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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这碗也给你吧。”
‘连月’话音未落，她面前便又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花蒸酿。
正打算拒绝的时候，却又听‘连月’说，这本就是她最拿手的点心，只是昨晚没来得及做给她吃，还好今天想起来了，又碰上了专做这个摊子。
“你喜欢就好，我陪着你，看着你吃便跟我吃了是一样的。”
‘连月’这么说着，魇妖心中满是甜蜜，于是喜滋滋的接过她的碗，在不客气起来。
‘反正是我幻想出的心上人，那她宠我迁就我也是应该的吧。’魇妖心想着，只觉得吃紧嘴里的花蒸酿除了甜还是甜，可半点不觉得腻味。
灯市其实也并没有多长，她们如今所在的小摊子便已是整条街的正中了。
毕竟非年非节的，魇妖自己也并不认真看过什么灯市，所以幻化出来的难免简陋些。
‘连月’本想给她一个热闹华美的灯市好好看看来着，只是到底力不从心，只逛到一半，便见到前方原本绵延不断的各色灯光都在瞬间熄灭了、
‘连月’眼中的神采，也仿佛在这一刻黯淡了许多。
于是原本想说‘算了，我们明日在逛也不迟。’的魇妖立即改了主意，转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你别急，他们这是灯笼里的蜡烛烧完了，正在换呢，再等一等就好了。”
‘连月’看着她越发苍白的面颊，明白她这是想催动妖力在重新幻化一遍，便连忙阻止了：“不用了，索性今日也看过了，这一家家的灯都做成了差不多的模样，没什么心意，我们回去吧。”
“我陪着你，将来时的路一步步再走一遍吧。”
‘连月’轻声说着，眼中骤然冒出的璀璨神采比满天的星光还要闪亮夺目。
于是魇妖也回握住了她的手，二人一起转身朝着来路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去。
魇妖不是没有感受到自身的妖力正在飞速流逝，也能猜到如今外面大约情况不是很好。
这不是很正常的么，但凡是个心智健全的普通人被自己困了这么些年都肯定有一股子怨气亟待发泄的，更何况是那些眼高于顶的修士们。
此刻除了妖力因维持不住怀城的幻境而飞速流逝，已经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她除了有些酸软无力之外并未感觉到多余的疼痛。想来也是外面那些人不敢轻易伤害她，担心永远找不到出路吧。
这样也好，或许还能多陪她一段时间。
‘至少要坚持走完这条回万府的路。’魇妖心想着，暗自咬牙，拼命忍受着不断从身体上传来的酸软无力之感。
当初在将记忆封存进识海造幻境将其包裹之前，她还留了一手，就是放大身体的一切感受，届时方便将陷入昏迷中的自己唤醒过来。
可这一点只有她自己知晓，那时她能信任的，也只有自己一个。
巧合的是，媚儿此时的想法也和她一样。
她要继续扮做连月，再陪她一小段时光，至少，也要走完这条会万府的路。
若是能在这里魂飞魄散，也算是永远陪在她身边了，不是么。
第286章 何须念浮生（一百零七）
“珍重。”
站在万府大门外，魇妖凝望着‘连月’的目光中满是不舍。她们身后的一切都在飞速的褪色、消散，仿佛是某个怪物正在一一吞噬，很快便要蔓延到她们脚下了。
‘连月’也笑着，并未说什么，可眼底的浓厚的情意却将魇妖整个人淹没其中。
时光若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在彼此都开始消失的那一刹那，二人都有着同样的心事。
识海内的幻境，终究是碎了。
可外面的，却还没有。
当魇妖再度睁眼的那一刻，已经没有人的怀抱可以令她安稳的躺着了。
她只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身旁的地面，似乎那里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随后又摇摇头，那分明是冰凉的，哪来什么余温。
“二位这是？”
魇妖一抬头边看见了守在她身前的钱芊与净空，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倒是从没想过，这二人竟然到了此刻还护在她身前。看着不远处的重重淡金色屏障，便知是净空的手笔。
这多少令她有些感动了，“呵，我原先还猜测二位会记恨于我呢，没想到竟然还护着我！想来是这两天处出感情了拿我当朋友了？”
她不等二人回答，便‘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整理了一下不太合身的红衣。
无论眼前的这二人是为了护着她，无论他们是不是当她是朋友了，可在她心里，这二人没有立刻弃她而去便已经是很好很好，足够称得上一句朋友了。
所以，也无需他们的回答。
“净空大师，这些玩意儿可以撤了，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来收拾就行，犯不上为了我跟这么老些修士反目成仇的。”
她全身上下除了一身红衣，便只有这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有几分万青霜的影子了。
“你，就没发现有人不见了么。”
钱芊幽幽的话语出口，令净空正要撤去咒言的身形一顿。
魇妖则只是有些疑惑的四下环顾了一周，还以为钱芊指的是外面那些人，便眯眼从层叠的屏障咒语里仔细看去，可乌压压的一片都堆在门口压根看不分明。
“是吗？谁不见了？那可能是躲在城里的某一处了吧……不用担心等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出现的。”
待她布置在怀城外面的迷障破去，那些人自然能知道各回各家的。
钱芊听了却是心中大震，猛地低头紧紧盯着魇妖的眼睛，似乎是想望进她的心底看一看这人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心。魇妖真实的状态比万青霜要矮上许多，甚至比钱芊还要低上半个头，长相也是偏娇憨可爱的那一挂，整个人看着娇小玲珑的。
“媚儿呢？你就没发现，媚儿她不见了！”钱芊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可这回多半是气的。
媚儿为了唤醒她，不顾他们的警告阻挠，将全部的灵魂都投入了进去消耗殆尽，这样的情意魇妖竟然连半分都不愿意记着吗？
当初她意图谋害青娘的时候就活该死在竹君手里！只是到底祸害一千年，竹君都魂飞魄散了这妖物竟然还活着，真是老天不长眼！
钱芊对于魇妖的印象大多来源于竹君短暂的记忆，在她心里，魇妖就是个善妒报复心极强的妖精，连对她那么好的青娘都说下手便下手了，豪无人性。
可看着钱芊如同着了火一般的眼神，魇妖只觉得她的愤怒毫无来由，很是奇怪的反问道：“媚儿应该也恢复了记忆吧，她不回家去还在我这里耗着做什么？”
“好好好！”钱芊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笑了，“是，你果然半点良心都没有！”
说完这句，便无论魇妖如何开口询问都再不搭理她了。
净空虽觉得其中也许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也还不是佛，并不了解魇妖的本性到底如何，在她的识海幻境中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也没有插嘴。
媚儿的选择是她自己自愿的，至于这样的一厢情愿究竟值不值得，净空自觉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评断的。
“你想好要如何解决了么？”
这一句是净空问魇妖的，也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魇妖闻言，也不再闹钱芊了，收起脸上嬉笑的神色，看着四周萧条腐朽的场景，不禁有些怀念的呢喃道：“还是富丽堂皇的万府好看一些。”
随即，她闭上眼，神识扫过了万府中的每一寸，又向外蔓延至了整座怀城。
颓败的院墙，凋谢零落的花草树木。有的百姓还在哭闹不休，而有的已经意识到了即将迎来真正的结束，正在和亲朋好友们做最后的道别。
很快，他们都得重入轮回、魂归地府了，可她呢，还有她幻想出的‘连月’呢？
生生世世，可有再见之机？
魇妖的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泪珠，流过泪痣的那一刹那，皮肤上突然有了一种灼烧般的痛楚，有什么东西即将生生从白皙细腻的皮肤里被挤出来一样。
可魇妖却顺势伸手一接，对那剧烈的疼痛毫无感觉一般，笑着将掌中之物朝着净空递过去。
“魇珠已经被我取出来了，大师，你要的便是这个吧……放心，之后不久我也会同竹君一样消散在这座城市里，生生世世不再有重新活过的机会……”
也许是疼痛让她的脸色莫名红润了，她扭头抬眼望向钱芊，明亮的笑脸莫名让钱芊心中一阵难受。而她眼角的朱砂泪痣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与钱芊记忆中的魇妖模样在无二致。
只除了，她那轻松嬉笑着，仿佛一切都看开了的模样。
“喂，玉研，这和尚看着挺靠谱的，可对你么……啧啧，秘密太多的人可经不起你的真心啊，要小心哦！”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令钱芊理她不是不理她也不是，便强忍下难受的情绪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要你管！”
“哈哈哈哈……”
魇妖笑了，笑的很是开心，看着钱芊气鼓鼓的模样，又回头看见净空小心的将魇珠收进掌中消失不见，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眉心的朱砂痣，终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在所有屏障消失，三人与修士们之间再无隔阂，面面相对的那一刹那，魇妖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百年的万府，相处了数十年的修士们，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化作点点光斑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中。
‘你怎样都美，可‘连月’二字不足以配上你，我还要再想想，再想想……’
云破月出，皎皎银光里隐约传来的一句没头没脑的叹息，一如她往日的性子。无人能懂。
第287章 何须念浮生（一百零八）
魇妖消失后，片刻间众人便感受到某种牢不可破的东西在同一时间消失殆尽。
可本以为就算没有一场恶战也得口舌争执一番的�