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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吃力地撑起身体,把自己挪上床,随即伸手摸向床头柜,好像想从柜子抽屉里拿什么东西。
可他手伸到一半,又不明原因地停了下来,手指在半空中停顿几秒,转而从床头拿起一个透明的糖盒。
糖盒里装着半盒糖果,就是那种市面上极为常见的水果糖,外面裹着一层能在阳光下反射出彩色的透明糖纸,和书里夹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用颤抖的指尖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廉价的水果糖说不上难吃,但也说不上有多美味,此时却好像比任何药都要管用,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在床上躺下。
味蕾接触到甜味,心里疯狂翻涌的念头渐渐平息下来,秦抑闭上眼,听到琴房里隐约传出的琴声。
*
沈辞又独自在琴房练了两个小时的琴。
人生中第一次这么随心所欲地弹琴,因为太过兴奋,根本没留意时间过了多久,直到管家来喊他吃饭,这才如梦方醒。
不间断的弹奏让手指都有点烫了,指尖泛着微红,他依依不舍地合上琴键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久坐发僵的身体。
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他跟着管家来到餐厅,发现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忍不住问:“秦……抑哥不来吗?”
差点又叫成秦少了。
“秦少他习惯在房间里吃,已经送过去了。”管家彬彬有礼,“您还在长身体,多吃些。”
沈辞心说他想少吃也不行啊,秦家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每顿都吃得很撑。
秦抑没来,他只好一个人用完晚餐,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洗澡。
昨天他过来以后就早早睡下,都没来得及仔细整理自己的东西,此时他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物,顺便把剩下的都整理进衣柜,可一打开柜门,整个人突然愣住了。
衣柜里居然是满的?
他第一反应是这间屋子以前有人住过,但一想又觉得不对,秦家是什么地方,不可能出现“房间里人搬走了但衣服没有收走”这么大的纰漏。
于是他伸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照着自己比了比,发现尺码正合适。
这些衣服的风格款式也正适合他这个年龄。
沈辞错愕地睁大了眼。
这些衣服……是秦抑给他准备的?
秦抑怎么知道他穿什么号的衣服!
沈辞震惊之余,也格外惊喜——秦抑不光把钢琴给他弹,还给他买衣服,这明明就是未婚夫的待遇啊!
他现在更加笃定“把主角受折磨至死”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因为太高兴,他当场从衣柜里拿出一身睡衣,也不穿自己带来的了,洗完澡把这身“秦抑给他准备的睡衣”换上,翘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从下午到现在他一直处于兴奋当中,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了,可脑子还精神着,现在让他睡觉他也睡不着,索性倚在床头,用手机上网搜东西。
他搜索了秦抑以前个人演奏会的视频。
视频很多,但大部分都是非专业设备录制的,音效不太好,想要欣赏音乐太过勉强。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听音乐的,他看着视频里的人,兴奋的大脑渐渐平复下来,心情变得有些难受。
那是钢琴天才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本该活在掌声雷动之中,站在万众瞩目之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关在与世隔绝的别墅里。
沈辞闭上眼,脑子里有个强烈的念头。
他想要救他。
想要帮秦抑回到原本属于他的地方。
这么想着,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装满了“秦抑”的大脑还是不太想休息,他睡得非常浅,似乎做了很多个梦,等睁开眼时,却又忘了自己梦到过什么。
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两点半。
他还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已经第二天早上了呢。
沈辞打了个哈欠,爬起来上厕所,刚冲完水,就听到外面传来“啪”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声音很远,似乎是一楼传来的。
他一个激灵,瞬间困意全消,心说这深更半夜的……不会是秦抑吧?
沈辞没有多想,人已经冲下了楼,发现餐厅的灯开着,动静似乎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酒味,地上有一个打碎的酒瓶,透明的酒液流得满地都是。
随即,他就看到了秦抑的轮椅,轮椅上的男人发出几声抑制不住的低咳,僵硬抬头,已经被烈酒呛得眼睛泛红。
两人进行了短暂的对视,沈辞刚想开口问一句“你还好吗”,就见对方突然推动操作手柄,飞快地逃离了餐厅。
沈辞下意识伸手阻拦,却慢了一秒,连忙转身去追,喊道:“秦抑!”
他快步追上,就见秦抑操控着轮椅回到卧室,并试图关门。
不知道为什么,沈辞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觉得对方此刻的状态非常奇怪,这让他忘记了“别去招惹秦抑”的叮嘱,想也没想就上前推门,不让对方关上。
卧室门被两人推来阻去,迟迟没能关闭,而秦抑的力量并没有沈辞想象中大,两人僵持几秒,居然真的被他推开了。
第37章 第 37 章
秦抑被他触碰; 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他手,连忙松开,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睡吧。”
“嗯。”
秦抑轮椅离开了治疗室; 把陆医生叫进来陪护。
沈辞注视着秦少离开背影,有点睡不着; 遂坐起来找水喝,陆医生适时地给他递来一杯温水:“你们俩关系不错。”
沈辞冲他道了谢,刚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就因为这杯水奇怪味道皱起眉,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糖盐水,补充能量和电解质。”陆医生靠在桌边,“认识他这么多年; 我还从没见过他跟谁走得这么近,对谁这么上心。”
沈辞咽了两口不怎么好喝糖盐水,抬起头来:“医生你和秦抑认识很多年?”
“我叫陆衡。”陆医生也给自己倒了杯水,“认识他大概是……十三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在读研究生,他突然找到我父亲; 说他想通了,他想治病——我父亲是心理医生。”
沈辞指尖一顿:“什么病?”
“躁郁症,也叫双相障碍,”陆衡看了他一眼; 有些奇怪地问; “你不知道吗?他不会没告诉你吧?”
“啊; 我知道; ”沈辞忙道; “这好像不是秘密吧; 我来秦家以后,管家还特意又叮嘱过我。”
他顿了顿:“不过,说‘想通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想治病要去找你们,十三年前,秦抑也就十三岁吧?未成年孩子,难道不应该他父母负责吗?”
提起这个,陆衡沉默了一会儿:“看来他没跟你说过他父母事,我本来不应该多嘴,但看他对你态度,我总有种感觉,觉得你可能是唯一能跟他好好相处人,就当是多年朋友一点私心,或者说身为医生恻隐之心,希望你能够帮帮他。”
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沈辞也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陆医生您说。”
陆衡点点头:“他父亲,也就是那位秦总,秦潜,一直都不喜欢他,秦抑是秦家独子,秦潜自然希望他能够继承秦家事业,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可秦抑志不在此,他从小就对音乐很有天分,不想继承什么家业,只想弹钢琴,因此父子两个产生了分歧和隔阂,关系一直不合。”
他说着把水杯放在一边,轻轻叹了口气:“至于他母亲……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支持秦抑学音乐,给他买钢琴,给他请老师,可她偏偏是个精神病患者,好时候对儿子百般好,犯病时候又对他百般折磨,会亲手砸烂自己买钢琴,甚至拿刀捅他,想让他跟她一起去死。”
沈辞第一次听到这些东西,错愕地睁大眼:“怎么会这样……”
“后来,她病得太严重,被秦潜送去了疗养院。同一年,秦抑也被确诊了,当时他只有十一岁,我父亲跟我说,秦抑是他见过最小患者,家庭环境,以及遗传,是导致他患病主要因素。”
沈辞紧紧地捧着杯子,杯子里热水也捂不热他冰凉指尖。
“从那之后,秦潜更加讨厌他们母子,把妻子丢在疗养院,一年也不去看一次。儿子呢则彻底不管了,随便他学钢琴还是去乞讨,不再干涉他生活,也不再给他一分钱。”
“好在秦抑自己争气,拿了国际奖项,有了人气,也有了钱,这栋别墅是他十八岁时候自己买,买下来后就一直住在这边,很少跟父亲来往。”
沈辞听到这里,莫名地有点惭愧,秦抑十八岁已经自己买别墅了,他十八岁……他成了秦抑未婚夫。
总觉得哪里怪怪。
陆衡忽然问:“你有没有觉得,‘秦抑’这个名字很奇怪?‘抑’这个字,能让人联想到都是一些不好词,不像是一般家长会给孩子取名字对吧?”
沈辞想了想,点点头,他之前看小说时候,确实对这个名字有些疑惑,但作者并没解释,他只能当是作者个人喜好。
“其实秦抑原本不叫秦抑,而叫秦熠,熠熠生辉熠。”陆衡说,“被确诊双相之后,秦潜因为生气,给儿子改名,变成了秦抑,就是取抑郁意思。”
沈辞:“……”
他心里忽然窜起一股火,猛地站了起来:“他还是人吗?!”
简直比他那个家暴吸血渣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嘘,”陆衡连忙冲他比了个噤声手势,压低声音,“你可千万别让秦抑知道是我说,本来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跟你说这种事,又害得你情绪激动,但我一会儿就得走了,秦抑平常很少和我联系,再见到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抱歉。”
“我没事,”沈辞重新冷静下来,坐回床上,“晕倒真只是个意外。”
陆衡拍了拍他肩膀:“好好休息。”
*
秦抑一离开治疗室,脸色肉眼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