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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伽罗唇角弯弯,缓声回忆——
“愿父子同心,再无嫌隙,拨乱反正,还百姓以清平盛世,恩泽广被。”
谢珩一笑,于宽袖之下,握住她柔软的手。
那封信里她的期许,曾赋予他披荆斩棘的勇气,一如淮南重重阴霾下她的微小善意,像透过云隙的阳光,驱散沉沉黑暗,令他抗拒又贪恋。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十指交握,帝后并肩而立,珠联璧合,华彩辉映。
宣读册立皇后旨意的声音在含元殿前回荡,伽罗阖目,唇角轻轻挑起。
那封信被谢珩藏起,她回京后再未见过,其中字句却早已印刻在心里。
信的末尾,她还说过,谢珩赠与她的满目流萤纵然华美,却如泡影易碎。却没想到,今日,谢珩会赠予她如此隆重的典礼,真真切切,清晰分明。
她甚至还记得他初次向她坦白心意。
于深沉暗夜,满目流萤中,揽着光芒,宛若天神。
彼时的深藏收敛的情意,此刻再无遮掩。
她握紧谢珩的手,满心都是欢喜。
*
册立皇后的典礼过后,便是内外命妇入宫参拜。
中宫正位,又是皇帝心尖之宠,但凡有资格入宫的女眷,几乎都来拜见,姿态恭敬,意甚殷勤。伽罗在成为太子妃时经历过一回,而今应付起来,并不算难。
只是蓁蓁睡惯了芙蓉陵,陡然搬入凤阳宫中,睡得不甚踏实,折腾了数日才好。
因谢珩即位时曾下令大赦天下,忙过那阵子后,刑部便整理出了能赦免的名单。旁的琐事自有刑部尚书裁决,只将些要紧的人报给谢珩裁决。名单有数页,各附罪名,谢珩粗略扫过,苟延残喘的徐公望和徐基父子自然不能赦免,去岁叛乱为祸之人更需严惩,傅玄之罪当诛,流放已是宽宏,其子傅良嗣和傅良雍已吃了四年的苦,倒是无需深究了,谢珩朱笔一挥,免其罪行,仍为庶民。因徐公望之罪而被牵连的傅姮也得以赦免,除了奴籍。
旨意传出后,傅宅中甚是欢欣,伽罗也知他是看了父亲的面子,十分感激。
晚间还抱了蓁蓁在怀,逗她咿咿呀呀地叫“父皇”。
软软的小奶音叫得还不太真切,谢珩听了却乐不可支,手臂一伸,将母女二人都揽在怀里,瞧着女儿嫩豆腐般的脸颊,盛了笑意的眸子,满腔温柔都快溢出来了。夫妻俩围在一处逗弄女儿,直到半个时辰后蓁蓁玩累了不再理人,才交给奶娘照顾。
随后,谢珩将那藏匿许久的檀木盒子拿了出来,放着那封信没动,只将长命锁取出。
伽罗背靠软枕,接在手里把玩,“皇上这是想动它了?”
“朝堂安定,边疆无事,你不想看看?”
“真要派人去了?”伽罗眼底若有亮光,翻身坐起来,甚是期待,“前日外祖母入宫时,还跟我提起此事,我只当朝务繁忙,要过几年才能动呢。这会儿派人最好,旁的交给皇上处置,里头的佛经和舍利,要多留些在鸾台寺。”
“听你的。”谢珩状若慷慨。
伽罗遂寻了细针来,按着谭氏曾教过的,找到莲蓬上藏着的细孔轻戳,听到里头轻轻响动。又按着次序戳动别处,直至上头莲纹松动,才叫谢珩小心翼翼地揭开。锁内有层极薄的油纸包裹,应是隔水之用,拆开一瞧,有一寸见方的东西,整齐叠着,色微泛黄。
这边是阿耆旧物了?
伽罗心里咚咚地跳,同谢珩对视一眼,缓缓拆开,那东西展开时竟有尺余见方,质地如帛,轻薄却柔韧。一面绘的朱色图案略微黯淡,另一面是用墨色,仍旧清晰。
好在上头只有标记,并无阿耆文字,还能辨认。
夫妻俩就着亮堂的烛光瞧了许久,那朱色的地图倒是能明白,背面应是地宫构造机关,繁琐复杂,很难看懂。
翌日,谢珩便召人进宫,将那地图和地宫都描在三尺白绢上。
随后,仍将长命锁小心收起,只将摹本留着,命工部遴选精通营造、擅长机关的人,将那幅图彻底揣摩得熟透,才交由驸马战青亲自负责,杜鸿嘉协助,派了猛将重兵随行,西出锦州,前往玉龙峰。
杜鸿嘉十月初才跟蒙香君成婚,得令只能暂时舍下娇妻,千里出京。
有地图和营造机关图在手,战青此行颇为顺利。
地宫最里面一道门被推开时,连同战青在内,所有人几乎都呆住了。堆放满室的珠宝器物,沿墙垒砌的金银,一室室连绵向内,虽蒙尘埃,却仍熠熠生辉。最里侧堆放的却是许多樟木箱子,战青小心打开,皆是书画经文,甚至还有失传已久的真迹。而在地宫最内,则是一座金塑佛像,端端正正地供着七宝盒,想必便是伽罗曾提起的佛骨舍利。
这些宝物封藏数百年,重见天日时,举朝震惊。
谢珩既知其中巨富,不止派了战青亲自过去,所选的随行将领皆是忠正心腹。
开春时,这批宝藏由百余辆车马押送,抵达京城。宝藏重兵过处,虽有人蠢蠢欲动,却在战青等人严密提防之下未能生事。
那地宫来处无人知晓,但其中除了能充盈国库的金银珠宝外,亦有许多经书文册,据朝中饱学之士鉴认,断定其中大多是出自曾繁荣富庶的阿耆。
湮没在遥远尘埃中的名字再度被人提及,渐渐传遍京城内外,谢珩为之特地修建藏书楼,名字取得直白,就叫阿耆遗珍,御笔亲书匾额,矗立宫墙之下。
北凉鹰佐听闻,再度挥兵南下,被蒙旭射杀在虎阳关外。
而在京城,谢珩安顿了珠宝文册之后,将佛经尽数挑出,半数交有司誊抄散布,半数交予鸾台寺珍藏,而后择日亲自护送佛骨舍利出宫,供在鸾台寺中。
鸾台寺虽处于京郊,却是谢珩母妃和南风当年最爱进香之处。谭氏自伽罗出阁后也常来礼佛,待伽罗诞子,处境平顺之后,索性搬来寺中,受持五戒,以优婆夷的身份住下,礼佛诵经之余,闲览河山,或进宫陪伴伽罗。
算起来,这座鸾台寺跟伽罗的缘分确实不浅。
这回出宫,她还特地带了蓁蓁过去,陪着谭氏在鸾台寺住一晚,次日再回鸾。
又是一年阳春时节,山道两侧绿荫渐浓,春水涨起,泉石叮咚。
御驾行过郊野,山峦青翠连绵,农人耕种正忙,有游人踏春赏花,纸鸢高飞。
伽罗与谢珩同乘,娇软的小公主坐在谢珩膝头,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马车缓行微晃,伽罗昨夜睡得晚,这会儿犯困,便靠在谢珩肩上,昏昏沉沉地打盹。车驾之外,战青和刘铮率侍卫守护,隐隐传来说话声,像是陈光的声音。
清浅睡梦中,伽罗嗅到道旁的清新草木香气,渐渐又是入城后市井间的气息。恍惚想起那年上京,也是这时节,她靠在岚姑怀里,车厢外陈光与人低语。而今阴霾散尽,春光重回,伽罗抱着谢珩的腰,心满意足地叹息。
叹息未罢,脸上被蓁蓁柔软娇嫩的手指头碰着,不由醒来。
睁开眼睛,女儿被谢珩双手举着忽上忽下,笑得那肉嘟嘟的脸蛋都红了,藕段似的手臂随之轻摆,扫过谢珩的发髻,掠过她的脸颊,柔软温暖。见她醒了,蓁蓁笑得愈发开心,玩够了,才伸着小胳膊往伽罗怀里钻。
伽罗就势抱住,便听谢珩凑在耳边低声道:“方才做梦了?”
“这也能瞧出来?”
谢珩在她唇上一啄,“忽然抱紧我,必有缘故。”
“是迷糊中想起了旧日的事。”伽罗任由蓁蓁攥着她的手指玩,掀开侧帘,“那年上京时,也是二月仲春,却因虎阳关之败,民生凋敝,百姓如惊弓之鸟,连朱雀长街都格外冷清,商户闭门,走贩也不见踪影。如今却是另一番模样,你瞧——”
车厢外春意正浓,低拂的柳丝掩映下,阁楼鳞次栉比,商铺门窗洞开,檐头挂着的朱红灯笼仍旧鲜艳,似在回味上元灯节的喜庆热闹。百姓虽不敢出来犯路禁,却都聚在两侧窗畔,欲睹圣颜。明媚春光下春衫鲜丽,笑语隐约,初露安居之态。
暖风乍起,吹动杂花生香,燕儿缱绻低绕。
伽罗靠在谢珩怀里,瞧着帘外盈盈微笑。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全文完)
战青番外Reens。()
战青进惠王府的那年才七岁;正是最耐摔打的年纪。
他的父亲是位小有名气的镖师;一年到头在外奔波;偶尔能闲一阵;便会在家里教他练拳脚功夫。他随了父亲的性子;爱舞抢弄棒;手里攥一支木棍;便觉得自己能占山为王,调皮起来,常将娘亲才洗干净的衣裳打翻在地。
为他的顽劣;娘亲三天两头的要揍他,却耐不住他手脚灵活,皮猴似的钻缝入隙;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经常趁他后晌犯困或者夜里睡觉的时候捉来教训。
那时候他还小,有时候被娘亲揍狠了;就赌气藏起来;非得娘亲找上小半时辰;心里的闷气儿才能顺;乖乖跟着回家去吃饭。
有一回似是六月;天气热得蒸笼似的;坐在日头低下,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他跟着伙伴们去河里摸鱼,偏巧碰上暴雨后河水湍急;险些被水冲走。娘亲听说了;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将他按在院里井口,狠狠揍了一顿。
战青赌气藏起来,想着这回娘亲下手狠,他非得躲够两个时辰才出去!
很多年后,战青都还记得那天的情景。暴雨过后天蓝得染过一般,缀着几朵浮云,他缩成一团藏在角落里,瞧着地上草棍儿的影子,等娘亲来找他。草棍儿影子越来越长,风都渐渐凉了,天都快擦黑,他还是没听见娘亲找他的声音。
战青百无聊赖,坐得久了犯困,竟就那样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满天星斗,身上凉飕飕的,周遭仍旧没人影儿,他这才慌了,爬起来就往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