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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左丘克心中只有青娘一个，这会儿，怕是都替那小子生了好几个捧灵摔盆的后人了。
对于这样的女子，竹君当然不会重新询问一遍。他只不过用余光瞟向这个被施了定身咒都止不住牙齿打颤的女子一眼，便松开了对她辖制。
这女子丫鬟当久了惯会察言观色，当即颤抖着俯身跪下，朱红的唇瓣不停的絮叨着：“青娘，当然是青娘，不，是夫人，是夫人更值得活着……这，这老道士一看就不像好人！他才该死，他最该死了……”
同样的一句话没说完，便再度被竹叶洞穿了头颅。
显然，这个答案也不是竹君想要听到的。
见他抬手便是两条无辜的人命，似乎对方无论作出怎样的选择，竹君都不想给人活路。不单是此刻仍被掐着后颈的王道士越发惧怕诧异，幻境外的钱芊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竹君，你，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不论他们选什么，说什么，你都会……”
剩下的话钱芊没有说完，她看着竹君的深沉的眼眸，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问个清楚。
“左母说的真话，可我替青娘不值。那丫鬟说的假话，我不愿听。”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竹君还记不记得清这些琐事，但此刻看到这些的他，仍旧与当初的自己是一个想法。
他的青娘明明那么好，无论是对她百般挑剔的左母，还是身为下人却觊觎她丈夫的丫鬟，青娘都从未苛待她们。要知道，青娘可是妖啊，即使是道行再浅再弱小的妖，要想折腾两个凡人还不容易么？更不要说青娘曾与魇妖一起以捉弄凡人为乐过，自从遇见了左丘克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连带着对周围的邻居都不曾有过坏脸色。
青娘这么好，凭什么这些人不肯真心实意的认为，她才是应该活着的那一个，就因为她是妖么！
此刻的竹君都是这样的想法，那幻境里刚失去青娘不久的竹君只会更加疯狂。
他提着左丘克，一间间的敲响左丘克家的每一间房门，有那机警的下人在他来之前便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当即脚底抹油，胡乱收拾了一下值钱的物件便逃之夭夭了。
可竹君也并不阻拦，怀城里种了竹子的人家不少，城外更是有一大片竹林围绕着，竹君很轻易便能将整座城市封锁起来，任凭是谁都逃脱不出。
随着逃走的下人越来越多，王道士看着竹君仍旧不紧不慢的一个个问过去，有一个个将他们杀掉，不多时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他这是要杀尽城中所有人不成？！’
一想到他将亲眼见到无数生灵在他面前死去，王道士便越发毛骨悚然。原先的他还未觉得自己设计擒杀竹君的行为有何不对，即使他身死道消，也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可此刻，一股巨大的悔意如浓雾一般至心底迅速弥漫开来，他浑浊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他早已无力的身躯开始挣扎起来，只是如今的这点力度连让竹君掐住他脖子的手颤动两下都做不到。
“竹君，你，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们和我不同，并未真正伤害过青娘啊！你何必，何必……”
哀求声中，竹君片刻间便又取了一人的性命，这次他离得有些近，那人温热的血液伴随着竹叶巨大的力道，溅了两滴在他苍白的脸上。
只是那颜色，还不及他眼底的血色浓厚。
“你这道士好生奇怪，他们无辜，你替他们求饶。那青娘呢？青娘可曾害过人？我此前又何时杀过人了？你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偏偏要，杀了青娘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竹君不自觉便咬紧了牙齿，咯咯作响，似乎是觉得，光是杀人已经无法消弭他此时的怨恨，他觉得，他应该像以前曾遇到过的那些兽妖，将眼前所有令他厌恶的人类一点点撕咬干净才是。
可竹君询问的下一个人便瞬间打消了他这个疯狂的念头，因为这人一见到竹君向他走来，当即两股战战，惊恐的还没等竹君施加定身咒，便自动自发的软下脚步，一道充满尿骚味的液体自他两腿间汩汩流出，竟是令此刻理智全无的竹君都人不知倒退了一步。
世人肮脏，不值得他用牙齿撕咬，还是竹叶来的方便干净。
第209章 何须念浮生（三十）
左丘克官做得不大，再加上逃走了不少下人，竹君很快便将整座宅子里的活人都清理干净了。
当他提着王道士跨出左丘家的大门时，只留下了一阵阵鸡鸣犬吠的声音在深沉的夜幕中不断响起，既像是替自家主人哭丧，又像是在警告城里的其他百姓，让他们赶紧逃，逃的越远越好。
但最远又能到多远呢？第一个从左丘克家掏出来的下人也不过逃到了护城河边便遇上了重重迷雾，无论怎么走，都只不过是原地踏步罢了。
王道士见他杀光了左丘家所有的活口还不满足，出了大门便转身一闪，进了隔壁的院子，当即大声嘶吼着：“你休要再造杀孽！我的命就在你手上，你要杀要剐都随你高兴！万般皆是我一人的过错……不然，不然你先将我杀了可好……”
“屋内可还有人在？都赶紧起来逃命去！”
“此处有一个疯了妖精，再不逃便只能命丧于此了，快些逃啊啊啊！”
“城中可还有其他同道？！老夫乃是……”王道士正想报出自己的师门，以此来试探还有没有其他的修道之人能露面阻止竹君的杀戮，可转念一想，他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怎样都奈何竹君不得了，若是因此反倒真的将这个杀星引到自己师门去了，那岂不牵累了更多无辜？
王道士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转而嘶哑着嗓子继续大声吼叫着：“此人乃是竹妖，道行高深，但此刻心神不稳，若是有正道中人可放心露面，大家一起联手，必能将这妖孽斩杀于此……所以，所以但凡是修道之人，便应勇敢的站出来……”
王道士的话语响彻整个夜空，可竹君却充耳不闻，任由他嘶喊到喉咙肿胀破裂，嘴角血流不止也不阻止。
他只是看着周遭百姓慌乱的面容，听着因惊惧而越发手忙脚乱的响动，感到畅快不已。
不过，还不够，远远不够，他的怨恨，他的痛苦，怎是区区蝼蚁的死便能抚的平，填的满？
竹君随手一抓，便是一个衣襟大敞，发髻散乱，一只脚光着，一只脚趿拉着一只绣花鞋的男人。
“你认识青娘吗？”
眼前的男人惊魂未定的点点头，竹君眼神一闪，便接着问道：“那好，青娘虽是妖，但从未杀过人，你眼前的这个老道士虽是人，但手段狠辣，死于其手的人、妖无数，若是让你来选，你觉得他们哪一个值得活？”
这人被他问懵了，大睁着眼睛，嘴里可以毫不费力的塞进一个鸡蛋进去。他不明白，隔壁温婉和善的左丘夫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妖？眼前这个满面泪痕，痛苦不已的老道士又是谁？这红着眼睛拦住他的可怕男人又是谁，为何要问他这样的问题？
满腹疑问间，男人害怕到苍白的脸上，两瓣嘴唇开合了几下，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道士却沙哑着嗓子替他答道：“当然是青娘！青娘虽身为异类，但从不害人。不像老夫……不像我，蛇蝎心肠、狠辣无情，不分人妖不择手段……我实在是不配称之为人！这位官人万万不可……”
可他一句话还未说完，竹君便冷着脸，将那人惊疑不定的表情永远定格了。
一片竹叶自王道士的胳膊穿过，又从眼前无辜男人的胸口透体而出，令他顿时没了呼吸。
王道士的话语戛然而止，而后越发悲愤的嘶吼出声：“你，你究竟要如何才愿意放过他们！我、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高抬贵手……明天，明天一大早拉着我游街示众好不好？我愿意将我此生所做的所有事情公之于众，任万民唾骂，随你千刀万剐，你，你别啊——！”
话音未落，竹君再度慢条斯理的结果了一个路人的性命，王道士的嗓音陡然间拔高，尖细到令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原来自己还能发出犹如小儿般尖利的哭嚎。
“我方才不是说过，凭什么他们身为凡人，我不过杀了些许且并未令他们经受多少痛苦，你便如此伤心不忍……那我和青娘呢？死在你手底下的其他妖精呢？他们又是犯下了多大的罪孽非死不可？你是否也是毫无痛苦的了结他们的生命？”
王道士顿时止住了哀嚎，这话，他无法回答。他寿元将尽，却仍旧无法突破境界，在无法控制的，一天比一天衰老的绝望中，他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将桃木剑由作恶多端的妖精，指向了所有他觉得可以战胜的，妖丹对他来说有大用的妖精。无论善恶，不辨大小。
“既然你回答不出来，那又哪来的脸，让我对你们这些人类，高、抬、贵、手！”
竹君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可，可那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一人承担还不行吗……”
“呵~一人承担？凭什么？就凭你是人，就凭我杀的是人？！那我偏要你好好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如何残杀你的同类的……记住，他们的死，都是因为你无端来招惹我！无端害死了青娘！”
话音刚落，竹君便提起王道士越发迅速的行动起来。
他会随手抓过路人，顺眼的问上一句，不顺眼的便不问。
但无论问还是不问，无论对方如何作答，都逃不了一死。
杀着杀着，竹君越发觉得不满足，内心嗜血的欲望逐渐愉悦，蓬勃。
最终，抑制不住的他不再因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而用竹叶代劳，他就这么徒手，一个个挖出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的心脏。
无论男女，不分老少。
怀城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间，哭声，哀求声，嘶吼声……声声震天。
而竹君仍是提着虚弱到连一丝声音都再发不出的王道士，眼眶通红，神情癫狂，面色苍白的看着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