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主子,主子。”她刚吹灭了烛火,巧玉的声音便在外间响了起来,似是带着几分兴奋。
柳静娘披了外衣,挂起了幔帐,“进来说话罢。”
破旧的门板‘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进门的并不是巧玉,而是那个快被她忘却了的夫君,英挺的身姿便如当年她初见他时那样,无声无息地立在不远处。
柳静娘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轻揉了揉眼,眨了两眨再睁开,舒镇南仍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她慌忙上前请了个安。
“你下去罢。”舒镇南未免了她的礼,只遣退了巧玉。
“是。”巧玉满心欢喜地福了福身,轻轻给他们关了房门,这么多年,将军终于记起主子了,她抬头望了望天,日子终于有些盼头了。
屋内,舒镇南就着微弱的烛光仔细打量着柳静娘的脸庞。
十多年,他从未像今夜一般细致地看过她,甚至在过来的路上,他都有些回想不起她的容貌。
岁月对她很是宽容,除了眼角有几道隐约的皱纹,她整张脸还是娇嫩细致,身段虽不及少女的婀娜,却也是玲珑有致,更显成熟韵味。
“老爷。”柳静娘低低的唤了一声,被他灼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竟生出了些小女儿的娇羞。
舒镇南恍若未觉,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柳静娘红着脸上前,手搭在他胸前的盘扣上,轻轻一挑,盘扣便弹了开,舒镇南像是受了惊一般,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老爷?”柳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似是对他的举动有些不解。
她以为他今夜来,是要接她回去的,她以为他终于念起了她,念起了这十几年夫妻的情分,她以为她的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但看着舒镇南飘忽不定的目光,她却突然觉得自己想偏了,心头也升腾起一丝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舒镇南轻撩了袍子在正堂坐了下来,微微开口似是一声叹息,“十二年,我们相识有十二年了。”
这般措辞让柳氏心头的不安又加深了些,她垂眸回道:“过了年该是十三年了。”
“我还记得那年高陵郡王反叛,我带着消息逃往帝都,被堵在了清风渡,一场厮杀过后侥幸逃了出来,躲进了你的茗烟楼。”
柳氏微笑回道:“老爷是跳窗进来的,浑身是血,着实吓了妾身一跳,当时给您包扎伤口,妾身的手都是抖的,那血腥的味道好几日才散了去。”
“我那时是从心底里感激你,不光感激你救了我一条命,也是感激你间接救了风国,我将消息及时带进了帝都,陛下才能先发制人平息了那场叛乱,使越州、燕州、癸州三州百姓免于战乱。”
“老爷这般说,妾身都不知该如何接了,妾身也并未考虑那许多,只觉得是撞上门来的一条人命罢了。”
舒镇南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是后来,你为何要将善心抹了去,做下那样的事?”
他的语气极轻缓,但在柳静娘心中却似炸响了一道雷,轰得她眼前漆黑一片,脑中转过了万千念头却不知该放哪句话出口。
“你我是如何行了那事,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你若只想要个安稳生活,直接说了便是,我定会将你当做恩人供养起来,为何,你为何要这般行事?”
“我对临意许过一生,从未有过犹疑,你却生生将它打破,你带着身子出现在将军府门口,你可知对临意是怎样的冲击,一年,只一年多的功夫,她便忧思在心,郁郁而亡。”
“而所谓的,你我的骨肉,呵”
舒镇南一声浅浅的轻叹,就此止住了话音,柳静娘身子一软便在瘫在了地上。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回响在她脑中的便只剩了这一句话。
屋内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柳静娘心底深处不断散发出寒意,从头凉到了脚,她不敢看舒镇南的表情,也不敢回一句话,两人便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跪着,陷入了久久的死寂。
烛火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成了这静谧中唯一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柳静娘才缓缓抬了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今夜,许就是最后一夜了。
她少年时家败,被迫入了乐籍,可她却无一日服过命运,也无一日不在苦苦挣扎。
最初,那卫安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那时的卫安是个读书人,心思简单纯粹,被友人诓进了茗烟楼,见了她一次便倾了心,许她将来高中必来为她赎身,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她便就信了。
可时运不济,他连考数年都未得中,最后一科还因舞弊案深受打击,脆弱的心防就那么崩塌了下去,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浑人,她便也就凉了心。
就在她逐步陷入绝望时,舒镇南出现在了她视线中。
救他的那一夜,她并未生出过多的想法,不过是觉得一条人命,不能坐视不理罢了,直到他回转来报恩,她才真正对他起了心。
那时的她已经带了身孕,落胎药就摆在手边,她熬了倒,倒了再熬,反复几日,终于横下一条心,要将孩子生下来,卫安已是不能依靠,恩客们也少有行为端正之人,她便将目光落在了铁骨铮铮的将军身上。
那时的将军府并不像如今这般声名显赫,舒镇南之于她更是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她不过是单纯地想要活,想要腹中这个孩子有个光明的出身,于是一切就那么发生了。
她盘算了几个月,将可能发生的每种情况都罗列在纸上,再一项项去想着应对的对策,所有都准备万全后,她便依着舒镇南留下的住址,踏上了去帝都的路。
她并未想到,当她站在将军府门前时,设想中的种种苛待都没有发生,出来迎她的是一个温柔的妇人,相貌便像是年画中的仙子那般模样,暖暖地笑,那是她头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头也不敢抬。
后来她才知道,那便是舒镇南的原配夫人,当朝太师府嫡女,萧临意。
萧临意将她迎进了门,舒老夫人却因着她的身份,如何也不许她留在舒家,派人将她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又是萧临意,劝住了老夫人,将她迁到了别院,请了最好的稳婆和大夫照看她的身子,柳静娘承认,她犹豫了许多次要不要放弃,可将军府优厚的生活是她这样卑微的人羡慕了一辈子的,她舍不得。
但最让她羡慕的,还是舒镇南和萧临意的情意。
她从来都不知道,夫妻还有像他们那样的。
他舞剑,她抚琴,他论兵,她煮酒。
他们共乘一骑马,共撑一把伞,他看她永远是温柔的笑眼,她陪他总是缱绻的深情。
柳静娘活在风月场,见过太多男男女女,从未有如他们那般的,那般的让她只能羡慕,不敢嫉妒,也不敢妄想去拥有。
终于熬到了她生产的时候,她求告上天,让她生下一个女孩,她前前后后挣扎了近两个时辰,在她意识趋向模糊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她什么也顾不得,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去询问产婆,在得知是个女婴时,她才终于放了心。
高门大户里,女婴当不会受重视罢,她许就能容易些蒙混过去。
但舒老夫人并未放过这个女婴,她生产过后第三天,便来了一场滴血认亲,她自是有所准备,袖中藏着的白矾抹在了手上,她亲手割破了舒攸歌的手指,一滴血混着白矾滴在了水中,如她所想一般与舒镇南融合在了一处。
她就这样进了将军府,成了舒镇南的第一个妾室。
若日子一直都这般安安稳稳地过,她许就会一辈子窝在落梅阁中,安心教养着舒攸歌,不争不抢平静度日。
可大业十四年元月,萧临意死了。
柳静娘对萧临意的死还是有过难过的,毕竟这一年多萧临意对她多有照拂,但更多的,是让她萌生了希望。
能与舒镇南比翼双飞的希望。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无论她如何做,舒镇南都未曾将她放在心上,他的心是已经随着萧临意一起长眠在了地下。
舒老夫人担忧儿子,便做主为他又娶了两个妾室,柳静娘端详了那两人的相貌,隐隐约约总能看出些萧临意的影子,舒老夫人大约也是这般想的,才将她们纳进了门,柳静娘闹了一次,被舒老夫人关在佛堂跪了三天,她便再不敢了。
可无论她们如何闹腾,舒镇南都似不放在心上,他每日如常去军营训练,如常上朝下朝,如常给老夫人请安,但柳静娘却很清楚,他的心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是对舒家和三个儿女的那份责任罢了。
人在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从来不会去肖想,但只要有了那么点可能,便会滋生出无限的欲望,她便就是这样。
她渴望如萧临意一般得到舒镇南的宠爱,她不仅仅满足于做将军府的姨娘,她想成为他的妻,想成为将军府真正的女主人。
但属于她的美好还未到来,卫安的出现便再让她跌回了谷底。
她与卫安在一处时,从未告知他自己有了他的孩子,也不知他是如何知晓并追到了帝都,总之她见卫安那一日,所有隐藏下来的恐惧都爆发了出来。
也就在那一日过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卫安的威胁如一个噩梦一般缠绕在她周围,让她变得扭曲、暴躁,舒镇南对她的冷淡更扩大了她内心的惶恐,她打压舒攸宁兄妹,逼着舒攸歌学这学那,她拼了命地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
就这样一步错,步步错,一直到现在
“老爷打算如何处置我?”她滚了一下喉头,跪直了身子,面容平静地问了一句。
“你这便是,认了?”
柳静娘抬了头,“是,那一年是我使了手段让老爷上了我的床,攸歌她也不是舒家的血脉。”
缓缓的一句话从她口中慢慢流出,柳静娘曾不止一次在噩梦中遇着今日的场景,她从前也未想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