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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与你说假的不成?”沈拓露齿笑,他这一笑倒显出几分稚气,何栖这才想起:这个人也不过十九岁,只是模样不像,行事也不像。
入夏后炎热,何家屋宇不高,又小,房中更是火炉一般,寻常人家更没有什么藏冰的冰窖,好在桃溪镇依水而建,最不缺的就是水,拿水洒了地能消些暑意。
何栖又将薄木条桌搬到廊下,虽然也热,在外头好歹还能透气些,拿了纸笔,将要买的时令鲜蔬一一写下,想了想,又添了肉上去。沈拓立在她一侧,微弯了腰看她写字,他是不懂书法,只觉得何栖的字写得秀气好看,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父亲沈师爷倒写得一手好字,他幼时被压着练字,不知被打了多少手心,打急了他将手一夺就跑,沈师爷在后面拿着戒尺追得气喘吁吁,边追还边喊:大郎,你住一下脚,阿爹不打你。
然后沈拓跑得更快了,直把沈师爷气得跳脚,撸起袖子怒道:兔崽子,还敢跑?我打死你。等把他追回家,沈师爷也没力气打了,灌一肚子的凉茶,指着沈拓道:先记着,明明明日再打。
“我幼时皮厚,阿爹打我我也不觉得疼。”沈拓说。
“既如此,你跑什么?”何栖问。
沈拓一脸奇怪,道:“我也不知,见阿爹手中拿着竹条、戒尺,两条腿有知觉似得就跑了。”
何栖笑得差点扑到桌子上去,手一抖,墨把半张纸都给弄污了,忙心疼地拿起来:“倒是废了好生生的一张纸。”笔墨纸张价高,何栖也舍不得这么扔了,拿竹刀将干净的那一块裁了下来。
沈拓帮着收拾:“早知我背下就好。”
“与你何干?”何栖道,“这是我一个不好的习惯,凡事就爱拿笔记下,不必的事也要在纸上列出来,怎么也改不了。”人之习惯真不是轻而易举能改的,有时觉得太过浪费,想改一改,临到头又拿起了笔。
何秀才不理柴米油盐,得知后十分奇怪,问:为何要改?爱写字难道不是好事?
“这哪算得不好的习惯。”沈拓也不赞同。
“也算也不算。”何栖拿笔在脏纸的背面补上正面弄污的字,写好举起来问沈拓,“可看得出来?”
“看得出。”沈拓接过,吹了吹,见墨仍是不干,只好先晾在那,道,“阿圆,岳父可有什么忌讳的?小郎还好些,阿翎却是粗的,又不懂看人眼色。”
“与人交唯心也。”何栖道,“施郎君该如何就如何,他本性如此,就算说错了话,阿爹也不会说什么。再者,哪有请人上门做客,还要巴巴得教人如何行事的?我家又不是高门显贵。”
沈拓苦笑:“阿翎这人,喜欢他的恨不得和他生死相交,不喜欢的恨不得做生死仇敌。他自己也是,与人交好,就半分不留将心掏出去,看人不顺眼,照面眼皮都不眨一下。他初来乍到被季明府提拔了做马快都头,少不得遭人眼红,那些人当面不敢得罪他,只暗暗拿话撩拨。前些日本来蔫蔫的,得知你要做鞋子给他,又高兴起来,认定了你与岳父是好人。到时来家中少不得言语热情,我怕岳父被他吓到。”
何栖听他说得有趣,一挥手道:“施郎君赤诚之人,我阿爹再喜欢不过,你尽管放心。”
他下手本没什么分寸,又喝得半醉,边打还揪着富家子骂:“想养爷爷,爷爷的拳头须教你识得爷爷是哪个?调戏我?爷爷是你的活祖宗。”
富家子早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胆大的下仆上去一探鼻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打死人了,打死人,小郎君被打死了”
施翎酒醒了一半,上前将两指压在富家子颈侧,果然没了动静。轻哼一声,摸出身上所有的银钱在酒肆买了壶梨花酿,道:“自古杀人偿命,我既打死了他,自会去投官。都道梨花酿色白清冽,回味有甘,当得千金买醉。名不虚传,果然好酒。”
一壶梨花酿喝完,施翎果然自己去府衙投案。
芨州州府与皇室沾亲带故,是个爱美之人,美衣美食美人皆是心头所好。见了施翎简直神魂颠倒,将袖子掩了脸,跑回去跟他娘子道:此等美人,怎忍让他碾落泥中,与腐泥蛆虫同污。
他娘子一翻白眼,知道他犯了老毛病,又观此案,富家子调戏在先,施翎受辱杀人在后。州府娘子也是个烈性人,这些商贾贱业,仗着家财街上看了长得好的就要上去调戏恨不得抢了家去的,打死了活该。遂给自家夫君吹了吹枕头风,道:施小郎虽然杀了人,但哪个有点血性的男儿肯当街受这等欺辱的,若换了我,子孙根都给他打烂。
芨州州府胯间一凉,堆起笑脸讨好家中河东狮,他本就舍不得杀施翎,顺水推舟判了个流放,还假惺惺道:你杀人罪大,不可轻赦,此生归不得故里。
归不得故里算个屁啊。
施翎父母早亡,名义上是跟着兄嫂过活,却是他自个西家蹭饭东家借喝,稍大点,兄嫂连面子情都不要,将他赶了出去。施翎无法在一个破庙落脚,跟着庙里的老和尚一同吃住,还学了一身的武艺。
老和尚早已亡故,对故里施翎实无半点的牵念。
芨州州府还不放心,特特写了封给季蔚琇,言道此子不俗,烦劳看顾一二。施翎将信揣在怀里,带着州府夫妻赠的衣银,临行前跪倒在地,大礼拜别。
芨州州府忍痛挥泪:如斯美人、如斯坎坷。
一路押解至桃溪,芨州两个衙役与季蔚琇交割了文书。两个衙役想着施翎是个大方的,州府又喜爱他,不如卖个好。于是堆着笑脸道:“季明府,这厮脾性粗鲁,却有一身好武艺,我家太守爱才,心中颇为看重。
季蔚琇半信半疑,他识得芨州州府,又看施翎一路风尘却不掩丽色,八成是看人生得好才法外开恩。但两个衙役的模样又不像说谎,叫了沈拓过来与施翎比试。
第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沈拓呆了呆;他是半点没往这上头想;虽然在外行动,小商小贩各种殷勤,也只当他们卖个好,遇上贼偷地痞得些关顾。道:“我左右也只是一个衙役都头。”
两家近亲;曹三索性开了天窗说亮话:“虽说衙役没个品阶,到底也是公差;都道‘官不恶役恶’;小鬼比起阎王还要难缠些。寻常人家,没有官司不平哪个见得县丞县令的,日日得见的还不是衙役公差,你们手里拿着王法,真有心作威作福,欺了他们;又去哪里分说。无事何苦得罪你们?买货卖货;与谁不是买?岂会不给你们方便?前些年差役张狂得狠,竟比得贼匪,也只季明府到任;才收了爪子。
大郎你行事端正;又有侠心,从不干仗势欺人的事。只是权不在大小;你又管着县里街市;商户自给你脸面。”
沈拓皱眉欲待说什么。
曹三又道:“大郎;我们做事既然无愧于心;借个方便又如何?便是你家季明府,也有买着屋宅或令家生开着铺面营生,不过借势而为。”
沈拓到底不是迂腐的性子,琢磨片刻,道:“到底赖三表叔教我。”
“也罢,我领着你走一趟。”
曹三领着沈拓找了桃溪一个叫许直的木材商,买卖虽经营得不大,却是实诚人,与曹三也有几分交情。
“曹老三?你这大下午怎么跑这来?快快来我这喝一杯。”许直远远见到曹三就在那招手,等见到沈拓,心里打个突,“这不是沈都头吗?难得稀客,快请快请!不知上门是?”这官差上门总没个好事。
曹三见他变了脸色,心里好笑,道:“许七,你慌什么脚?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能做得什么亏心事,不似你,背着老婆喝花酒被打成烂猪头的。”许直揭曹三的底,又叫妻子茶点上来,“都头喝杯茶解渴。”
“我婆娘又不是夜叉,又不会打杀我。”曹三也不生气,夫妻岂有不打闹的。“不与你说笑,有事找你呢。”
沈拓收起心中一分羞意,在那坐得笔挺,倒还似平常挎刀寻街的都头模样:“许叔,沈某想与你做笔买卖,家中有几亩山林,有些杉柏,想卖与许叔做梁柱屋橼。”
许直再没料到沈拓上门竟是为了卖树,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思量沈拓冷不丁得卖树八成银钱不趁手,是不是高价收了卖个好。
沈拓机敏,端着茶杯道:“不瞒许叔,我家那树还未长成,只眼下有用钱之处才提前卖了。许叔与旁人如何做买卖,就与沈某如何做买卖,万没叫许叔平白吃亏的道理。”
许直打量沈拓不像说假的,彻底把心放下,一口应承下来,又道:“不知都头家山林离得远不远?不如领许某亲去看看也好估价。”
曹三道:“对,总要看个分明。近得很,傍晚便可回转。”
沈家的山林在郊外甜水沟,离得并不远。
靠地吃饭殊为不易,前朝时农户除了田地收成要交税,便连种棵树也有杂税,徭役又多,百姓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生生被逼出反心来。本朝的太祖自己也是泥腿子出身,早年据说连大字都认不得一箩筐,唯一的老娘还在灾年被饿死了。既活不下去,干脆加入了义军,从一个小卒一路杀将上去统领义兵,最后得了天下。太祖做了皇帝后,第一件事便勾了杂税,又减了赋税,天下百姓一片歌功颂德,恨不得给给太祖供上长生牌位。
种树不再上税,但若是买卖却有商税。
“再一个,以免涸泽而渔,你家砍了多少树,就得补种上去多少。”曹三和许直在山林里转悠几圈,果然都不甚粗壮,拍拍其中一棵,“都道十年树谷,你阿爹作了远计,只是这山林置买的迟了点。”
沈父的确是做了远计,他原料想着,长子年岁渐长,将来成家置业的,自己总能支应;只是次子念书,若有所成,必少不了另有一笔花费。因此将积攒的家底买了山林,盘算着这些树木再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