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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机扔在床上，操控着轮椅去了琴房。
前天写的琴谱还摆在之前的位置，上面多压了一本书，估计是防止被风吹跑，他顺手把谱子拿起来，从头至尾浏览一遍，随即深深地皱起眉头。
他拿起笔想在上面涂改，笔尖落上去之前又停住，他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心里没由来一阵烦闷，伸手就要把谱子撕掉。
“等等，别撕！”沈辞从外面回来，刚好看见这一幕，慌忙制止，他飞快地冲上前，一把按住对方的手，“不准撕。”
秦抑也不肯松手：“我不满意。”
“不满意你就重新写一份，这张留给我，好不好？”沈辞语气缓和下来，“我觉得很好，想留着。”
“我会给你写更好的，”秦抑试图让他松手，“这个不行，这不是为你作的，它不够好。”
沈辞在他面前蹲身：“可我真的觉得它很好，它虽然不适合我，却适合那位要过生日的姐姐。你不能保证每一首曲子都完美，却要保证它适合要赠予的那个人，不是吗？”
秦抑怔了一瞬，依然坚持：“她不会喜欢的。”
“她会喜欢的，”沈辞看着他的眼睛，“她喜不喜欢，我不能替她决定，你也不能替她决定，要问她自己。”
他慢慢掰开对方的手指：“你有没有加那位买家的微信？就把这当作初稿发给他看看，问问她女儿喜不喜欢，好吗？”
“她本来就是我的粉丝，不可能说不喜欢。”
沈辞被他一噎，顿觉现在的秦少虽然思维和正常人不同，但逻辑还是挺清晰的：“那你能保证，撕掉它以后，新写出来的一定比它好吗？”
秦抑忽然不吭声了。
沈辞当然知道他不能保证，管家跟他说过，秦抑撕谱子的毛病有时候甚至会让他自己后悔，灵感这种东西不可复制，在那个时间点记录下来，这份“灵感记录”就成了独一无二的。人无法在不同的时间产生两种一模一样的心境，一旦把这独一无二的灵感记录撕毁了，就再也不可能找回来。
他曾经因为找不回某一天的灵感，而陷入长达半年的停滞期，半年内没有任何产出，甚至在倒退。
所以，不论这张谱子是不是真的好，有没有真正达到秦抑的预期，沈辞也绝不允许他再把东西撕掉了。
秦抑终于放开手指，任由对方把谱子拿走了，他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沈辞把谱子放在一边，继续安抚：“你不要总是否定自己，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东西，没有人能够写出一首完全没有瑕疵的琴曲。”
秦抑慢慢地抬起头，将双手搭在自己腿上：“你能接受这样不完美的我？”
“当然，我自己都做不到，怎么能够要求你做到呢？”沈辞站起身，“而且，我就喜欢你这样子，不行吗？就喜欢这个脾气古怪、阴郁无常、隔三差五犯病，不好好吃饭、不认真照顾自己、不善于表达，别扭又傲娇——还站不起来的秦少，不行吗？”
他越说，秦抑的表情就越奇怪，终于忍无可忍：“够了。”
他轮椅一转回了卧室：“你继续练琴吧。”
沈辞看着他恼羞成怒，急于离开的样子，不禁挑了挑眉。
忽然注意到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顺手拿起，就看到陆衡发来的消息：
【检验结果出来了】
【你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再跟你说】
第26章 第 26 章
找个没人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东西； 至于弄得这么小心谨慎？
沈辞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了看卧室方向，起身关上了琴房的门； 在沙发上坐下来，回道：【现在没人】
很快，陆衡发来了一张图片； 是检验报告。
沈辞把图片点开； 放大； 看到检验结果那一栏写着“氰¨化钾”三个字。
于是他问：【氰¨化钾是什么东西？】
陆衡：【氰¨化物； 你们化学没学过吗？】
沈辞：【我是学文科的】
陆衡：【好吧，那你有没有看过推理小说，或者玩过解谜游戏？】
沈辞：【没有】
他哪里有钱买推理小说； 也玩不起游戏。
陆衡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只好回复：【那我就直说了吧，氰¨化钾有剧毒； 在国外被用来进行安乐死，在国内属于严格管制化学品； 偶尔会有狗贩子用这种东西毒狗】
看到这个； 沈辞不禁瞳孔收缩：【剧毒？怪不得我拿起瓶子的时候他反应那么激烈】
陆衡：【……我的祖宗； 你还是当着他的面偷的东西？】
沈辞：【没有，他让我帮他找止疼药，我看到抽屉里有这个； 顺嘴问他是什么。偷出来是等他睡着以后我又回去拿的】
陆衡可能是无语了：【你胆子可真大，虎口拔牙啊这】
沈辞没理会他的揶揄； 有些焦急地问：【秦抑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要用这玩意毒死谁？】
陆衡：【我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 不过我能肯定； 他留着这个，不是为了毒死别人，是为了毒死自己】
沈辞：【……】
陆衡：【氰化¨物用于自杀，可比什么割腕、跳楼、吃安眠药方便多了，如果服用致死剂量的氰¨化钾，五分钟内就会死亡，抢救都来不及，秦抑那一瓶足够毒死他好几次了。在一些文学作品或者游戏中，这种东西会在谋杀案件中出现，我还以为你听说过】
沈辞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打字的手都有些颤抖：【你说他要用这东西自杀？】
陆衡：【你不知道吗？他刚确诊的时候就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后来他找我父亲治病，病情一度平稳下来，我还以为已经得到控制了，谁知道居然还是在身边留着这种东西】
沈辞指尖发凉：【那会不会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
陆衡：【不可能，氰¨化钾就算保存得再好，时间久了也会发生潮解，这一瓶肯定是新的，一年或者半年之内。不过也还好是新的，不然你昨天把它打开的时候，可能已经因为吸入气体而中毒了】
沈辞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那现在怎么办，我要去再把它偷出来然后处理掉吗？】
陆衡：【先不要吧，你昨天都已经被他发现了，他肯定会戒备，这种时候别刺激他，也别再提起这件事，平常你多盯着他点，要是看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第一时间联系我】
陆衡：【等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偷偷把那瓶东西换掉，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东西不见了】
沈辞还有些惊魂未定，对这个提议没有异议，陆医生肯定比他更了解秦抑的病情，现在听他的是最好的。
于是他回：【好】
陆衡：【等等，他怎么又把我拉黑了，我又招他惹他了？你快去让他把我加回来】
沈辞还没来得及回复，对方又发：【算了，不加了，能联系上你也行，这动不动就拉黑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陆衡说完就安静了，沈辞有些心不在焉地放下手机，还陷在他刚刚一席话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秦抑随时备着氰¨化钾以便自杀？
相处的这些天里，虽然他的情绪总是很不稳定，却也没表现出什么自毁倾向，又或者，是自己没有留意？
沈辞皱起眉头，用手机抵着自己的下唇。
实在是想不通。
秦抑出车祸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按照管家的说法，前三个月都躺在医院里，如果那时候没办法自杀，那么后面回到家休养的三个月，为什么还是没有？
身受重伤、双腿残疾，事业就此中断，可能今后都无法再弹钢琴，从如日中天跌入谷底，到底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绝望？
在这样的绝境之中，到底是什么还在支撑着他？
都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五分钟就能结束痛苦的毒药，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三个月过去，却依然没有迈出这最后一步。
换位思考，如果承受这一切的是自己，沈辞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坚持活下来，反倒是秦抑这个重度抑郁患者，一直撑到今天？
或许……他根本就不想死？
备这么一罐药在身边，只是想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条退路？
沈辞推断不出秦抑到底是怎么想的，正准备去看看他，起身的瞬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秦家向沈家提出联姻，是在两个月以前，那个时候秦抑刚出院不久，为什么会有精力关注外界的事？
虽然在小说中只是简略带过的一句话，但他清楚地记得，确实是秦家先提出的联姻。
而在此之前，秦家和沈家明明没有过任何接触，日渐衰落的沈家也没有资本能得到秦家的青睐，为什么秦抑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联姻，主动救济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沈家？
还有那份协议也很可疑，虽然协议上没说指定要谁，但他哥哥沈赋正在国外留学，早就有女朋友了，他妹妹沈歌还在上小学，沈家三个儿女，也就只有他这个各方面条件都合适，还“喜欢男人”的二儿子能够入选。
有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莫非，这些本来就是秦抑算好的，专门就是冲着他来？
能让秦抑在那种境况下，忍着病痛向沈家提出联姻，说不定他对秦抑来说很重要，再联系这段时间秦抑对他的态度，没准他就是那个一直支撑他……
不，算了，还是不要自恋了。
沈辞及时住脑，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自己都被自己硌应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少怎么可能专门为了他，他们明明以前都不认识，他又没有什么优点可言，根本配不上他。
大概只是一时兴起，随便找了个目标吧？
沈辞结束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收拾好情绪，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没看到秦抑有自杀倾向，在真正发现之前，还是一切照旧就好。
他回到卧室，就看到秦抑正坐在轮椅上，弓着腰，似乎在按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