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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他几次濒临死亡,差点便没了命,一回生,二回熟,多经历几次便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真让我意外。”周贵妃执白子,那白子从她两指间落下,推向指定的位置。
“姐姐指什么?”顾晏生也落下黑子。
“皇宫里尽是些豺狼虎狈,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顾晏生动作微微一顿,“想活,便活下来了。”
这话简单,却概括了许多,无论环境有多艰苦,敌人有多强,想活,便活下来了。
环境再艰苦,也击不败他的意志力,敌人再强,也斗不赢他的求生欲望。
偏要活,活给所有人看。
“一定很苦吧?”周贵妃有些心疼。
“还好。”顾晏生轻描淡写。
其实确实很苦,从一个皇子,到被打入冷宫,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有时站在角落,会听到别人背叛他,亦或者另寻出路的法子。
那墙太高,他爬不上去,也不能爬出来,他还有母妃,需要人照顾,需要人陪。
吃喝用度也是问题,若不是不得已,或许他不会出去,他怕,他胆小。
正因为怕,胆小,他才会抛弃所以不该存在的情绪,完完全全从身体里剥夺出去。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这里面有个过程,经历了数年才完成蜕变。
“以后就不会了。”周贵妃探手去摸他的脑袋。
被顾晏生躲开。
周贵妃不甚在意,“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有防备,不过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就是你的后盾。”
曾经母妃也这么说话,母妃是真的,周贵妃呢?
顾晏生挺不喜欢这样,他更喜欢何钰那种明明白白,要利用就坦荡荡的说出来,在利用里面夹一些私情,叫他分辨不出是真是假,然后沦陷,最后一口吃了他。
何必呢?
就像杀人前给犯人的最后一顿饭,饭菜是美味的,可犯人没心情吃,也不敢吃。
“好了,天也晚了,你回去多看看书籍,可别赶不上别人,丢了脸哭鼻子。”
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蜕变前,他也从来没有哭过鼻子。
“姐姐也早点休息。”
顾晏生行了一礼后站起来离开。
门前一个人跟了过来,是周贵妃给他安排的太监,叫无双,以后也会是他的书童。
无双是周贵妃从周家千挑万选要过来的,人很机灵,懂的也多,会文会武,既是个书童,又能保护顾晏生。
顾晏生是她坐上太后之位,周家把持朝政的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进了皇家书苑,便只能带一个书童,所以她选了无双。
无双是个死士,他只会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比顾晏生还沉默。
顾晏生回了偏所,无双一直跟在他身后,他的脚步既轻又缓,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身后有人跟着。
都说死士很怪,从数万个人里面厮杀出来,性子难免扭曲,但他瞧顾晏生更怪吧?
顾晏生每天起来的很早,一到点不需要人叫,无双每次敲门,那门里都没人应,他打开门才发现顾晏生已经起床,正在院里种树。
他种的是梨树,各种各样,种满了整个屋子。
有次半夜窗户没关,他路过时发现本该睡在床上的顾晏生不在,四处找也不见人,谁知撩开床单才发现他躺在床底。
跟他一起躺着的还有一块牌位,上面写了他生母的名字。
无双问他为什么要躺在床下?
有好好的床不睡,却睡床下,实在是诡异。
顾晏生说他初来乍到,只有睡床底才有安全感。
自那以后无双便干脆将床底打扫干净,该整理的整理,该擦的擦,铺上席子被子,叫主人躺的舒适。
也没再问为什么之类的话题,他能问顾晏生为什么躺在床底,也是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除了这事,其他倒没有特别让他注意的,他现在就是书童,伺候顾晏生的书童。
顾晏生又在摆弄他的花朵,他性子稳,很喜欢玩些花花草草,制香研药,屋里时常传来一股香味,有时是药香,有时是檀香,各不相同。
顾晏生还喜欢写写画画,看书弹琴,完全就像一个文弱书生,可贵妃说连萧琅都在他手里吃了亏,不能小瞧了他,须得时刻盯着。
怕他惹事,也怕他背着大家干什么坏事,更有保护他的成分。
他自己不将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别人当,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系挂着无数人的前途和成败,容不得他任性。
无双进屋给他铺被子,这回不是床底,顾晏生已经适应了这里,对环境有些认知。
他这人毛病不少,换了新环境,须得燃上熟悉的香料,闻着熟悉的味道才能睡着。
所以出来前无双点了一支香,将屋子熏的满满当当全是香味才开窗去喊顾晏生。
“殿下,该歇息了。”
顾晏生没有拒绝,洗了手进屋,没让无双伺候,他不喜别人接近,凡事都是亲力亲为。
无双出去后将门带上,顾晏生才脱下衣物,将他娘的牌位放在床边,正对着他的床,然后安然睡去。
半夜里无双起来过一次,靠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又从窗户口看了看,确定他在睡觉才打个哈欠离开。
月色幽幽,床上的人睁开眼,眼中毫无睡意。
无双自以为自己的行为很隐秘,实际上全都被顾晏生看在眼里。
潇洒一把()
顾晏生掀开被子起床;从墙上拿了一柄佩剑;也是周贵妃给的;价钱多少他不知道;只知道蛮好用。
应当也不便宜。
顾晏生剑握在手里;简单披上披风便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已是深夜;三更时分;他出去——练武。
对于别人来说练武或许很简单,譬如何钰,他想练了随时随地都可以;但顾晏生不行,他的屋子到处都是眼线,周贵妃的眼线;观察他一天到晚做了什么?
她只需要一个傀儡;顾晏生平安长大便是,不需要会文会武;若是会的多了;心便会野;不甘于平凡。
所以平时她总是借口顾晏生身体未好;将他招来自己宫里;好生养着。
顾晏生每次练武都须背着所有人。
他每天练一个时辰,练完提着剑重新回去;安然躺在床上。
无双一天会起来三次,查看他是否睡的安稳;顾晏生刚躺下;屋外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他佯装不知,被子往上一拉,盖到头顶,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何钰从床上爬起来,梳洗整齐后去见了母亲,问她节日的事如何?
母亲在用早膳,“差不多是成了,你爹答应了,我找了那几个人也答应了。”
她找的都是何文斐同僚的夫人,吹吹耳旁风,再协助一下何文斐,这事就成了大半,否则何文斐一个人赞成,皇上会怀疑他的用意,他也不能自己去说,由别人说最好不过。
何钰大喜,“辛苦母亲了。”
安语嫣惦记着昨天想的事情,一脸严肃的问他,“夫子让做的功课做了没?”
“这个”何钰略微心虚,“还差一点,不难。”
其实还差了大半,昨个他没写完,为什么要空两天专门做功课?就是因为功课多。
安语嫣放下筷子,绷住脸,“没写完还不快点去写?”
她有些懊恼,“你这个年龄不好好做功课,整日折腾些乱七八糟的,我竟也由着你。”
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惯子如杀子,都是我的错。”
何钰连忙拉下袖子去给她擦眼泪,“不关娘的事,是我的错,我反省,不折腾那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就去做功课!”
他又一连保证了数次,保证不出门,保证进学前将该做的做完,保证老老实实早睡早起,才终于将母亲哄好,自己也投降似的回屋做功课。
本来答应了孟建中,去给他捧场。
他爹的速度很快,有他亲自盯着,那案子很快结案,名姝不是内阁学士的女儿,只是长的稍像,不过特征不一样。
内阁学士的女儿脖子上有一颗痣,很多人都见过,名株没有。
她洗脱了罪名,孟同莆自然没事,昨天夜里便被放了出来,孟建中喜形于色,急不可耐大半夜来找他,想赶在他进学前开业,一来庆祝,二来撑个面子。
有丞相的小公子在,以后该收敛的收敛,得罪了丞相的儿子,等同于得罪了丞相,以后没得好果子吃。
何钰已经答应了他会去,这突然反悔,不利于俩人之间的关系。
他的铺子需要孟建中拂照,孟建中也需要他做两头的中间人,他俩是合作关系,有来才有回,所以这趟必须去。
何钰白天搁家里做功课,晚上便待不住,想出去,奈何他娘不放心他,竟找了人看住他。
那几个人会武,盯得也紧,何钰一整天都没找到机会溜出去。
到了戌时,他实在坐不住,便将元宝喊进屋,换上他的衣服,偷偷潜出去。
天色已晚,看人不甚清晰,竟顺利的溜出了院子,只要出了院子,其它好办,墙一翻便跃了出去。
半路找了家制衣店,买了身锦服,换上之后感觉好多了,元宝这厮白天去吃咸鸭蛋,一股子味。
奇了怪了,他怎么去哪就沾上什么味?吃什么身上便是什么味,一点不带含糊的。
何钰一个人出来,走到半路,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跟着他,深更半夜,该回去的都在家待着,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这时候若是有人出手杀他,搞不好能成功。
不知死士跟上来没有,他能骗过家丁,骗不过死士。
死士靠的不是眼睛,是味觉,他身上燃了一种特殊的香,别人闻了可能只觉得有些香,死士却能以这种香认出他。
若死士真的跟上来,没有现身,说明没有危险,来人是他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