是可怜孩子吗
康熙旋即咬牙切齿，“这个贱人！居然还虐待朕女儿！真是死有余辜！”
舒宜尔哈被康熙慑人语气吓得脖子一缩。拱进温皙怀中。小声问道：“贵母妃。皇阿玛说谁呢？”
温皙不想叫她晓得平嫔已死，便换了十公主乳母连嬷嬷进来，道：“带十公主回去歇息吧。”
又谴退了左右伺候人。温皙才道：“死者已矣。”——何必再说她不是呢。温皙虽然不知道是太子先勾搭了平嫔，还是平嫔诱惑了太子。反正这种事儿不会是一个人过错，太子不会有多大惩罚，平嫔却死了，终究是对她不公。不过康熙不会觉得不公，她从未对哪一个女人忠诚过，却要求所有女人对他忠诚，否则就是“死有余辜”！这就是帝王逻辑。
“不提那腌臜货了。”康熙语气无比厌恶道。
腌臜？到底是谁腌臜呢？温皙心中反问道。嘴上却沉默着，起初她也不喜欢平嫔，和她也没有什么交集。如今她死了，温皙道觉得有几分可惜了，可惜了一个好母亲。
沉默了半晌，温皙才道：“皇上，如今十公主无人抚养，不如由臣妾照顾吧。”
康熙想了想，道：“暂时留承乾宫也可，等朕给她寻个养母，到时候再搬出去。”
“可不可以”温皙抬头望着康熙，这会儿已经不及永寿宫时候那么杀气凛然了，“让舒宜尔哈做臣妾女儿？”
见康熙没有回答，温皙便柔声道：“舒宜尔哈也可怜得很。何况玉录玳都十二了，过几年就要嫁人了，臣妾还想要一个女儿。”康熙自然是喜欢儿子，而温皙疼女儿一些。
康熙忽笑了，凑到温皙耳边道：“你想要个女儿还不简单，再生一个不就是了。”
这个时候，还有兴致**吗？温皙不由地生了几分厌恶，却极力掩饰住自己对他厌恶，道：“皇上可以修改十公主玉牒吗？就当是臣妾生。”
“可是朕记得，舒宜尔哈比胤礼大不了几个月。”康熙道。
章佳氏生产时候，温皙已经怀着胤礼了。舒宜尔哈生于康熙三十一年秋，而胤礼生于康熙三十二年春，差了将近六个月。只是如此，温皙如何能六个月内生下两个孩子？平嫔还真是给温皙出了一个大难题。
温皙急忙道：“也可以把舒宜尔哈生日推迟六个月，就当臣妾是生了龙凤胎。或者提前几个月”
康熙有几分无奈之色，道：“你真是异想天开！若喜欢，便留自己宫里养着就是了。”
温皙有些头疼，舒宜尔哈是认死理，若是不修改玉牒，她自然是决计不会说出口。正头疼时候，康熙忽抱起温皙上了床榻，炙热唇齿贴温皙脸颊上，“朕有半年不曾亲近你了”
温皙不由地泛起一股浓郁厌恶，一回来就打杀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有这种兴致吗？！便扭头，背对着康熙，道：“臣妾没有兴致。”
康熙蓦地如兜头泼了一身冷水，把温皙身子扳过来，有几分无奈：“是你气朕把你叫去永寿宫吗？”他伸手拂去挂温皙脸上青丝，道：“平嫔到底是赫舍里皇后妹妹，她临死求朕要见你一面，朕有些心软，便答允了。”
温皙僵着脸色，沉默着。心软吗？若是心软，何不饶她一命？
康熙微微叹息，“是朕疏忽，你本就胆子小，哪里能见得那种场面？今日吓着你了吧？”
温皙咬了咬嘴唇，道：“平嫔纵然该死，皇上又何必”何必那样叫她鲜血流而死，好歹也该给她痛死法！一想到平嫔苦苦熬着，等她去，说话都极为吃力艰难样子，温皙不由地黯然。
康熙忽瞪大了眼睛，“你以为是朕刺了她一剑？！”康熙不由地气上来，眼睛里都冒火了。
温皙一愣，脱口而出道：“难道不是吗？”
康熙不悦地一哼，怒中声调都高了好几筹：“是她突然抢了朕龙剑，一剑刺穿了自己肚腹！！”
温皙顿时愕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不是康熙刺死平嫔吗？竟然是她自己那么惨烈地自绝吗？！是啊，她死惨烈决绝，才能叫康熙心软，才会叫康熙叫了温皙去，才能对温皙说出后遗言！温皙不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