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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遥先一步把沈辞护在怀里,半哄半抱地把他从屋里带了出来,感觉到他呼吸非常急促,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低声说:“冷静点,别激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好不好?”
沈辞逐渐冷静下来,看着周围的警察,也知道自己行为有些过激了,他深吸一口气,近乎颤抖地拿起手机,给警察展示那张照片:“这是去年一起车祸现场存留的证据,有人往高速路上扔饮料瓶,间接导致了车祸发生,这种饮料并不是特别常见,冯越很喜欢喝,我怀疑那个饮料瓶就是他扔的。”
怪不得他当时和陆衡聊天时,就觉得瓶子眼熟,肯定是他以前见冯越喝过。
冯越听到他说“车祸”,更慌张了,在椅子上挣扎起来:“不是,一年前的事谁记得啊,我没上过什么高速,沈辞,你别因为恨我就凭空造谣吧?”
“闭嘴!”警察呵斥了他一句,用力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他引着沈辞来到外面:“您的意思是,嫌疑人可能还同时涉及别的案件,不止诈骗这一桩?”
沈辞点头。
“我们会联系一下交警部门,看您所说是否属实,不过单凭一个饮料瓶的话……”
“DNA,那个瓶子上采集到了DNA!”沈辞又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音量,“你们进行一下比对,就知道是不是他!”
“好的,”警察说,“还麻烦您提供一下交通事故的具体时间,以及涉案人员的姓名,或者车牌号,我们会尽快调查。”
沈辞沉了口气:“时间是去年的一月六日,是货车追尾了一辆小轿车,肇事司机是谁我不太清楚,小车上的受害者是……秦抑,和他的司机。”
“秦抑?”警察的表情忽然一变,“原来是那起案子啊……”
“你们知道?”
“那谁能不知道,不就是那个钢琴家秦抑吗?”女警正在饮水机旁边接水,“当时那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不仅交警部门在查,连我们的刑警大队都惊动了,因为网上有很多人在说,怀疑不是交通事故而是蓄意谋杀,我们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她说着喝了一口水:“结果最后查明,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根本不存在什么蓄意谋杀,只能说是无妄之灾。据说那之后他就没在公众视野中出现了,直到现在也……等等,你该不会是他的?”
“我是,”沈辞把已经攥得有点变形的饮料放回原位,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还请你们好好查一查,到底是不是冯越。”
警察叹了口气:“您的心情我们理解,您放心,有结果之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你们先回去吧?”
“麻烦了。”温遥轻轻扣住沈辞的肩膀,冲警察道了谢,带他离开警局。
沈辞站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觉得这大热的天气也驱散不了身上的冷意,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害秦抑变成今天这样的的罪魁祸首,居然有很大可能是冯越。
“上车吧,”温遥轻声道,“再不回家的话,你哥哥会担心的。”
“……嗯。”
*
沈辞一去就是一上午,随着时间推移,秦抑心里那股奇怪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生怕两人在路上出什么事,几乎隔一会儿就要给温遥发一条消息,问问他们怎么样了。
距离温遥上一次回复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已经是中午,警察也该休息了,秦抑忍了又忍,就在即将忍不住要给他打电话时,对方终于回复:【已经在车上了,马上就到家】
秦抑松一口气,心说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他回过去一个“好”,放下手机,准备通知管家准备开饭。
但意外的是,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并没有因此而消散,他刚刚放下手机,来电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顺手把电话接起,就听那边道:“您好,是秦抑先生吗?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这里是逸康疗养院。”
不祥的预感在接起这通电话时攀升到了顶峰,秦抑指尖微微一抖:“是我,有什么事?”
他听到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明明听明白了,却又好像没听明白,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
对方沉默了两三秒,更加清晰地重复道:“很抱歉告诉您这个不幸的消息,您的母亲虞姝女士……在今天上午,过世了。”
69、第 69 章
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找到了源头。
气氛陷入长久的寂静。
许久; 秦抑才听到自己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上午?具体什么时间?”
“我们看过监控发现,大约在两个小时以前,十点半左右。”
“两个小时以前; 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
对方耐心地解释说:“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了虞女士的监护人; 也就是秦潜先生,他……没告诉您吗?”
秦潜……
因为上次闹僵,他已经跟秦潜说不需要再来往了。
秦抑合了合眼,略过这个话题:“她是怎么自杀的,你们不是24小时有人看着吗?”
“秦先生您误会了,虞女士不是自杀,是自然死亡。”
秦抑呼吸微微一滞:“你说什么?”
“虞女士没有自杀,”对方道,“我们确实24小时有人看管,所以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当时护士甚至就在房间里; 以为她只是睡着,过了十分钟发觉不对,立刻叫来医生对她进行了抢救。”
“但很遗憾; ”他说,“医生抢救时也做了检查; 并没发现她身上有外伤; 也没服用过除日常治疗药物和食物以外的东西; 我们调取了监控录像,一切都很正常; 虽然我们也很痛心,可虞女士……的确是自然死亡。”
“她今年只有五十二岁,”秦抑觉得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几乎听不出任何波澜,“自然死亡?”
“是这样,在前几次例行体检中,虞女士都有查出轻微的器官衰竭,属于人上了年纪以后自然的老化现象。老化的程度因人而异,有人可能九十岁还很健朗,有人五十岁身体各项机能就逐渐衰弱了,加上长期服用药物,也确实会给脏器带来一些负担,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他说到这里,又补充:“每一次的体检报告,我们都会发给监护人,秦潜先生对此并没说什么,他是没有转告您吗?”
秦潜当然不会转告他。
他们甚至少有来往,根本不可能聊起虞姝的事。
秦抑回想起了除夕那天晚上的视频通话——每次联系她时,他都会问一句“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不好”,她的答复永远是“很好”。
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也清楚秦潜不会通知他。
那么为什么不肯跟他说实话?
是不想让他担心,还是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他难道不是她的儿子吗?
不算她的家人吗?
“您还在听吗?”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电话那边小心地询问道,“秦先生?”
“我在。”
“我们很能理解您的心情,”对方说,“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您对我们产生质疑也是合理的,如果您不相信我们的诊断结果,可以请警方介入,申请尸检,我们会妥善保存监控录像,封锁现场,尽全力配合调查。”
“不用了,”秦抑说,“给她留下最后的一点尊严吧。”
“我们尊重您的决定。不过现在天气炎热,虞女士的遗体我们只能先送到殡仪馆进行停放,刚刚跟秦潜先生沟通过,他同意了,您看您这边……”
“按他说的做。”
“好,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请随时联系。”对方说着,顿了顿,“她走得很安详,还请您节哀。”
通话被挂断,手机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但秦抑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他沉默地看向窗外,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那个女人,不在了。
那个生他养他,会给他买钢琴,会带他去吃饭,会问他冷不冷,会给他披衣服,会在雨天接他放学的女人。
那个伤害过他,会在生气时砸烂她自己买的钢琴,会在吃饭时突然摔碗离去,会教他如何自杀,会在犯病时用刀刺进他的胸口,强行把氰¨化钾塞进他嘴里,看着他惊恐万分的模样,又笑着告诉他那不过是普通糖块的女人。
不在了。
他早就想过她会死。
他设想过无数次,她会以怎样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惨烈的,还是平淡的,却从没想过,最后她竟不是自杀。
自然死亡。
是什么概念?
走得很安详。
又是什么概念?
他好像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境地,他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忽然在今天全部落空。
他视线落在虚空中,眼睛似乎失去了焦距,连手机从掌心滑落也没有意识到。
明明除夕的时候还好端端地跟他聊着天,告诉他要主动些,为什么才时隔半年,音容笑貌就化作了一句苍白的“自然死亡”。
不是说好的,要看他和沈辞的婚礼录像吗?
为什么食言?
就像无数次欺骗他“妈妈下次一定不会了”那样,这一次也在撒谎吗?
他还没有和沈辞举办婚礼。
沈辞……
对了,沈辞出门还没有回来,他本来是要让管家准备摆午饭的,突然接了这么一通电话——现在沈辞应该到家了吧?
像是在一片混沌之中抓到了一点光亮,眼前的灰暗渐渐被驱散了,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冰冷记忆如落潮般退去,视野重新清明起来,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秦抑!”
“秦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