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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怀城里躲躲藏藏的观察青娘的生活，她已经记不清了。左不过是有些不甘心吧，不甘心明明她将青娘视为最好的朋友，可青娘却在这么多年从未想起过自己……明知竹君将青娘视若珍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青娘也不曾看在曾经的情谊上，替她说几句话，让竹君不要伤害她……
原来她的友情，还不如话本子里痴男怨女们的爱情坚固。
‘连月’已经将灶膛点燃了，她十分麻利的将一个小铁锅架在炉子上，倒上水放了一些材料，似乎是要炖什么东西东西给她喝。
明明灶台边的是‘连月’，被灼热的空气包裹着的也是‘连月’，可此时，热泪盈眶的却是她了。
因为她莫名想起来，万青霜这个人似乎也并不存在。
过往的茫茫岁月中，从不曾有人为了自己的随口一言便如此珍之重之，不论多晚都要达成过。
虽然是‘连月’先提起的，虽然‘连月’正在为她做的，也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可是，真的没有呢。即使是在她的想象里，那个一心爱着自己，愿意为自己奉献出生命的万青霜，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细节。
原来被人重视是这种感觉。
她不禁再度想起了也曾经为自己下过厨的青娘来，可那时的青娘并不是单纯为了她而下厨，更多的是自己喜欢，更多的是想让竹君也尝一尝。
到了后来，青娘便只为左丘克一个人洗手作羹汤了。
若不是左丘克的出现，她和青娘与竹君三人的友情或许还能维系也说不定，她也不至于孤孤单单的死在朋友手里了。
可又是多么可笑啊，明明那么讨厌那个书生，明明那么憎恨破坏了自己如散沙般幸福的左丘克，却仍是在勾勒万青霜时，用上了那人的脸。
或许是因为他看着青娘时的眼神吧，那样平和却又满是喜悦的眼神，是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也是在她偷偷观察着他们时，最为羡慕的，看无价之宝一样的眼神。
“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呢，我刚刚问你话听见了没？”
‘连月’转身看着她，插着腰故作生气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是带着笑意的温柔。
“我是问你，这大晚上的除了瑶柱鲜贝粥还想吃些什么？是要甜的还是咸的，你说了我才好做呀！”
她看着她，一滴泪珠从眼角悄然滑下，隐在昏黄烛光后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原来夜明珠也并不比蜡烛明亮多少，原来也有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第278章 何须念浮生（九十九）
‘连月’煮的粥非常好吃，米粒软糯，微微带着些咸，可其中的瑶柱嚼着又有些回甘，真的特别好吃。
‘这好像是这么多年来，我吃过味道最正常的食物了……’她想。
董大这人也是，明明只会做斋菜，偏偏自己问起的时候非要夸下海口，拍着胸脯说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还是从皇宫里御厨手底下学的艺。
就学了个，大多数菜都甜咸混合，苦辣不一么？
佛修这样子，应当算是犯了什么戒来着？是不妄语还是不绮语，又或是其他的什么戒律？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总归我又不是和尚。’
她想着，摇摇头略过了这一茬。
“怎么，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连月’见她神色有异，连忙紧张的问道。
她轻笑着又摇摇头，也不说话，接着喝粥了。
能想起什么呢，她其实一直都没忘才对。
不然不会凭空捏造一个从来都不曾存在的人，不然不会宁愿吃着那样的菜过了这么多年，不然不会将那些来历不小的修士们都安排进了自己的周围，不然不会……再做这样一个梦，给了自己这样的一个幻境，只不过这次她想象出来的人总算是比之前真实了些。
只是没想到，原来自己喜欢的是眼前的连月这一挂的，起初的她编造的故事里，连月可是个棒打鸳鸯的恶人，生生拆散了她和万青霜呢。
可惜的是，这次来的这一妖一僧都没什么耐性，没能听她讲到‘万青霜舍身赴死，俏佳人肝肠寸断’的结局，那可是她想了好久，将看过的话本子翻来覆去的咀嚼了好些回，才想出的这么催人泪下、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呢。
算了，不重要，反正也都是假的。
眼前的‘连月’一手托着腮，直直的看着她，像是在想些什么，可又像是在发呆，只是表情却是一惯的温柔缱绻。
‘嗯，这就显得假了。’她默默点评着，似是再度找出了自己幻境的不足之处，‘哪有人会一直这样看着另一个人的？即使是左丘克和青娘那样爱的死去活来的，也总有休息的时候吧……这个时候应该自己也吃点东西，然后再关心我几句才是。’
只是她虽这么想着，却没催动妖力去调整。想来幻境里越是真假参半，越是虚虚实实的，才更让人难以分清。这也是好事，说明她的能力又提高了不少。
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的她也有了随时脱离这个幻境的能力，只是她想看看无意识中给自己造的这个幻境能进行到什么地步，便没有立即醒过来。
可幻境之外，已是断壁残垣的万府大堂中，钱芊与净空二人站在他们身前，替他们挡下了上百个来此的修士。
此时的墙壁上早就没什么夜明珠了，屋内唯一可算是照明的东西便是净空照在他们身上的透明卍字座钟。
淡金色的光辉朦朦胧胧的照在相拥而眠的二人脸上、身上，媚儿白皙的面庞轻轻靠上魇妖的，嘴角不自觉挂上了满足的笑容。
而魇妖的神情也不像先前那般痛苦，她放松了全身肌肉，靠在媚儿怀里，神情很是安详。
就在媚儿将自己的三分魂魄混入魇妖的幻境中时，钱芊骤然想起，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分明就是曾在竹君记忆中只见过一两次的魇妖，哪里是什么画魅。
只除了她眼角的朱砂泪痣之外，别的五官、身形，甚至是神态，都与百年前相同没有丝毫变化。
可钱芊记得，竹君当初是将魇妖给杀了的。而且，她还是竹君杀的第一只妖。可以说，自她以后，竹君才算是犯下了生平的第一桩杀孽。
还是为了青娘。
除此之外，钱芊对魇妖也没有更多的印象了，她所经历的，无论是竹君还是青娘，他们心中对于这个短暂的过客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自然也不会有更多关于她的记忆了。
吃喝玩乐，便是这魇妖能陪着青娘解闷儿的最大功能了。
再加上她曾经想暗害青娘，那就等于是一般小说里，女主身边黑化后的炮灰闺蜜，是给男主或者男配增强人设，添加故事性的存在。
‘没想到她竟然也没死，还在怀城里当了百年的万青霜……只是，她困住这些百姓的魂魄，还有这一院子的修士做什么？
采阳补阴？
吸取他们的修为增强自身？
做什么万鬼城万鬼幡之类的一听就是大杀器的东西来搞大事情？！’
钱芊不禁思索着，可又回忆起这几天碰见过的万府下人们，个个都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不仅身体健康，似乎连过夜的烦恼都不曾有，看着可开心了。
怀城百姓们也是，那样有内而发的满足、安详，可真不是好装出来的。
可既然这魇妖不是为了这些，那她把他们关在怀城做什么，总不能就是好这过家家的一口吧。
这么多的魂魄这么多的修士，偏偏还真的将这幻境维持了百年，啧啧，这要不是今天她误打误撞发告示激发了怀城百姓们的记忆，恐怕以这魇妖的修为，她和净空最后真的跟其他下人一个下城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钱芊按捺不住朝净空一抬下巴，很是骄傲的神情，就差变回原形摇尾巴了。
净空见她这样，忍俊不禁的轻轻一笑，说道：“是，多亏玉研师妹画的画，提供了这样一个万全之策令所有人同一时间脱离她的掌控，我们才好钻了她的这个空子……此次若成，玉研师妹便是第一大功臣！”
说完，还对着钱芊比了个大拇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
他们还没能多说上两句，万府的一切便开始显露出了破败的迹象，直到外面的人商量好了推举出几个人来敲门之时，那门，却也用不着敲了。
因为那两扇雕花大门，一扇已经不翼而飞，仅剩的那一扇也挂满了蛛网，朽木残枝稀稀拉拉的歪在门上，一个又一个窟窿不规则的排列着，竟显出几分凌乱的美来。
若是那窟窿里没有那几双窥探的眼珠子就好了，大晚上的，净空咒钟的光芒又不是很强盛，骤然看到那乌溜溜的眼珠煞白的面皮，着实将钱芊吓了一跳。
第279章 何须念浮生（一百）
何必呢，又不是还有门挡着，他们要是真想看直接从旁边看过来不就是了，宽敞大方，最重要的是不吓人啊！
外面的主事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便咳嗽一声提醒那几个心急窥探的人，尤为礼貌的伸出两只轻轻扣响了仅剩的那扇大门。
只不过那门百年都不曾有人敲过了，并不能承受住这样的力道，于是轰然倒塌，摔在青砖地面上发出了一声巨响的同时扬起了漫天的灰尘，扑了门外的人满头满脸。
慧圆伸出去敲门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此刻头上又落满了灰，似乎还有几条小虫子从他光亮的脑门上爬过，隐隐发痒。神色不免有些尴尬。
而钱芊和净空本就站在侧面，侥幸逃过了这一劫。
只是看到门外层层叠叠的人影，这这么大的阵仗仍是让他们不禁走上前去，挡在了魇妖与媚儿身前。
媚儿进入幻境之前，净空曾经答应过她，只要她们还没有醒过来，便一定会保证她们的安全。
至于醒来之后，便要看魇妖自己是个什么态度立场了。
还有媚儿，她没有实体，只剩下了魂魄。魇妖的幻境又是在自己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